燭龍一雙豎眼一睜,刹那間,天地色變。


    與此同時——


    何老爺這兩天才帶領著全家子回到了路途遙遠的老家處。


    何老爺並非開封府本土人士,他爺爺那一輩兒舉人未能高中,努力了十多年一事無成,一直被大家詬病為窮酸秀才。


    秀才是窮酸,中舉人才是可以遞補當官兒的老爺,不納糧,不交稅,天差地別!


    眼看家裏僅有的那點兒餘錢都拿去買書了,每天青菜豆腐,吃得人比黃花瘦,自己還一事無成。


    何老爺的爺爺當年三十多歲,已是沒有希望之年,輾轉反側了好幾晚,最終痛下決心,棄文從商。


    在這年代看來,這無疑是被人鄙視的舉措。


    窮酸秀才雖被人瞧不起,可商人卻是社會底層,做個買賣商人,讓何老爺的爺爺更加遭受了來自各方的種種不善的議論。


    瘋魔了,難怪屢次考不中舉人。


    奈何,何老爺的爺爺發憤圖強,還真被他搞起來了一個不錯的買賣,日子愈發好起來了。


    後來的事情,大家也都可以猜到。


    無非就是鹹魚翻身,帶著一家子遷徙到了開封縣城,做上了一方富商,和官府關係十分密切,不再是被人瞧不起的醃臢商人了……


    此次喜得一孫女兒,為何老爺的首位孫輩兒,又曆經艱險,好不容易才保下來的乖孫,雖是女子,但何老爺給予她的待遇和重視,可一點兒也沒少。


    在開封府大擺筵席,招待了眾多好友慶祝之後,又立刻馬不停蹄的嘚吧嘚的帶著一家子回了十來年沒回去過的老家。


    此次,當然是鄉裏大擺流水宴,既昭告眾位老鄉,我老何家富過三代了,其次,我老何家有孫輩兒了,最後,通知各位,我二兒媳也有喜了。


    我老何家開枝散葉,人丁興旺,繁榮鼎盛了!


    筵席擺到了大晚上,鄉裏人懷揣著滿心的羨慕嫉妒回家去了,唯獨幾個大老爺們陪著何老爺在一塊兒,喝到梆子打三更天了。


    何老爺剛剛躺下沒多久,總覺得自己醉意上頭,興奮勁兒也徹底起來了,盡管疲累,卻壓根兒睡不著。


    剛迷迷糊糊之際,正感覺即將進入睡眠的時候,乍然間,天色大亮。


    何老爺精神一哆嗦,嚇醒了。


    擦眼一看,好家夥,外麵的天鋥亮著呢!


    儼然就是大白天啊!


    何老爺立刻翻身下床,吩咐同樣懵懂的下人給自己準備早膳。


    吩咐過後,右手卻十分誠實的摸了摸自己的肚腩。


    “奇怪,我怎麽感覺我一點兒都不餓呢?而且,我有睡著嗎?天亮了,我大概是睡過了吧,但為什麽還是這麽累呢?是因為我昨晚喝醉了酒的緣故嗎?”


    何老爺一個勁兒的在那兒嘀咕著,越說,眉頭越是緊鎖,越想越不對勁。


    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尤其,屋子裏頭的家人們一個接一個困頓的擦著惺忪睡眼出來,滿腹都是對忽然天亮的不解。


    大家夥兒都隻是以為,昨晚睡覺的時間過得真快啊,剛躺下才有多久,仿佛就天亮了……


    好累啊!


    今天的流水筵席還得繼續擺下去嗎?


    ……


    不光是何老爺那邊。


    開封瞿府,瞿黎的房門緊鎖,下人都被打發到了院外守候,獨屬的院子裏,以她如今喜靜為由,讓丫鬟小廝等人若非必要不要進來。


    她睡眠情況不佳,清淺的腳步聲都會被驚醒,無法保有良好精神麵貌,院子裏最好不要有人隨意走動。


    如此一說,瞿青讓人給女兒煎了兩副藥,便同意了她對自己院落的布置。


    此時,瞿黎正在房內與自己的情郎單獨相處。


    別誤會,此年代貞潔比天高,他們談情說愛,不代表就會在房內研究人體解剖學……


    隻是很單純的互訴衷情罷了。


    到了夜晚的橫公魚,自然是一派身著郎朗紅衣,豐神俊秀的好男兒形象。


    也隻有在夜晚,橫公魚才能冒上頭來,在萬籟俱寂之下,悄悄與心愛的姑娘幽會。


    瞿黎這段日子精神不濟,純粹是這原因導致的睡眠不足。


    而非失眠易醒,身體出了毛病。


    奈何瞿青醫術高明,卻也不是無所不能,無法查出淺眠的原因,隻好開了幾副定神安眠的藥給女兒服下。


    反正可以強身健體,瞿黎索性也不裝樣子,當麵服下,更不引起懷疑,隻當是藥物無用。


    當然,這幾天也把瞿青急壞了。


    醫廬的情況愈發不妙了,女兒又得了如此怪病,真是急煞他也。


    如今,瞿黎和橫公魚今晚,就是在廂房中商量著這件事情。


    總不能一直拖下去不是?


    “我不能傷爹的心,這借口不能一直用下去了。”瞿黎異常嚴肅的說道。


    她雖嗬護好不容易和情郎相處的時光和機會,但若是累及家人,她憂愁抵觸的情緒便愈發濃鬱了。


    得想想辦法……


    有沒有可能兩全其美?


    隻是,還沒來得及等橫公魚想出兩全之法,話都沒能吱一聲兒,乍然間,他竟高叫了一聲。


    閨房內,一襲魚紋金線鑲邊紅袍的男子,驟然間便驚人的變成了一條碩大的似錦鯉魚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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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魚尾站直在地麵上,橫公魚不可置信的瞪著自己的兩邊魚鰭。


    那原本,是屬於他晚上的雙手……


    奈何——


    橫公魚側頭一望,透過雕花窗欞,薄薄的窗紙,燦亮的光芒乍現,白茫茫的光束從鏤空窗台上投射進來,無一不在說明著,外麵已然天色大亮。


    “外頭打更的不是才過三更?怎麽這就天亮了?是我們說得都忘記時辰了嗎?”


    瞿黎意識到這一點,臉色大變,立即緊張的看向了變回魚身的橫公魚。


    “你得盡快回到冰窖裏去,否則讓早起的下人看見就糟了!”


    沒錯,橫公魚白天就窩在瞿府的冰窖之中。


    瞿府家大業大,建有冰窖保鮮冰存自然是少不了的。


    瞿黎使了個伎倆,以為爹祝賀半年後的壽辰為由,要在冰窖裏親自雕刻一樽瞿青的冰雕,到時作為壽禮敬上。


    女兒日漸長成,無法報答爹爹的養育之恩。


    親手刻此冰雕,以表女兒對爹的濃濃孝心和敬愛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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