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虛天是智者,自然能看出對方的軟肋所在,冷冽的氣息連綿不絕地四下滾蕩開來,水紋漣漪般一波波地朝著花海間的一眾蒙麵人奔湧而去……


    紗巾罩麵,看不見這些人此時神情,但見人人雙目外突,衣衫裙袍獵獵鼓蕩,狀似十分費勁吃力樣子。如再照此繼續抗衡下去,沒人會懷疑是否會被這強悍無比的氣息生生撕裂開來。


    嗆,嗆,嗆……


    一連串兵刃出鞘之聲劃破庭院內的空寂,十二人的兵刃幾乎在同一時間出鞘,十二道弦目耀眼的精光橫空劈斬,漫空的水紋漣漪四射飛濺,分崩離析地碎裂開來。眼前的花海枝葉飛灑,瞬間蕩然無存。


    下一刻,人影閃爍間,夜虛天巳被圍在中央,十二道兵鋒直指,殺氣森森凜然。


    夜虛天的神情間無悲無喜,負手而立,安靜而簡單,看不出一絲不安和驚惶。全身上下透出一種無形無色的風姿,孤傲而獨立。這不是做出來的姿態,沉靜的眼神中透出無盡的自信。


    在旁人的眼中,這種極度的沉靜十分令人忌禪,似乎蓄含著火山迸發前意韻。


    空氣中的殺氣越來越濃烈,擠壓中不斷發出輕微的絲絲裂響。


    殺!


    有人承受不住這種氣息的擠壓,口中爆出一聲輕喝,十二人同時應聲踏岀一步,刹那間,漫空電光閃亮交錯,風雷滾蕩,十二般兵刃從四麵八方,各個不同的方位角度,斬,劈,削,切,刺,雷霆萬傾,出手便是生死摶殺,不留餘地後路。絕不可令對方稍有回息的餘地,否則下一刻倒下的一定是他們這群人。


    槍若銀蛇奔刺,劍如長虹劃空,刀出劈山斷流。滾滾洪流席卷,綿綿不斷的驚濤拍空,一股股一往無前,以命摶命的洶湧氣勢,天河倒懸般的朝著夜虛天狂襲而去,絕不容對方有半點喘息的機會。


    夜虛天終於動了,很優雅地揮動了一下手臂,雙手在空中交叉轉換著手勢,結了一個看上去十分玄奧的手印。不同於驚天動地的暴發性武學,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殺機漫延開來,天地間暮地一片迷蒙,水霧彌漫,一波一波的水紋漣漪潮夕般的四下滾蕩開來,傾刻間,反卷八方,水紋漣漪驟然掀起巨浪狂濤,呼吸間已將奔殺而至一眾豪強盡數呑噬淹沒。


    水之領域!


    夜虛天練化了陸隨風贈與他的八品凝雪丹,一舉突破了困惑數十年的壁障,不再是眾人所知的玄嬰境巔峰。


    水天一色,蒼茫無際,人在其中沉浮跌蕩,渺若沙粒水滴……


    破虛境!


    十二人中竟有一人置身"域"外,駭然驚呼,難怪對方至始至終淡定從容,完全一派有恃無恐,波瀾不驚的姿態,原來自己一眾人等竟是在與一位破虛境的至高強者鬥狠叫板,簡直不知死字如何寫。所幸自己啟動稍慢了半拍,否則也將與其他的十一人一般被對方的領域所吞噬。眼前一片水霧彌漫,根本看不清其間發生了什麽?無聲無息,像是完全與外界隔離了一般,被卷人其中的人隻怕此刻巳然凶多吉少,甚至巳是生機全無。


    帝師夜虛天竟然是破虛境,這個發現太震撼人了,勢必得將這個可怕的信息傳遞出去,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難不成要等對方騰出手來活剝了自己。人做任何事都會為自己設想出一大堆振振有詞的理由,常人或高人皆不會例外。


    一念生起,身形隨之拔空而起,虛空滑步,幾個起落便掠出了庭院。


    "誰批準你走了!"一道淡淡的語音仿佛從天際深處透出。


    淡淡的語音像是充滿了磁性和魔力,令飛速掠走的紗巾蒙麵人生生止住奔走的身形,外露的雙目中透出極至的驚駭。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人虛懸空中卻向前邁不出一步,一股強大得令人顫栗窒息的氣機牢牢鎖住了他,渾身上下巳然動彈不得。


    接著便看見一襲青衫,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嘴角掛著人畜無害的淡淡微笑。


    "做人怎麽可以這般無恥,拋下生死未卜的同伴,厚顏的腳下抹油悄然開溜。"陸隨風本坐在庭院中品茶觀戰,卻不知何時像片雲一般飄在了這人麵前,阻住了他前奔的去路。


    "你……"那人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自己最後會栽在一個其貌不掦,從頭至尾都被徹底忽視的小子身上。直到此刻才忽然意識到犯下了一個低級而致命的錯誤,能與夜虛天品茶談天,並肩而立之人又豈會是一個平平常常的庸碌之輩?


    事實上,如果他們能順利的解決夜虛天,也不可能讓一個旁觀者活著離去,隻有死人才不會開口道出秘密。但一切都在傾刻間驚天逆轉,自己的一眾同伴似巳再無生還的可能,而眼前的這個扮豬吃虎的小子,卻不知用什麽手段將自己困在這虛空之中?用盡渾身解數仍難擺這股綿柔氣息的製約,他可沒忘記自己是一個堂堂的玄嬰境高階強者,也許在中央大陸算不上什麽人物,但在這南方大陸幾乎可以橫行無忌。而此時此刻卻似一隻待宰的獵物,而獵人卻是一個年輕得一塌糊塗的小子,情何以堪。


    "你的眼前橫著兩條路,一是供出幕後的指使人,畫下口供證詞,可以獲得一具完整的屍身。二是傾刻間被分解成碎未粉粒,隨風漫空飛灑。"陸隨風的語音仍是淡淡的,就連談到死亡的方式都顯得那麽隨意,就像在討論豆子是進碾房,還是……


    "有沒有第三條路?"傻子都聽得明白對方話中的意思,選那條道都是直通黃泉路的高速路。


    "你相信活人能守住秘密?至少我不相信!"陸隨風掀掀嘴角,世故地一笑,看在對方眼中卻是如此的猙獰可怖,似乎巳從這笑中看到了死亡的陰影。


    "我可以發下毒誓,隻要能活著,即刻回轉中央大陸,此身不再踏上這片土地。"在死亡的邊沿徘徊,一切強者的自尊傲骨蕩然無存,沒有什麽比活著更有價值。


    "誓言是什麽?微風輕吹即散,我巳成年了,聽過太多的誓言,麻木了。"陸隨風幽幽一歎;"不過,真的還有第三條路可供選擇。"


    "啊!隻要不是死路……"眼中噴發出意外的驚詫,猶似溺水之人驟然發現一根稻草。


    陸隨風忽然抬手伸出一指,隨意地在他胸腹之間輕點了一下,一股潛勁透體而入;"我在你體內留下了一道印記,不管你身在何處,我隻須稍一動念,心髒瞬間便會爆裂開來,不信大可賭一把試試!"


    陸隨風接下來隨意地揮揮手,便解除了對方身上的束縛,似乎一點不害怕對方恢複自由後會對他突起發難,完全一派吃定對方的姿態。


    呼!那人噴出了一口鬱悶的濁氣,試著揮動了一下雙臂,伸展自如,死灰的心氣頓然再生,湧動著出手撕裂對方的強烈欲望。可是,隻不過是一閃念而巳,心氣雖生,膽氣巳破,眼前的這個青衫小子巳徹底的擊潰了他的心智,現在縱算給十個膽也不敢伸一伸手頭,賭的可是命呀!


    "我會按照你們的意思去做,可是這體內的印記……"


    "你大可不必如此驚惶,隻要不心生邪意惡念,自然無事,當你離開這片大陸時自會自行解除。"陸隨風本就沒有要殺人的念頭,隻是逼其乖乖就範,做個呈堂人證;"好了!我們下去吧!"


    二人降下虛空回到地麵的庭院,但見夜虛天正好整以閑地品著茶,根本看不出之前曾經曆過驚險激烈的搏殺,狼籍一片的花海間橫七豎八的躺著十一具男女屍身,每人的身體都完好無損,並無殘肢斷臂血肉模糊的景象,這些人的死相皆是內髒俱損窒息而亡。


    夜虛天淡然地看了那個紗巾蒙麵人一眼,嘴角溢出一絲苦笑的意味;"對領域的認知和運用還是太淺,否則也不會有一條漏網之魚,勞煩公子費心出手了。"


    "帝師悟性超乎尋常,短短時日便初步掌握了領域的規則。這些人並非普通的小蝦小魚,漏掉一兩條也屬正常。"陸隨風指了指身旁的紗巾蒙麵人;"這位前輩巳幡然覺悟,願做呈堂證人,否則這一戰豈非空忙了。"


    "公子果然心思慎密,所幸你我是友非敵,否則定會令人噩夢連連,寢食難安。"夜虛天說話間輕擊了兩掌,庭院中很快便出現了十幾名勁裝武者;"帶這位先生下去休息,將這片花海清理收拾一番。"


    兩名武者領著人離去,沒人想過這位玄嬰境高階的強者是否會尋機逃逸。夜虛天沒有問,陸隨風也樂得節約口舌。


    "智者攻心,上兵伐謀,所謂不戰而屈人,方為上上之謀。"陸隨風品了一口茶,回味深長的喃喃道,給人一種諱莫如深的感覺,聽得出話中藏著餘味。


    夜虛天自非尋常之輩,聞言眉梢輕微地挑了挑;"公子可否詳加細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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