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趙子安的神情,柳青滿臉疑惑道,“這宮城雖大,但能搜不能搜的地方,我們和兵部明裏暗裏都已經搜過了,卻始終沒有見到金佛的影子……”


    趙子安的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抬起頭來,道:“大人確定每一個地方都搜了?”


    柳青納悶的順著手底下的銅鏡的眼神看去,見他的目光正盯著金碧輝煌的萬佛寺,疑惑道,“你是說萬佛廟?”


    話說出口以後,柳青猛然醒悟,瞪大眼睛,“你是說萬佛寺!”


    此時,趙子安卻在思考另外一個問題:既然真金佛不見了,那假金佛又從何而來?那日刑捕頭找回的金佛,也是純金所鑄,佛身極為相似,甚至上麵還有歲月的沉澱,極為貴重。如果是偽造而成,顯然代價極大、成本極高。


    趙子安眉頭微微一皺:“柳大人,近日可曾注意刑捕頭的動向?是否查到刑捕頭找回的金佛到底從何而來?”自從得知那金佛是假以後,趙子安就極為好奇,便令守夜人進行暗中查訪。


    守夜人的密探無孔不入。趙子安相信,很多事情很難瞞過守夜人衙門,但令人意外的是,卻一直沒有消息。


    “這事確有蹊蹺!”柳青看著這裏進進出出的佛門善男信女,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據派出的暗探回報說,他們長期暗中巡視,但這些天來,並沒有發現京兆尹衙門在宮城之中抓過什麽蟊賊,也並不知道那金佛從何而來!”


    “這就怪了!那金佛總不可能憑空而來吧?”趙子安沉思道,“那刑捕頭經常出入的地方查了嗎?”


    柳青道,“這些天來,刑捕頭的行跡倒是正常,隻是經常出入這萬佛寺……”


    說著說著,柳青似是想起了什麽,突然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隨即又搖了搖頭,接著說道:“不過,聖上崇佛信佛。就連聖上有時都出入這裏,經常來這裏的達官貴人更是數不勝數,他作為一個京師捕頭,倒也沒什麽不妥……”


    “可曾查到,他在這佛寺之中,是否與什麽人接觸?”趙子安又道。


    “這就不知道了。這萬佛寺可不是一般的佛寺,護衛森嚴,守夜人的探子也很難進入。這裏又是皇家佛寺,守夜人又不敢明著來!”柳青臉上露出一抹苦笑,“聖上將佛教定為國教之後,佛寺的地位水漲船高,以前尚且如此,沒有確鑿證據,守夜人衙門也是不能隨便進入的……”


    趙子安一凜,道:“你是說,即便發現這萬年寺有問題,守夜人都不能進入?”


    “那倒未必!但你必須有確鑿的證據,否則,佛寺要是鬧起來,皇上怪罪下來,以佛教如今的地位,怕是守夜人衙門也很難吃得消啊!”柳青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如今這佛家盛事?皇家會不會派人參加?”趙子安目光閃爍。聖上要到長平縣參加長平水庫開工典禮,那麽那些皇子自然也要去陪同參加開工典禮,但公主卻未必有資格參加這類大事。


    但如今聖上信佛,這麽大的佛會,按理說,皇家應該會派出人來才對。


    “我們守夜人之所以今天就到這裏來盤查,就是因為明天長公主要到這裏來參加佛會……”果然,柳青抬起頭來,神色又變得冷峻起來,對著趙子安緩緩說道,“聽說前幾日牟公去見了國師慧覺聖僧,兩人相談甚歡!”


    趙子安心裏一個格登,升起一個不好的兆頭:難道牟公和佛門私下裏又達到了什麽交易?相談甚歡?至少也是互不侵犯,那就麻煩了。


    看著此處進進出出的人群,這裏進出的人群全都衣冠楚楚。如今大頌連連天災,很多農戶連吃飯都成問題,這萬佛寺辦流水席三日,卻不見災民前來,這明顯很不正常。


    趙子安心一橫,對著柳青道,“今天下午,我們幾個先進去探探再說。實在不行,我們明天再尾隨公主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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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佛門洞開,佛門普度眾生,大辦流水席,人人都可以進得,憑什麽不讓我進去?憑什麽?你憑什麽?”


    “阿彌陀佛!施主,佛渡有緣人,儒士不得入內,請速速離去!”


    趙子安話剛落口,突然間,萬年寺的門口就傳來了激烈的爭執之聲,那聲音還頗為熟悉。


    趙子安急忙轉過身來,卻見是戴著高高儒冠的書院儒家八品儒士杜輕塵。此時,這家夥被一個身材高大的胖和尚攔在門外,做出一副阻攔不讓進的模樣。


    這杜輕塵也不是好惹的貨,此時,一臉的激憤,指著這個守門的大和尚就理論個不休。一邊說一邊還跳將起來,口裏唾沫橫飛。


    “施主,佛祖法力無邊,是然天下盡可度,卻有三不度。”那守門的大和尚單手作揖,指著門口一塊不大不小的牌子,緩緩說道,“公子請看:儒家儒士不度,此為一不度;衣冠不整者不度,此為二不度;心不誠者不度,此為三不度!”


    “哼!什麽狗屁規定?我看你這是鬼挑弱者上身,佛挑善人受苦,若是我今天偏要進去呢!”杜輕塵大袖一揮。


    “雖然我佛慈悲,不舍眾生,但也要懲惡揚善!若是施主胡鬧,自有護寺武僧與你理論到底!”那守門僧人凜聲道。


    趙子安轉過身來,看著那塊牌子,目光看向柳青,奇怪道,“怎麽回事?怎麽不準儒士入內?佛家怎麽還有這個規矩?”


    柳青臉上也露出疑惑的神色,“以前我也來過,也沒看到這塊牌子啊?是新近立的吧?”


    “佛門還想打人是吧?”聽到這話,杜輕塵頓時就不幹了,轉過身來,對著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人群,運出了儒家八品儒士舌綻蓮花,頓時,聲若洪鍾,道,“大家夥看看,佛門口口聲聲眾生平等,佛度眾生,這麽大一個寺廟,卻偏偏不入儒士入內,難道儒士就不是眾生了嗎?大家夥兒來評評理,這是到底是何道理啊?”


    這時,杜輕塵也注到了一身常衣的趙子安,但也隻是看了一眼,像是不認識似的,就轉過身來,然後又繼續自己的吵架事業。


    顯然,這杜輕塵已成熟了很多,數日之間,再也不是往日那個遇事乍乍呼呼的年輕書生了。此時,對著眾人大聲道:


    “好一個衣衫不整者不度,這分明就是嫌貧愛富。如此佛家,又何來眾生平等之說?依在下看來,你們這佛家,也隻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


    “還有,你們佛門蠱惑信徒,一心向佛,不事生產,蠱惑聖上,全民信佛,這樣的佛門,分明就是為禍蒼生。你們這樣的佛門……”


    隨著杜輕塵舌綻蓮花,人群裏不少人開始指指點點,這些本是佛門的善男信女,看著正氣凜然的杜輕塵,一個個竟然開始信奉佛門信念開始動搖,甚至有些信徒竟然也開始對著佛門罵罵咧咧。就連柳青等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顯然杜輕塵的話極富衝擊力。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世間皆苦,唯有佛渡!佛門聖地,施主休得胡言亂語!”突然間,一個聲洪鍾的佛號響起,整個萬佛寺似是突然籠罩在一片佛光之中一般,驟然將杜輕塵的聲音打斷。杜輕塵瞬時變得一臉的蒼白,就連身形也是一個踉蹌。


    先前那些信念動搖的信眾又一臉茫然的抬起頭來,一臉虔誠的向著萬佛寺走去,那虔誠的神色,似是比之原來更加虔誠。顯然這些佛號功力深厚,來曆非凡。


    “誰在這裏鬧事?是不是敵國派來的奸細?”佛號低喧之後,一個粗暴的聲音猛然響起,就見一群京兆尹衙門衙役突然出現在門口,為首是一個身材壯實、滿臉凶相的捕頭,上下打量著杜輕塵瘦弱的身板,冷冷道:“原來是書院的書呆子?是不是想進府衙的大牢了?”


    “你們這些人,助紂為……”杜輕塵看了一眼來人,強忍著站直了身體,重新將儒冠扶直,好半天才緩過氣來,正準備破口大罵。


    但想必是汲取了上次儒士遇見兵、有理說不清的道理,當下不再衝動,而是將話鋒一轉,有理有據、不卑不亢、不徐不急說道,“你們來得正好,你們京兆尹衙門給大夥兒評評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萬佛寺在大頌的地盤上,憑什麽不讓儒家儒子進去?”


    這書生竟然講起了道理?那捕頭輕蔑看了一眼杜輕塵,又看了看來來往往的人群,這裏麵說不得就有什麽達官貴人、禦史什麽的,也不好貿然動手,冷冷喝道:“鬧什麽鬧?這是人家的寺廟,高興讓哪些人進就讓哪些進,你瞎胡鬧什麽?再不走,就跟著我回京兆尹的大牢!”


    “好一個佛門正義、好一個衙門正義,我大頌書院今天算是見識了……我們如此作為,心中還有天下蒼生嗎?罷了,罷了,阿彌陀佛,眾生平等,佛度眾生,本書生去也……”聽到衙役的斥責,杜輕塵強打著精神站立起來,臉色不斷變幻,搖搖頭,然後竟然學起了守衛大和尚。一個一身儒袍、頭戴高高儒冠的書生單作作輯,作出一副和尚作派,模樣滑稽之極。


    走的時候,有意無意的朝著趙子安看了一眼,然後轉身離去。那些衙役見到離去的杜輕塵,一個一個指指點點,哈哈大笑,“這書生真逗,還以為書院還是原來的書院?”“哈哈,現在的書院,啥都不是……”


    趙子安沒有理會,見杜輕塵消失的方向,急忙跟上,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幾條街,又見四下無人,兩人這才在一個轉角處會了麵。


    “受傷了?”趙子安看著神色有些堅毅的杜輕塵,疑惑道。趙子安這才知道,原來這家夥先前故意鬧出那麽大的動靜,除了故意胡鬧以外,就是為了引起自己注意。“找我有事?”


    “不礙事,先前人多勢眾,那萬佛寺的大和尚沒敢亂來,我回去休養一下就好了。”杜輕塵又四處張望,確實四下無人,才從儒袍之中取出一個小紙條。


    趙子安見他說得在意,也沒在意,當下將紙條打開一看,隻見這個小紙條破破爛爛,除了“萬佛寺”“神佛有靈”等字樣清晰可見外,其餘的字跡都變得模糊不清。


    “這東西從哪裏來的?”趙子安疑惑道。這紙條上麵佛家浩然正氣流淌,按理說不至於如此令人看不見,但不知怎麽回事,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杜輕塵神色嚴肅道,“不知道,今天一大早起來,一個破舊的紙鶴就出現在九夫子的門口,九夫子打開一看,就是這你手頭的這封信。”


    “這是誰寫的?信上的字又是什麽意思?”趙子安心裏一凜,急忙問道。


    “九夫子說,這是十夫子的字跡!”杜輕塵道,“至於什麽意思,這信上麵其餘內容已消失不見,九夫子也不知道什麽意思!”


    “但九夫子說,你肯定知道,也許對你有用。還說如果你不知道,那就難辦了。”


    九夫子這麽看重自己?趙子安心頭一喜。但很快,就是眉頭緊鎖:這沒頭沒腦的,我確實也不知啊!還有,這十夫子一出門就杳無音訊,沒想到竟然用飛鶴傳書傳回這個,想必是重要之極。


    “我見這信上字跡不全,想先替你打探一番,但沒想到這佛門竟然不準書院的儒家修士進入!”杜輕塵有些遺憾道。


    趙子安上下打量了一下頭戴高高儒冠,身著儒衫的這貨:你這身打扮,怕是成心的吧?即便讓你進去了,難不成還怕不引人注目?


    杜輕塵似乎看穿了趙子安的心思,正氣凜然道:“當今聖上篤信佛教,不理朝政,普天之下,民不聊生。我書院雖已沒落至此,遠離朝堂。但我輩讀書人讀得是聖賢書,學得是道德文章,以天下為己任,總得發出自己的聲音……”


    “原來你一開始就存了鬧事的心思,還說要幫我打探情況?”趙子安有些哭笑不得。


    杜輕塵嘿嘿一笑,像個賴皮似的,道,“我隻是一個負責送信的,現在送到了,我就回去交差了……”


    第九十三章 佛儒不兩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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