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垂死掙紮的陸隨風,守護者也笑了,帶著濃濃的貓戲鼠的意味,那種掌控對方生死的感覺,令其笑得無比的舒心,暢快,像是全然忘記了自己不惜燃燒生命本源,才換取了當下的局麵,就算勝了,也是仙元耗盡,已然來日無多,值麽?


    就在他的槍尖要碰觸到對方的身體時,見到陸隨風也笑了,笑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一個即將涉死之人,怎麽還笑得出來?


    此時,在這張臉上應該看到的是,無盡的絕望和恐懼,而這笑中卻是完全找到這種情緒,甚至透著一種詭異和嘲諷的味道。這絕對的有違常理,顛覆認知,讓人隱隱不安,似乎嗅到了一絲十分危險的氣息,刺出去的槍尖也因此略為的一滯。


    陸隨風的眼神很清澈,很淡然,很從容,看向那張形如枯骨的臉頰,就像是在看一具屍體;"我還有保命殺人的底牌,你想不想看看?如果一個上仙連自己最後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未免也太過悲哀了。不是嗎?"


    正當對方在判斷這話有多少可信度時,一道極為凝練的魂力,已從陸隨風的眉心處釋放而出,脫離身體的魂力無形無色,虛幻而飄渺,並非不可著摸,而是給人這種感覺。


    那位守護者的眼睛卻是忽然變得寒冷起來,因為他清晰的感覺到眼前的空間泛起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令人生出一種十分危險的感覺,本能的就想收槍閃退。


    這一切的變化都在陸隨風算計之中,手中之劍狠狠的壓下,盡可能的纏住長槍那怕一息的時間,確保魂力攻擊成功。


    好不容易創造出這一剎的戰機,一旦把握不住,或許再也不會出現了,到時除了玉石俱焚之外,不會再有第二種結果。


    守護者收槍受到長劍的糾纏,隻是稍微的滯緩了一下,就是這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一滯,那絲魂力已飄入了他的眉心,腦中驟然響起一道很細,很微弱的聲音,很單調,很難懂。這一瞬,所有的念頭都消失了,唯剩下想要去聽懂,弄懂的心思。


    收回的槍懸在半空,靜止了,守護者的眼神變得有些空洞,卻裝滿了某種執著……


    這一瞬,風雪靜止了,空氣的流動靜止了,天地間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唯有陸隨風手中的那把劍宛如一汪秋水,寒光奪目,挾著森冷的殺氣,驟然劈空斬落。


    這一劍是他最熟悉的飄渺劍法,也是最簡單的劍法,沒有任何花哨華麗的線路軌跡,隻是從上直接劈到下,卻也是讓人避無可避的強大一劍,仿佛連一座山嶽都能劈開。


    這位守護者來自上界,手中的這杆槍自然不會是凡品,縱然如此,也沒承受住這一劍的鋒芒,哢嚓一聲脆響,生生被從中斬為兩截。


    劍鋒去勢仍舊強勁,一往無前的繼續向下斬去,威不可阻。


    守護者的意識從刹那的混沌中恢複過來,口中一聲怒喝,如霹靂炸響在風雪中。隻見其雙手各握著半截斷槍,以鐵鎖攔江之勢橫架在頭頂,硬生生的將陸隨風斬下的一劍夾住,再也難有分毫寸近。


    兩截斷槍釋放的強大力量,順著劍身傳自劍柄,再傳入陸隨風的體內,震蕩著髒腑,卻渾然不覺,低頭緊抿著唇,有血延著嘴角汩汩溢出,長劍繼續傾力向下擠壓。


    劍意從劍鋒上噴薄而出,切割著兩截槍杆,緩慢而不可阻擋的向下移動,距那張瘦削而蒼白的臉越來越近,仿佛已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麵臨著屠仙的威脅,守護者的喉嚨間滾蕩出一聲瘋狂的嘶吼,掙紮著抬起那隻受傷的腳,攜帶著萬斤之力,猛地朝著陸隨風胸腹間暴踢而去。


    一位來自上界的仙者,竟然被一個凡俗之人逼到想要以傷換傷,以命搏命的地步,已經不能用丟人二字來形容了。


    他知道,就算他的這一腳踢中了對方,也無法阻擋陸隨風的劍直接將他的身體劈開,但他仍這麽做了,因為他沒有多餘的選擇,隻有采取這種同歸於盡的手段,將最終的選擇權交給了陸隨風。


    就在他的腳踢到陸隨風胸腹的瞬間,他的口鼻間突然嗅到了一股濃稠的血腥氣味。他對這種氣味即熟悉又陌生,因為他曾不止一次嗅到過這種氣味,所以熟悉。不過,那已經是很久很久的事,所以陌生。


    然後,他就聽一聲布皮被劃破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可聞,堅信這絕不是幻聽幻覺。接著,他便看自己的腳踢在了對方的身上。


    陸隨風在被踢飛出去刹那,手中的劍已毅然的斬了下去,他沒有選擇,石火電光間根本不容人生出多餘的念頭。


    胸腹如遭隕石重擊,人在空中鮮血狂噴,宛若點點血梅在風雪中綻放,無比的淒美。重重的摔落在冰層上,強忍著胸骨塌陷的痛苦,艱難地撐起身子,想要爬過去補上一劍。


    雖然對這蓄勢已久的一劍很有信心,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何況這是在屠仙,那裏敢有半分大意。隻不過,無論他怎樣掙紮終究也是徒勞,跌坐在冰麵上大口的喘著氣,吐著血,盡快的恢複著傷勢,多蓄一分力,多一絲活下去的機會。


    守護者的身上出現了一條紅線,很直,從額頭處向下延伸,經過他的鼻和唇,胸膛與腹部……


    "你居然……選擇了……"守護者深陷的眼窩中堆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剛一開口說話,那條紅線便龜裂了開來,鮮血頓時順著翻卷的皮肉向外滲出,由於之前的戰鬥太過慘烈,身上的血流得太多,身體被切開,血也無力湧出,隻能是滲淌,看上去愈發的淒慘,血腥。


    身體沒有倒下,依然堅挺如故,低頭看著被切開的胸腹,血肉反卷,森森白骨外露,可以清晰看見那顆血紅色的桃形心髒突出胸腔,在風雪中有節律的搏動。


    換著全盛時期,這種傷勢雖然很重,但還不至要命。然而,卻不是此時的他可以承受的。因為他燃燒了生命本原,體內的仙元力已耗盡,想要修複的機率幾乎為零。


    所以,他在歎息,心中一片悲涼,因為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變成了一個傳說,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在下界被屠的上仙,可悲而可笑。


    他的手無力的緩緩鬆開,任由兩截斷槍從手中滑落,砸在冰麵上,濺起無數冰屑四揚。


    他之前用燃燒生命精血的秘法,壓製住的那些傷勢,在此時爆發了出來,無數道縱橫交錯的傷口重新龜裂了開來,滲出的血不多,看上去卻尤為的慘烈。


    皮肉的疼痛牽動了內腑的傷勢,所以開始咳血,黑色濃稠的血帶著內髒的碎塊,順著食管氣管不斷的從口中吐了出來。


    即使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倒下,他的身軀仍然挺拔,即便死,上仙的尊嚴也不容踐踏。一邊咳血,一邊大笑。


    陸隨風跌坐冰麵上,口中同樣有血不斷的溢出,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他也笑了。隻不過,同樣的在笑,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意思,唯有大笑的兩人知道,自己在想笑什麽?


    守護者渾身是血,披散的白發被血水黏成枯柳的形狀,深陷的眼窩中,黯淡如瑩的眼瞳變得尤為的平靜,嘶啞的出聲道:"我的使命是在這裏守護五千年,如今已過去了三千年,始終仍未能守護到最後,這是嚴重的失職,回去之後,必會遭到慘烈的懲罰。所以……"


    "哦,命都沒了,何來懲罰一說?"陸隨風不解的道。


    守護者諱莫如深的笑了笑;"隻是可惜了這具修了萬年的肉身,希望你我不會有再相見的一日,否則,今日之恥,毀我仙體之恨,都將一並找回來。"


    陸隨風思索了一陣,像是明白了什麽?嘴角泛起一抺戲謔的笑意;"這種機率真的很小,如果注定了會再次相遇,我相信即然能滅了你一次,同樣能滅了你第二次。我知道,以我現在的道行,隻能毀了你的仙體,卻奈何不了你的元神。不過,未來就不好說了!"


    "你竟然知道?"守護者露出難以置信的驚訝,帶著一絲惶恐,繼而釋然,知道此時的他還奈何不了自己的元神。否則,他沒敢繼續想下去。


    "不就尋個合適的載體,奪舍重塑仙體,很神秘嗎?"陸隨風望向對方的目光充滿了嘲弄;"不知你這個守護者死了之後,這道仙符會不會自動崩解?"


    守護者的嘴唇蠕動了一下,或許想說什麽?或許再無力說什麽?最後還是艱難的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我不想毀了這具仙體!"


    "我卻很想要你死,因為你必須要死,甚至毀了你的元神!"陸隨風以劍撐起虛弱的身子,準備最後的屠仙壯舉。因為這位守護者的存在,封印了這片世界三千年,至今竟無一人能飛升上界,雖說是職責所在,卻也罪不可恕。


    所以這位守護者必須付出代價,承受毀滅的後果。陸隨風剛艱難的朝前邁出一步,守護者那依舊魁梧偉岸的身軀便直挺挺的向後倒去,推金倒玉般的轟然砸在冰麵上,濺起一蓬冰屑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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