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女人與貓


    17世紀末期


    對於英國人來說,這是極為動蕩和重要的時期,哪怕外界因為某些革命情懷鬧得人心惶惶。對於偏於一隅的小村莊來說,吃飽穿暖才是最值得關心的事情。


    每天清晨,這裏最大的農場裏的勞工們都會精神抖擻的去幹活。仿若不遠處村莊的貧困,偶爾飄入莊園中報紙上關於革命的呐喊,對於他們沒有任何影響。


    我們過得挺幸福,隻要這麽幸福就好。很多時候,安於現狀的人都是這麽想著的。畢竟大部分的人都是被曆史的洪流推著前進,這也是普通人和英雄之間的區別。


    害怕改變,希望平淡幸福,拒絕一切讓自己悲傷的幹擾。


    村莊的人不多,但是他們覺得,出去過看到那些冷漠和貧窮,越發想著自己的村莊可以繼續安寧平和。


    “主人家最近回來了麽?”老吉米是這的管事,掌管著斯凱家族幾百名勞工。隻要不是工作偷懶,老吉米都會很好說話。雖然因為經常不修理的大胡子,讓很多人搞不清楚他的表情。


    閑暇時候,一個看著30多歲的中年漢子,像這位村莊中繼斯凱家族之後最後地位的人問道。


    “回來了,據說這次旅途很疲倦,所以想多休息幾日。”老吉米吸了口眼袋,看了大胡子一眼,“好好幹活,別打聽些有的沒的,給主人好好幹活。”


    中年男人憨憨的笑了笑,似乎並不為老吉米的語氣感到不滿,反而更加積極的將幹草弄好,準備去喂牛,他的活不重,卻能讓自己的妻子和家裏的五個孩子吃的飽飽的。


    他真的是隻是關心,外加感激自己的主人——如今斯凱家族的當家人。


    可以說,這個村子裏的每個人都很感激斯凱家族,它是這個地方的傳奇,兩個世紀以前,斯凱家族就存在了,無論外界是戰爭還是饑荒,它都屹立在這個村子從未倒下去過。很多村莊原先的貴族們有的離開去了倫敦,有的沒落成了普通富戶。可是,斯凱家族卻像個鋼鐵巨人一般,一直存在,甚至庇護著這個有幾十戶人家的村落。


    原本,這個村子除了原先貴族留下的奴隸,隻是有十幾戶人家,卻因為多年的戰亂,饑荒,收留的一些難民,如今小有規模,並井井有條。


    村子裏的年輕人有出門去求學的,他們出去了之後,才體會到,自己的家鄉,似乎就是傳說中的烏托邦。


    當然,對於野心勃勃的年輕人們來說,大城市才是他們向往的地方,而斯凱家族的人對這樣的趨勢卻沒有任何阻止的意思,依舊善待那些留在家鄉的老人們。


    因此,哪怕這些年輕人在外麵獲得了巨大的成就,卻依舊無法不去感激養育他們的村莊。


    而且,在父輩們的眼裏,是斯凱家族守住了這個叫做mercury村莊。讓他們免受戰爭,饑餓和瘟疫的侵害。


    唯一讓人感到不解的是,村民們幾乎沒有見過幾個斯凱家族的人,往往是老吉米一家出麵處理那些雜事——他們是斯凱家最忠實的奴仆,還有一個總是穿著黑裙子的女人。


    她出現的時候,往往是出了更為嚴重的事情,比如某次一個戰敗逃亡的軍隊企圖在村子裏燒殺搶掠。


    有人為此疑惑過,甚至偷偷去斯凱家族的房子外看看主人到底長什麽樣。結果,有的人看到了一耳光棕色頭發的美麗少女,有的人看到了一個黑色頭發的英俊少年,還有人看到棕發的老婦人和老先生。


    最後,樸實的村民們自己想象,斯凱家族是棕色頭發,他們都很漂亮優雅,每一代似乎都有一個小姐和一個少爺,他們都很繁忙,似乎在城市裏有什麽生意。對於村民們來說,這樣的信息也就足夠了。


    總而言之,主人家越神秘,在他們的心裏越神聖。甚至有家裏的老人認為,斯凱家族是神的使者——上天派他們來守護這個村子的。


    或許,在外人看來,他們那看似荒唐的崇拜簡直讓人無法理解。隻是,有些時候,人們正需要這樣的信仰——尤其在上帝都無法挽救你的貧困與疾病的時候。


    “吱嘎”。


    就在被人仰望的那座城堡的大廳裏,一個披著棕色羊絨披風的女人坐在胡桃做的躺椅上,享受著落地窗外透過來的陽光。蒼白的臉蛋上,是一雙看著有點憂鬱的眼睛,帶卷的棕發隨意的搭在肩上。


    她的嘴唇很薄,乍一看,沒有什麽血色。總體五官拚湊起來,卻顯得說不出的優雅秀氣,聽到身後的響動,依舊眯著眼睛,嘴角卻多出了幾分笑容,“妮娜,你去哪了?”


    “早上覺得家裏有些陰冷,出去曬太陽了。”略微冰冷的女聲從女人的身側傳來,仔細一看,居然是一隻黑貓。


    會說話的黑貓,還不是讓人最詫異的,話音剛落,隻見這隻優雅的黑貓慢慢的站起身來,逐步成為人的身形——一個穿著黑裙子,黑頭發的女子。她的臉雌雄莫辯,如果剪短了頭發,也可能是一個美貌的少年。


    “安,你也該出去走走。”黑貓走到坐在那裏的女子的身邊,俯身趴在她的膝蓋上,“每天寫書和聽那些無聊人類的心聲,多麽的枯燥啊。”


    安聽到女孩子的抱怨,輕聲笑了出來,她伸手撫摸這膝頭女子的黑發。“不不不,無論過了多少年,人類都是最有趣的生物。而將他們的故事寫成文字,真的是非常迷人的事情。”


    她活了太久,為了在這個地方安寧的生活下去,從之前的斯凱家族徹底消亡之後,繼承了這個姓氏。一直以來陪伴她的,也隻有妮娜這隻黑貓,陪著她走過了一個多世紀。


    “您的任務完成了麽?”妮娜是跟著安一塊來到這個世界的。準確點說,他們是被派到這個世界管理者。


    想到這裏,妮娜撇撇嘴,誰會知道,被人崇拜的上帝是那樣一個不靠譜的死老頭?說一句,“這裏真的是太擠了,你們去人界邊工作邊好好生活吧。”一毛錢沒給,就把她和主人扔到這個世界裏。


    一個美麗的女人,帶著一隻黑貓?剛到13世紀末期英國的時候,差點被人抓住燒死。要不是她們真的不是普通的女人和貓,早就再去見一見天堂之門了。


    “這次的故事怎麽樣?”雖然嘴上說著無聊,但是屬於貓的天性還是讓她忍不住好奇。


    “嗯,一個非常可憐的靈魂。”安繼續撫摸妮娜的黑發,“他會在我的故事裏安息,也會在真相大白後,被世人暫時的記住。”


    來到這個世界後,除了偶爾做做上帝老爺子安排的工作之外——好吧,那根本就是一份打醬油的工作,就是在隱藏自己過分漫長壽命的同時找找樂子。


    雖然在不知道是八百年還是一千年之前,安還是個人類。隻是,年紀輕輕為了救一隻小貓被車撞死之後,她都覺得很神奇的上了天堂,做上了天堂的公務員。


    不過,和現實社會的政府機構一樣,人多了,就想著要裁員了。最後,管理階層就想到了一個辦法,讓一些經驗豐富的老工作人員各自去平行世界做管理員,偶爾修補因為管投胎的大神的失誤導致的空間錯亂。


    說白了,就是你別占著天堂的地方,給我下界去度你的無時間限製的假期吧。雖然沒有帶薪休假,但是他們的能力卻都保存下來,安的能力之一,就是可以聆聽自己想聆聽的所有生物的內心世界。


    不可否認,人類的心聲是複雜的,哪怕已經站在天界過了幾百年,那些痛苦的,糾結的,陰暗的,感人的情緒依舊讓安無法全力承擔,甚至差點崩潰,幸好,她在妮娜的陪伴下,最後找到了最好的紓解方式——意外的成為了一位作家。


    兩百年前,她是著名的小說家安菲爾.斯凱,是文藝複興初期最具爭議的文學家——單單不僅因為她是女人,如今她是活躍在倫敦各大報紙上神秘的連載小說家q,為何選擇匿名,是因為如今安小說的內容對於當局來說,確實有些離經叛道。


    還有就是,斯凱家因為她兩百年前的那次“任性”已經在英國王室那裏名聲大震了,為了不在這樣敏感的時期惹上什麽麻煩,她還是保持低調,做一個斯凱家族“可憐遺孤”比較靠譜。


    “哦,我覺得我可以期待下周報紙上的故事了。要知道,那位可愛的編輯不止一次的想找出你真正的身份。”妮娜又恢複成黑貓的模樣,搖搖她毛茸茸的尾巴——這是她心情很好時候的特別表現。


    “隻要我不想讓他們發現,他們就永遠不會發現。”微微一笑,略薄的嘴唇勾勒出柔美的弧度,隻是,那語氣中表現的意思卻絲毫與其沒有關係,“我隻是個寫書的。而這些罪孽,確實是他們自己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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