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本是無心一問,結果自家孫子竟然真的出櫃了,這天晚上真田老爺子一晚上都沒有睡好!這事要是擱之前他沒聽說,也不了解同性相愛這種事的時候,肯定會大發雷霆教訓自家孫子一頓,並且想方設法也要逼他走上正道。畢竟男人都應該喜歡女人的,喜歡上男人算個什麽事?


    但這段是時間單羽瞳給他看的那些小說,向他灌輸的那些觀念,以及老爺子自己在網上了解到的那些信息,潛移默化中,還是對他的三觀造成了極大的影響。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隻喜歡同性,就算勉強和異性在一起也不會幸福,反而會造就一個不幸的家庭。也有些人既能夠喜歡上同性也能夠喜歡上異性的,這種情況的話倒是能夠搶救一下,但是……


    真田老爺子對自己的孫子非常了解,他的性格和他年輕的時候非常像,固執、死腦筋,一旦下定了決心,那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無論他是天生隻喜歡同性,還是同性異性皆可,他那一跪都表明了他的決心。曾經真田老爺子非常喜歡他這樣的性格,因為他從他的身上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但這個時候想想他的性格,老爺子就隻覺得心塞頭疼了。


    這天晚上上半夜,頭疼的真田老爺子翻來覆去睡不著。睡在他旁邊的老妻問他在煩什麽,老爺子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倒不是覺得難以啟齒什麽的,他是擔心老妻接受不了這種事情被刺激到。


    下半夜的時候真田老爺子倒是迷迷糊糊睡著了,但卻做了一晚上的夢。夢裏的自己接受不了弦一郎喜歡上一個男人的事實,非要逼他走上正道,給他安排女孩子相親。一開始弦一郎抵死不同意,最後在家裏兩位女性的眼淚攻勢下妥協了,答應去見一見。他是去見了,但一見麵就告訴人家女孩子他有喜歡的人了,而且喜歡的人還是個男人,女孩子被氣哭跑了。


    被氣哭的女孩子家裏人找上門後得知相親經過之後,夢裏的自己氣得大發雷霆,決定不逼他相親了,直接以逐出家族的名義逼他和他選定的女孩子結婚。他想著自家孫子是個極負責任的人,隻要結了婚,哪怕他還喜歡著那個叫棲川零的男人,他也會負起一個家庭的責任。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夢裏他把弦一郎關了起來,扒了網線沒收電話不允許他和外界聯係,直到結婚那天到來。


    就在他以為自己終於能夠鬆一口氣的時候,那個叫棲川零的男人帶了幾個人闖進了婚禮的現場。而原本已經接受了現實的弦一郎一見到他來了,眼睛裏就散發出了灼熱的光彩,不管是家裏女性的哭泣,還是他對他逐出家族的威脅,都沒有辦法改變他的決心。弦一郎朝他們鄭重地磕了個頭,然後就這麽義無反顧地跟著那個叫棲川零的男人走了!


    他最得意的孫子,即使拋棄身份,拋棄家人也要和那個棲川零在一起!夢裏的自己憤怒、不敢置信、後悔……然後所有的一切情緒,在對上棲川零臨走時那個冰冷的、嘲諷的眼神時,爆發了。夢裏血液逆流的感覺是那麽清晰,夢裏的自己隻感覺嗡地一聲,腦子就變成了一片空白。


    然後夢境裏他突然從一個參與者變成了旁觀者,他看到了自己一臉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婚禮現場一片混亂。後來他就被送到了醫院,被醫生確診為中風,那醫生一臉憐憫地說,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病人治愈的可能性不大,下半輩子他可能隻能在床上度過了。


    得知消息的弦一郎趕到了醫院,他一言不發地跪在病房門口,任由遭逢劇變悲痛欲絕的家人斥責打罵。後來中風癱瘓在床的他,被家人輾轉各大醫院做檢查和治療,然而檢查和治療的結果卻依然不容樂觀。以至於棲川零帶著一個號稱頂尖的醫療團隊來到醫院的時候,真田家的人即使再不待見他,還是忍不住決定要試一試。


    後來他被轉到了鳳家族旗下的療養院,每天有頂尖的醫療團隊對他進行治療,他的病情一天天地好了起來,甚至能夠下床走路了。擔心會刺激到他,弦一郎從來沒有在他清醒著的時候來療養院看過他,家裏的人也從來不在他麵前提到弦一郎和棲川零。還是他忍不住問起,老妻才抹著眼淚說,讓他不要再操心弦一郎的事情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況且他能夠好起來,棲川零也是出了大力氣的。


    事情淪落到這般田地,夢裏的自己也不是不後悔的。然而想到婚禮那天棲川零那個冰冷的、嘲諷的眼神,想到自己這條命竟然是靠著他才撿回來的,憤怒感和屈辱感就油然而生,於是病情再次反複,醫療團隊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身體好轉之後,他堅持從療養院搬回了家裏。隻是家裏的氣氛變得十分古怪,所有人對他的態度都小心翼翼的,弦一郎搬出了真田家,偶爾回來看他一眼,還要偷偷地,以防被他發現。他在這樣的氛圍裏,脾氣一天比一天古怪,也一天比一天沉默……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真田老爺子便對上了老妻一雙欣喜的眼,她說,“阿娜塔,你終於醒了!!你是做什麽噩夢了嗎?我一直叫你你都沒有反應!”


    是噩夢嗎?夢境裏的一切太過真實,真實到真田老爺子看著老妻的臉,竟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見他隻愣愣地看著她不說話,真田奶奶剛鬆下來的那口氣又提了上來,她擔憂地問,“阿娜塔,你怎麽了?是哪裏不太舒服嗎?要不去醫院做個檢查吧?”


    真田老爺子這才從怔愣中回過神來,他揉了揉太陽穴從榻榻米上坐了起來,一邊說,“不用,我沒事,現在幾點了?”


    “現在已經八點了,你之前可從來沒有起得這麽晚過,真的沒事嗎?”真田奶奶還是不放心。


    真田老爺子手一頓,“八點了?”


    “是啊,早上小瞳見你沒有和之前一樣去晨跑,有點擔心,還特地跑來家裏問了一下發生了什麽事。我告訴她你昨天晚上失眠沒有睡好,所以還在睡,她就走了。這也是個有心的孩子,不枉你對她這麽好。”


    “嗯。”真田老爺子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繼續揉著犯疼的太陽穴,一邊想著自己的心事。


    那個夢真的是太真實了,真實到即使現在夢醒了,他竟然能夠回憶起大半部分的細節。然而讓他想不明白的是,棲川零這個人他明明隻聽弦一郎提起過他的名字,根本就沒見過他真人,但夢裏他竟然看清楚了他的臉。而且因為那個眼神給他的印象太過深刻,他現在都還能清楚地回想起他的長相。


    都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如果說他會做這個夢,是因為被弦一郎說自己喜歡上了棲川零這件事給刺激到了,那為什麽那麽長的一個夢,夢裏真田家的所有親戚朋友都出現了,為什麽偏偏沒有小瞳呢?他要讓弦一郎結婚的話,肯定會邀請小瞳參加才是。


    “……阿娜塔,阿娜塔?你在想什麽呢這麽出神?”真田奶奶像是想到了什麽事情,她一臉猶疑地看著他,“早上弦一郎去上學之前,一直在我們臥室門前徘徊,還問我你是不是在生他的氣,我問他是怎麽惹到你了他也不說。說起來你昨天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今天又起得這麽晚,難道真的是因為弦一郎?他到底怎麽惹你生氣了?”


    真田老爺子頓了一下說,“你別多想,沒有的事情。”說著他掀開被子站了起來,一副準備起床了不想多說的樣子。


    真田奶奶了解自己老公的性子,隻要他不想說,她就是再問也不可能問出些什麽,於是隻能撇撇嘴放棄了。


    別說昨天晚上真田老爺子沒有睡好,真田弦一郎也同樣沒有睡好。昨天乍然被自家祖父戳中心事,他一咬牙幹脆承認了,想著先讓家裏人接受了他的性向,他再去追求棲川零,向他表明心跡也好。棲川零是他第一次喜歡上的人,他希望能夠和他在一起,為此願意提前掃清他們之間的障礙。


    向祖父坦白之後,真田弦一郎做好了麵對祖父失望的眼神和斥責的準備。但他怎麽都沒想到,自家祖父隻瞪了他兩眼,既沒有打他也沒有罵他,隻讓他出去,說不想看到他!


    當時坦白的時候是在晚上,祖孫倆在家裏的道場切磋完劍道,祖父隨口問起了立海大網球部的比賽,他不自覺地提到了棲川零,讓祖父察覺到了端倪。被趕出道場的時候,真田弦一郎心裏有點惶恐。祖父是他的榜樣,從小到大隻要能獲得他的誇獎,他都會很開心。現在他卻讓祖父失望了,失望得根本不想看到他,哪怕他罵他一頓也好啊。


    想象當中的暴風雨並沒有出現,祖父沒有斥責他,家裏一晚上風平浪靜。早上祖父難得地沒有早起晨練,祖母說昨晚祖父失眠到很晚,所以早上會起得遲一些。祖父作息時間規律,會出現這種情況,肯定跟昨晚的事情有關,但祖母神色正常,似乎並不知道昨天晚上發生在道場的事情,想來是祖父沒有告訴她。


    真田弦一郎做好了麵對祖父和家人斥責的準備,卻不知道要怎麽麵對這種無聲的失望,他有點後悔了。


    這一天的課,真田弦一郎上得渾渾噩噩,下午網球部的訓練他也不在狀態。好友幸村精市察覺到了他的反常,一向清冷的棲川零也向他投來了關心的目光,真田弦一郎這才從迷茫中找到了動力。


    是了,他喜歡棲川零,棲川零對他也是特別的,他想和他在一起,所以一定要征得祖父和家人的理解,祖父沒有預想中的生氣不是件好事嗎?


    真田弦一郎做足了心理建設,他決定晚上回去再找祖父談談。哪怕祖父會失望,哪怕會被打一頓罵一頓,能為喜歡的人承擔風雨,這是他作為一個男人的責任。祖父一定會諒解他的,他隻不過是喜歡上了一個人,那個人又正好和他一樣是個男人而已。


    然而,真田弦一郎的心理建設根本就沒有派上用場,因為晚上吃過晚飯,還沒有等到他去找自家祖父,他就先一步被祖父叫到了書房。真田弦一郎以為他即將麵對的是遲來的暴風雨,結果祖父卻平靜地對他說,“坐吧。”


    真田弦一郎遲疑了一下,有些茫然地跪坐在地上。


    同樣跪坐在他對麵的祖父神色一如既往地嚴肅,眼裏卻透著一股他看不懂的情緒,真田弦一郎隻聽他說,“弦一郎,你今年已經十八歲了,所以無論你做了什麽樣的選擇,我都會支持你,因為這個選擇所導致的結果,是由你自己來承擔的。”


    他問,“真田弦一郎,你做好這個準備了嗎?”


    與預料中的完全相反,沒有斥責,沒有暴風雨,祖父竟然就這麽平平淡淡地接受了他喜歡上一個男人這件事情。還說這件事情先不要告訴家裏其他人,怕他們接受不了,如果以後被發現的話,他會說服他們接受。


    這樣的結果正是他希望看到的,但不知道為什麽,真田弦一郎走出書房的時候,卻並沒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有的隻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重。


    而另一邊,單羽瞳完全不知道真田家發生的這一變故,她和往常一樣,跟跡部景吾聊完電話之後,她就鑽進被窩裏睡覺了。而在她陷入熟睡的時候,一團白光覆蓋了她的身體,等到白光消失的時候,床上的人影也消失不見了。


    同一時刻,遠在東京的跡部景吾突然感到一陣心悸,他猛地一下從夢中驚醒了過來,然後他下意識地拿過手機回撥了單羽瞳的號碼,明明幾個小時前他們還通過話,此時電話裏語音竟然提示他這個號碼不在服務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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