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勢愈發嚴峻,秦亮竟然感覺、好像鬆了口氣。


    畢竟已經打算攤牌,那麽以前的所作所為、帶走郭太後之類的事,便不用擔心被發現了。什麽都不用交代,輸贏就看這一把。


    擔心曹爽倒了之後、司馬家是那把懸在頭上的劍,也將不複存在。劍落下來了!


    暫辭王令君和玄姬之後,秦亮帶著一隊人馬,護送殿下的車駕便前往壽春。連夜出發,冒雨前行。


    隻有兩百裏路,若是騎馬趕路、兩個多時辰就能到。不過秦亮不是壽春的官,晚上進城有點麻煩,便坐車馬慢慢走。


    一行人沿著沘水走大路北上,從芍陂西北的陽泉縣去壽春。這條路,仍從壽春西門的沙門入城。


    六安在下小雨,壽春也在下雨,兩地的天氣好像差不多。


    因為王家不知道秦亮要來、又是早上,這次無人迎接。不過都督府很多人都認識秦亮,他便直接進了都督府,讓人在前廳旁邊的庭院、找了棟房子安頓殿下和甄氏。


    沒一會,二叔王飛梟來了。王飛梟來不及寒暄,見禮之後立刻說道:“太傅府兵変了,仲明為此事而來?”


    秦亮道:“二叔也知道了?”


    王飛梟道:“汝四叔遣人快馬來報,昨天才知道消息。一切皆如所料,仲明真是料事如神!汝外祖沒睡好,這會還在內宅,仲明這便與我去、拜見汝外祖。”


    秦亮沉吟片刻,卻道:“今日須請外祖過來一趟。”


    王飛梟瞪眼看了他一下,皺眉想了想,終於向裏屋看去:“那兩個婦人是誰?”


    秦亮道:“煩請外祖前來,一會便知。”


    王飛梟眼睛裏有詫異和不解之色,他觀察了一會秦亮嚴肅的表情,點頭道:“仲明且稍等。”


    過了一會,便見王淩和王飛梟進了門樓,往這邊走了過來。秦亮在門口彎腰揖拜道:“亮拜見外祖。”


    王淩往屋子裏看了一眼,又問秦亮:“仲明這麽早就來了,連夜趕路?”


    秦亮道:“是,昨夜出發,正好今早趕到。外祖請。”


    三人走進屋裏,秦亮走後門,把房門閂上。王淩與王飛梟都回頭看了一眼。


    裏屋中,郭太後已取下帷帽,穿上了去年離京時帶走的青紅色蠶衣、配飾等物一應俱全,還佩戴了印綬。


    王淩剛走進屋,頓時大驚失色!他站在原地,怔怔看著郭太後。王飛梟也是十分震驚。


    王淩這種做了一輩子官的人,不僅識得那身宮廷裝扮,而且他見過郭太後。郭太後在做嬪妃和皇後的時候、可不會垂著簾子見人,且常在明皇帝身邊,大臣們是見過她的。


    所以王淩認識郭太後,但王飛梟等年輕一些的官員可能隻聽過聲音,隻要在正始年間去過朝堂的人、都聽過。


    “老臣失禮。”王淩急忙低下頭,把目光從郭太後臉上挪開,然後便跪伏在地。王飛梟見狀,也跟著下跪。父子二人行稽首大禮。王淩拜道:“臣請殿下聖安,護駕不周、請殿下降罪!”


    郭太後道:“王彥雲乃國之肱骨,免禮。”


    她的聲音已恢複了在朝堂上的那種感覺,莊重威儀,輔音中又有嬌貴之感。因為在六安時,她沒有端著的感覺,時間一長,秦亮忽然再聽到這樣的聲音、都有點不習慣了。


    二人一起道:“臣謝殿下。”


    郭太後轉身走到屏風前麵的筵席上,端正地跪坐下來,說道:“汝等入座罷。”


    王淩等人一臉懵,隻得謝恩後在下首入座。


    郭太後道:“朝臣日益驕狂,我深感憂慮。又得仙人指點,故去年不辭而別,設行宮暫居,以避開爭權之事。隻望假以時日,朝臣能念及社稷,改過前非。哪想,事與願違。”


    王淩道:“臣等有負先帝之恩,未能為殿下、陛下分憂,慚愧萬分。”


    這時秦亮看向王淩道:“仆在洛陽做校事令時,曾向殿下進獻製鹽良方,為殿下出謀劃策。殿下以仆忠心,今年初曾遣使者聯絡。仆不能忤逆殿下之意,故未告知他人,隻派人前往殿下行宮護駕。


    最近洛陽發生變故,殿下欲盡快召見外祖,昨夜已快馬趕到六安,詔令仆安排諸事。仆不敢怠慢,便立刻護送殿下趕來壽春。”


    王淩點頭道:“原來如此。”


    不知道王淩信不信這個說法,但殿下的身份至少沒有假。


    郭太後暫且沒有表態、要王淩怎麽做


    。畢竟她一開口就是詔令,事情便不好商量了。


    於是秦亮主動說道:“司馬懿兵変之前,朝政已是大將軍府主持,洛陽官員、地方都督刺史全由大將軍府安排。故司馬懿要控製洛陽局麵、然後調整各地兵權人事,都需要時間。


    為今之計,隻有盡快起兵,打司馬懿一個措手不及,切不可拖延。


    如果我們錯過了這個時機,讓司馬懿完全掌控了洛陽中外軍,勝率則會極大下降。再等司馬懿調換地方大將、威懾四方,那我們僅靠揚州、兗州二地,與天下為敵,便已幾無勝算。”


    王淩微微點頭,但一時沒說話。


    二叔王飛梟道:“去年仲明預料司馬懿會兵変、曹昭伯必敗,如今全都說中了。兒以為仲明善謀,所言非虛。”


    秦亮繼續輕聲道:“若是錯過了時機,等司馬懿完全掌控局麵之後,我們就不要想著反抗了、免得授人把柄,應立刻向司馬懿哀求討饒、反複表忠,說不定司馬懿心軟仁慈,會不顧王家威脅,放我們一馬。”


    王淩與王飛梟聽到這裏,都看了他一眼,神情十分難看。


    秦亮卻正色道:“沒有勝算的戰爭,最好的選擇、本來就是不打。”


    王淩想了想,挪動了一下身體,麵對郭太後彎腰道:“臣請殿下示意。”


    郭太後道:“你們先商議。”


    王淩隻得道:“喏。”


    房間裏一陣凝重的氣氛,所有人都沉默不語。秦亮該說的話、也差不多說出來了,一時間也沒吭聲。


    感受此時的氣氛,秦亮頓覺、昨晚說過的話沒錯,威脅不夠直接,軟刀子殺人才是最危險的情況。


    那個溫水煮青蛙的實驗可能不太對,但道理是那麽回事。


    司馬懿好像很擅長這個套路,先麻痹對手,然後還會給點希望、就像兵法中的圍三缺一,等他勝券在握了,才會忽然給予致命一擊,而且毫不手軟,完全不講規矩。


    秦亮不禁再次開口,提醒道:“外祖,我們的機會就是現在。投降還是反抗,現在就得抉擇、眼下才有選擇!若等司馬懿收拾好局麵、大兵壓境之時,那時其實已經沒有選擇了,反抗的路已死、隻有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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