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櫃買海碗,西櫃買豉油,南櫃買鹽巴,北櫃買鐵鍋。旦辭櫃員去,浪蕩街邊口,不聞車水馬龍震,但聞繈褓孩提哭啼啼!


    買完東西,拿到病曆,回到文昌圍以後,劉貞得病毒性肺炎,會傳染,不能和人接觸的事情就不脛而走。


    至於不慎落水的事情,倒是沒什麽八卦。


    你要說跳河吧,還會有人感興趣,也可以在曬穀場上裝一下神秘感。


    “我跟你說啊,那個叫劉貞的,肚子被人搞大了,男的不要她,這才尋死膩活的……”


    如果劉貞是跳河,類似這樣的小道消息就會滿天飛。


    這也是南易不敢設計跳河情節的原因。


    接著的兩天,南易故意讓劉貞把自己弄成病懨懨的,戴著口罩上河邊的埠頭洗衣服,又故意讓她去知青點院門外經過一下。


    雖然別人沒有明顯的躲避動作,可抗拒接觸和厭惡的心理,忍不住總有人會表露出來。


    這件事,成了。


    正當局勢往神憎鬼厭的方向一騎絕塵時,劈裏啪啦,南易在南宅的院門口點了鞭炮,人也站到牆頭,往空無一人的院門外撒著雞屎糖。


    鞭炮聲停,糖雨止。


    南易翻下牆頭,自己走出院門外,把剛才撒的雞屎糖又撿回來。


    剝開一塊塞到劉貞的嘴裏,“門庭多福,日月重光。”


    “唔……金玉滿堂,喜遷新居。”


    “走,溫鍋,你生火燜飯,我來做紅燒肉。”


    “嗯嗯。”


    因為隔牆有鼻,前些日子做灶台的時候,南易把煙囪開的很高。


    高度越高,氣壓就越低,和地麵之間的差壓就越大,排煙的速度就越快;南易還在鍋的上方做了一個土製的吸油煙機,依靠壓差,效果也不差。


    而且,廚房離院牆外挺遠,鍋裏溢出來的香味,很難飄到外麵。


    不然今天有人過來聞聞,你家做的是紅燒肉;明天再來嗅嗅,做的是鍋包肉。


    咋地,你家太陽啊,天天吃肉?


    嫉妒心作祟下,沒事都能給你整出事來。


    再說了,這年頭,隔七差八能吃肉的家庭肯定有問題,一逮一個準。


    至於哪有問題,沒關係,慢慢審就行了。


    這年頭,鄉下人家,為了麵子,遛彎前,會拿手指蘸點豬油在嘴唇上抹一抹,把嘴唇變得油膩膩的。


    出門見到人就說:“今天家裏吃的紅燒肉。”


    這種故事,北方多,南方少。


    這倒不是因為南方人不虛榮,而是南方地少人多,家家戶戶挨得比較近。你家做什麽菜,隔壁鄰居都能聞到,你想虛榮一把,別人都不給你機會。


    北方就不同,地廣人稀,一般住的都比較開,有“死要麵子”的先決條件。


    南易把雙刀肉放在砧板上,先把兩根肋骨給剔下來,剁吧剁吧,等著用來熬排骨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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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肉,把最外麵一層帶皮的肥肉給切下來,切成不大不小的塊,在鍋裏倒了點清水,把肥肉下到鍋裏。


    剩下的四花肉,切成塊,放在一邊,一會等著做紅燒肉。


    鍋裏,豬油的香味已經溢出,抽鼻子的聲音也在廚房裏麵環繞。雖然已經不缺肉吃,可劉貞獨享肉香的壞習慣,一時半會是改不掉了。


    噗噗噗。


    等鍋裏的肥肉變成金黃色,南易就拿個勺子把已經榨出來的豬油舀出來,擱到一個大茶缸裏。


    油被舀幹,剩在鍋裏的油渣叫的就更歡了。


    把四花肉下到鍋裏,用鍋鏟翻動著,讓它們和油渣進行合體,衍變成一種人見人愛的神奇物資——五花肉。


    這種物資,召喚不了神龍,但是可以呼喚出來幾個胖子。


    誰跟你有仇,就讓胖子們坐死他。


    每個胖子都有一個絕活,不是胖屁在天,就是屁戰於野。


    當你躺在地上,看著一記從天而降的屁股,你絕不絕望?


    你有沒有在靈魂深處聽到招式的BGM?


    就像這樣,鐺鐺鐺……屁戰於野,一野、二野、三野!


    ……


    翻炒的差不多了,就下一點豉油著色,又下了點鹽巴和味精。


    又翻炒了幾下出鍋,裝到一個瓦罐裏,蓋上蓋兒,讓劉貞從火塘裏退出點火來,把瓦罐坐在火上。


    接著,南易又炒了一個番薯藤,一個南瓜藤,一個水葫蘆,三四斤河蝦白灼大半,個小的做了醉蝦,炸了點花生米,搞了一個涼拌西瓜皮。


    等把菜在院子裏的矮幾上擺開,院門就傳來一長兩短的敲門聲。


    南易打開院門,悶三兒就鑽了進來。


    “從哪過來的?”


    “東南方向過來的,繞了一大圈,絕對沒和文昌圍的人碰上。”


    “以後還是從西南過來,東南那裏靠近鐵絲網,逃塂的人太多,不安全。”


    “好,飯菜弄好了啊,肚子都餓了。”


    悶三兒看到矮幾上的飯菜,眼睛就是一亮,兩步並作一步走過去,隨手就撚起一隻白灼蝦,把殼去掉,在蘸料裏一蘸。


    “唔,南爺,這料調的好。”


    “拿筷子。”


    “貞兒,這是悶三兒,你以後就管他叫三哥。”


    “別,還是叫我丁哥,我又不是排行老三。”悶三兒搓了搓手,又擺了擺說道。


    “丁哥。”


    “貞兒,去桶裏把汽水和可樂拿過來。”


    “哎,哥。”


    南易從矮幾下拿了一瓶四特酒出來,“茅台都被我幹完了,就剩四特了。”


    “城裏還有,要我送點過來嗎?”


    “算了,我酒癮又不大,下次過來給我帶幾條廣喜來就行。白紙快運來了嗎?”


    “這兩天就會到了,南爺,我可是以物資局的名義下單,局裏有人打掩護。不過,錢不能拖太久,要是造紙廠那邊電話追過來,可就穿幫了。另外,人家要一台冰箱。”


    “搞得到?”


    “搞得到,黑市上我見到了,四百,不要票。”


    “那就買給人家。”南易夾了一隻醉蝦到嘴裏,嚼巴嚼巴,“錢的事情也不用急,你可以去結賬了,我這邊已經有了新進項。”


    “已經開撈了?”


    “還沒有,運氣好,昨天下河,從河底摸了四條大黃魚上來。”說著,南易從矮幾下又是一抄,把金條放在幾麵上,“你瞧瞧。”


    悶三兒眼睛放光,撿起一塊就送到嘴裏咬,“謔,真金啊。這可是硬通貨,黑市上很搶手。”


    “四條四萬塊,可以賣上嗎?”


    “高了點,不過也差不離,別人賣,一萬都懸,南爺,咱們怎麽也是熟門熟路,真買家肯定能找到。”


    “嗯,那白紙的錢夠了,黑市那邊呢,那個賴大佬。”


    悶三兒把金條放下,把臉扳正,“查清楚了,賴大佬叫賴彪,路子很野,有在賣香塂那邊過來的東西。南爺,你看看。”


    悶三兒掏出一隻電子表擺在幾麵上。


    “靠,玩的這麽邪性?這玩意咱們內地還沒有呢,誰戴出去,不是一找一個準?”


    “這倒不是,電子表是他給我的見麵禮,他主要賣老虎油。”


    “哦,清涼油啊,這倒是好買賣,兩廣這裏都有需要,銷路應該不會差。”


    “是啊,銷路很好。”悶三兒點點頭,“南爺,前兩天我打電話回京城,找有路子的人打聽了一下,說高考這個事情,已經很有眉目了。您的猜想基本會成真,咱們的買賣,肯定能大賺一筆。”


    “賺不賺的再說,你還得去搞蠟紙、油墨,還得找給咱們刻蠟紙的人。高考指南我已經編的差不多了,再有個三天你就可以來拿。”


    “南爺,東西不難搞,刻蠟紙的人也不難找。就京城有多少臭老九沒事情做?咱隻要把錢給足,他們樂得幫咱們幹活。”


    “嗯,那就盡快安排起來,紙,你挑晚上就運到我這裏,賴彪那邊,一周以後,我去會會他。還有,幫我多搞點三棱刮刀過來,我要在院子裏布置陷阱。”


    “您防賴彪?”


    “嗯,誰知道對方是個什麽人物,不得不防啊。悶三兒,要是事情真到那一步,我就從那裏遊水過去。”南易指了指深甽灣,“貞兒就得托付給你,我現在把她當親妹妹。”


    “南爺,要不還是我出麵和賴彪談吧,真出事,我就和他拚了,就算進去幾年也沒事。您不一樣啊,您還得高考,將來前途一片光明呢。”


    “傻小子,你我是兄弟,都一樣,我還有能力遊過去,你……也隻能往裏麵鑽了。”


    “哥,既然這事情這麽危險,你可以選擇不做啊!”


    劉貞把三瓶亞洲汽水,一瓶嶗山可樂放在矮幾上,拿了一個起子在那裏開起來。


    “嶗山可樂?南爺,這哪弄的,這兒有賣嗎?”


    “有,就是供銷社買的,知道你沒喝過,嚐嚐味兒,反正我是不喜歡喝,味兒還不如北冰洋呢。”


    “嗬,我也嚐個鮮,說起來,還是可口可樂好喝。”


    “你喝過啊?”


    “嘿嘿,沒有。”


    “那裝個蛋。”


    悶三兒喝了一口,砸吧一下嘴,“味兒真不太正,隻是怪了,這邊怎麽會有這玩意賣呢?”


    “稍微想想也能想透,這邊的什麽廠子和魯省那邊有合作,這可能是人家給的禮物還是什麽的,廠裏工人喝不慣,就弄到供銷社去賣了唄。”


    “估計就是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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