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女鬼子是領導,我也不太清楚,我都跟著女鬼子,男鬼子平時不太接觸。”


    “那做什麽的,你總知道吧?”


    “這我當然知道。”


    南易從經濟煙殼裏抽出一根牡丹遞給耿老頭,又抽出一根經濟叼在自己嘴裏。


    “搞山貨的,把東北的山貨拉到日夲去賣。”


    耿老頭瞄了一眼煙屁股,看到牡丹倆字,才把煙叼在嘴裏,用火鉗從火塘裏夾出一塊碎煤點上煙,抽了一口,說道:“就黑木耳、蘑菇那些?”


    “對,野菜什麽的也要,聽說這些玩意在鬼子那邊能賣上大價錢。”


    “這我知道,當年四九城被鬼子占了的年景,那些鬼子也稀罕這些玩意,整火車皮的從東北往這發。想當年,我和幾個兄弟就去爬火車,和那個鐵道遊擊隊一樣……”


    得,京吹模式開啟。


    南易站在那裏聽了十分鍾,見耿老頭還在“憶往昔”,他就故意看了看手表,“耿大爺,我下回再聽您的威風史,我還有活,得早點回去。”


    “成,我下回再和你說。”


    正說到過癮處,耿老頭對南易的“不懂事”有點不爽,可他也不能咋地,隻是啐了一口,“二鬼子”。


    南易腳步匆匆離開,裝作沒看見紮在背上的“二鬼子”仨字。


    有些人啊,嘴上說的漂亮,可行動卻是直指內心是個嘛玩意。在服務老外的寫字樓裏工作,哪怕是鍋爐房的崗位,也不是誰都能來的。


    這裏的工資可比外頭高半級,耿老頭隻是燒燒鍋爐、送送水,一個月七十幾塊,就這工作,頭上沒個貴姓,腿沒跑瘸,根本甭想擠進來。


    千辛萬苦謀到來這兒給洋鬼子、小鬼子,還有南易這種二鬼子服務,也有臉罵南易是二鬼子。


    耿老頭就是那種讓他捐十億八億點頭如搗蒜,讓他捐一百,頭搖似螺旋槳的那種貨色。


    廢話不,人家兜裏真有一百。


    ……


    三天沒去百花深處了,南易下了班就往百花胡同趕去。


    範千葉那小子不在,估計還在外麵耍,紅豆坐在院子裏,幫著徐小芳糊火柴盒,嘴裏還背著唐詩,“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南國是什麽意思?”


    “泛指南方,叔叔,你都三天沒來了。”


    看到南易,範紅豆眼裏就從黑白變成彩色。


    “我這不是來了麽,紅豆,你先回房,我和你媽媽說幾句話。”


    “哦。”


    範紅豆點點頭,撂下東西,就往房間走去。


    南易坐在她的矮板凳上,對徐小芳說道:“嫂子,你和左璨認識也半年了,你覺得他這人咋樣?”


    徐小芳俏臉一紅,嗡嗡而語道:“挺好的。”


    “既然你覺得他好,我看他對你也有意思,要不,我就幫你們給挑明了,你們搭夥過日子算了?”


    “這……這合適嗎?他可是大小夥子。”


    “沒什麽不合適的,左璨人雖好,可他畢竟沒了一隻手。難聽點說,想找個太好的也不是那麽容易。


    嫂子你雖然帶著兩個孩子,可你年紀也不大,和他旗鼓相當。你們兩個在一起,想要孩子也能要上,這樣,你也就談不上虧欠他。”


    “可我再要孩子,就是三個了,養起來要多費勁。”


    “不費勁,嫂子你也看得出來,我很喜歡紅豆,假如你同意,我打算認她當幹女兒,她的吃喝拉撒、念書,將來的嫁妝,我都會負責。


    當然,你還是她媽,紅豆隻是多了我這個幹爸。”


    徐小芳說道:“我聽左鄰右舍說起,這兒原來也有一個小姑娘住著,那是你女兒?”


    “我沒結過婚,哪來女兒?那也是我幹女兒,我奶奶不是在香塂麽,她被我送到香塂念書了;嫂子你要是同意,過段時間,我也想把紅豆送過去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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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地現在的教育水平比那邊差一點,我打算讓紅豆在香塂念幾年,然後再去國外繼續念。


    紅豆是個聰明的孩子,不好好培養她,那真是太可惜了。


    女孩子麽,與其盼著將來能找個好老公,還不如把她給培養起來,隻要她自己有跟身本,就不用擔心將來會過的孬。”


    “理是這麽個理,可紅豆年紀還這麽小,她不在眼前,我真不放心。”


    “這我懂,嫂子,你要真不放心,晚兩年再送出去也沒事。你是她親媽,她的事,當然得由你做主。”


    隻要徐小芳和左璨在一起,然後再懷上一個,南易就不信她能把一碗水端平。


    就算她能端平,那這能分到的水也會變少。


    再說,就算左璨人再好,這親生和不親生的還是兩樣的。


    範紅豆晚點帶走,這對南易來說沒什麽,倒是她自己本人,需要學的東西一樣不少都得學,學習時間變短,那就得多吃點苦。


    “那我讓孩子出來給你磕頭?”


    徐小芳也會權衡利弊,自己女兒有南易這樣一個幹爹,不會吃虧。


    “磕頭就算了,又不是從前。等秋天開學徐飛揚回來,我做上一桌,擺個認親宴就行了。”


    “那也好。”


    和徐小芳敲定,時間也差不多到六點,徐小芳去做飯,南易去屋裏把範紅豆叫了出來,陪著她一起糊火柴盒。


    六點半多的時候,才看到左璨拎著範千葉回來。


    範千葉的臉上有兩道口子,兩條鼻溝裏也有血跡幹涸的痕跡。


    “老兵,千葉怎麽了?”


    “打架。”左璨說道。


    “紅豆,去,給你哥哥打盆水過來,讓他洗一洗。”


    “唔。”


    在角落裏做飯的徐小芳也聽到動靜,手在圍裙上抹了抹,就把範千葉摟了過去,心疼的問道:“千葉,怎麽了,怎麽成這樣子了,告訴媽媽,誰打你了……”


    南易朝左璨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到院門外。


    “怎麽回事?”


    “沒怎麽。”


    左璨不想細說,南易就換了個問法:“誰的錯?”


    “千葉。”


    既然是範千葉的錯,南易也就不再多問。


    如果是別人的錯,南易還會問個清楚,雖然他不喜歡範千葉,可到底也住在自家的屋簷下。


    再看不上,也屬於“自己人”,不能平白被別人給欺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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