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理想,在希望的田野上,禾苗在農民的汗水裏抽穗,牛羊在牧人的笛聲中成長,西村紡花東港撒網,北疆播種南國打場,哎咳喲嗬呀兒咿兒喲。咳!我們世世代代在這田野上勞動,為她打扮為她梳妝……”


    老洋房的客廳,一張桌子坐滿了十好幾個,一個個手裏握著杯子,嘴裏高聲歌唱。


    “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曾記否,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亓英,西語係英語專業,雖然不同班,可和南易的關係還不錯。


    “我說南易,你可隱藏的夠深的,天天穿著一身破衣服,原來我們裏麵你最富,沒想到,你在這裏還有一套房子。”


    “亓英姐,你可就錯怪我了,這就是我的風格,也不瞞大家,我的戶口又遷回鄉下了,這輩子,我打算就紮根農村。


    77年,我帶著改變農村落後麵貌的理想主動下鄉,可我發現,要做到改變,我的知識還不夠,所以我才參加了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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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分配,也是我找了人,算是開了後門,就是要去不那麽重要的崗位,等過幾年,我還是打算回到農村,回到文昌圍;


    用五年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把它變成一個富裕村,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實現四個現代化。


    我穿的這一身,大家也應該看的明白,這其實就是一個農民能穿的出手最好的衣服。我那麽穿,就是讓我自己別忘記初心。”


    “說得好,大家給南易同學呱唧呱唧。”徐飛揚說道。


    其他人還真的湊趣給南易鼓掌。


    南易壓了壓手,“大家不要這樣,千萬不要這樣,掌聲更熱烈一些。”


    哈哈哈!


    哄堂大笑。


    “南易,我單獨敬你一杯,如果沒有你,我……”吳仁品站起來舉杯說道。


    南易打斷吳仁品的話,讓他不要往下說。


    “仁品,你我是兄弟,多餘的話不用說,來,我敬你,祝你前程似錦。”


    兩人單獨喝了一杯,南易又起哄道:“你們怎麽這麽沒眼力勁,不知道提前拍拍我們吳內閣的馬屁。”


    “是該敬一杯,吳仁品,以後別忘了提攜提攜我。”


    徐飛揚也站了起來。


    吳仁品被分配到內閣中樞,徐飛揚粵省府衙,其他同學也不錯,十年十五年以後,一個個都應該是震三江、吼五河。


    “大家一起喝,謝謝大家平時的關照,要不是你們照顧我的攤子,我老婆孩子在京城紮不下根來,謝謝,謝謝大家。”


    “我是不是來晚了?”


    賴彪從外麵走進來,手裏還抱著一捆二鍋頭。


    “沒晚,沒晚,鹹菜壇子裏還有兩塊石子,你可以拿出來舔一舔,也能下兩瓶酒。”


    “冚家鏟,幾年沒見,你怎麽還這德行?”


    賴彪說著,走到南易邊上一推,直接搶下一個位子。


    “各位,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我自罰半瓶。”賴彪很幹脆,起開一瓶二鍋頭,咕嘟咕嘟就往肚子裏灌進去半瓶。


    然後,抹了抹嘴,把瓶子亮給大家看。


    “行了,你的誠意我們都看見了,趕緊坐吧。”南易站起來,把賴彪壓在凳子上,悄悄的說道:“怎麽這麽晚?”


    “飛機晚點了。”


    飛機晚點,這年頭是常事,隻晚一兩個小時都不叫晚。


    一頓告別宴的預演,折騰到很晚。


    還好,許倩回馬來去了,不然南易還不太好控場。


    散場的時候,除了徐飛揚、賴彪、南易三人,其他的男同學都喝的差不多,三人一起把醉貓扔到南易房裏去。


    女同學雖然喝的也不少,可醉死的沒有,一個個把她們護送回宿舍。


    最後的最後,獨留下南易和賴彪兩人漫步在南大街上。


    “你小子不是說提前畢業,怎麽拖到最後才回來?”


    “不用我說,你也明白,還問個屁。”


    “工作定了?”


    “定了,和你差不多,我過些時間也要去香塂。”


    “國名銀行還是紅信集團?”


    “紅信。”


    “不錯的單位。”


    “沒勁,我還是想自己做生意。”


    “國內這個大環境暫時也不太適合做生意,文昌圍服裝廠都幹不下去了,現在隻能做點草鞋。”


    “你小子就別忽悠我了,就你,會想不到辦法?”


    “辦法倒是有,就是累,趁著在香塂,我打算在香塂做點生意。”


    “什麽生意?”


    “地產,我判斷香塂的房產價格未來兩年會狂跌,打算在那個時候下手抄底。”


    “一起?”


    “可以,能投多少?”


    “五千萬吧。”


    “人民幣?”


    “想什麽呢,港幣。”


    “成吧,那我也拿出五千萬,我們一起成立一家公司。”


    “不了,我隻投錢。”


    南易點點頭,“懂了,過些日子我讓律師找你的人辦手續,你我這麽熟了,我也不按行業規矩跟你算,就收你一成傭金。”


    “我給你一成五,你隻要保證穩賺。”


    “屁,想什麽美事呢?你要包賺,我至少得拿八成。”


    賴彪問道:“幾個意思?風險很大?”


    “那倒不至於,可委托投資的誰會給你打包票啊,還不是給你一個彈性區間。”


    “那不就成了,南易同誌,組織上還是信任你地,這副重擔我就交給你了,千萬不要辜負組織對你的信任。”


    “得了,少給我打官腔。”


    “哈哈哈,時光匆匆啊,一晃都多少年過去了,也許哪天,我就該喊你老南了。”


    “那我喊你老賴?”南易玩味的說道。


    “對啊,怎麽,有說道?”


    “沒,沒有。就是覺著不太好聽,我還是喊你老彪。”


    “愛誰誰。”


    “時光一逝永不回,往事隻能回味,憶童年時竹馬青梅,兩小無猜日夜相隨,春風又吹紅了花蕊……”


    南易起個頭唱,賴彪就接上,“你已經也添了新歲,你就要變心像時光難倒回,我隻有在夢裏相依偎……這歌,我還是73年聽到的。”


    “70年出的。”


    “知道,我有尤雅的磁帶。還有吃東西的地麽,剛才光喝酒了,肚子還餓著呢。”


    “你住哪?”


    “友誼。”


    “那直接去你房裏吃得了,叫客房服務。”


    “你丫的不會想和我睡吧?我告訴你,我房裏就一張床。”


    “歇了吧,哥們有地方刷夜。”


    兩人笑鬧著到賴彪的房間,又喝了一點回魂酒,差不離了,南易就鑽去了斯嘉麗的房間。


    這之後的幾天,幾乎天天都有局,老師、同學、同屆不同係不同班的,有臉熟的都會被叫上喝一頓。


    南易都整糊塗了,自己的人緣有這麽好嗎?


    莫名其妙的,南易還和台壪過來的一個林姓研究生喝了一場。


    亂了,一切都亂了!


    南易在和同學們維係感情的時候,有個人卻非常鬱悶,這個人就是周茂德。


    留校,在這個年代,是很多即將畢業的大學生的第一選擇,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名額有限,需要爭破腦袋去搶。


    周茂德明明沒有露出一點要留校的意思,可他偏偏被留校了。


    接到任霞通知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懵了。


    這其中,自然是南易在使壞,為了讓周茂德留校,他可是花了不少精力和銀兩。


    哼,想躍龍門,我先把你按在象牙塔裏,然後慢慢炮製你。


    周茂德要是被分配出去,那就有了無限可能,鬼知道幾年以後會被他爬到什麽位置。可把他關在學校,想飛起來就難了。


    而且,南易也不會讓周茂德閑著,他會步步緊逼,挖一個一個坑,一定要逼得周茂德離職下海,然後讓周茂德懊悔應該早一點下海。


    周茂德的生意會成功,一定會很成功,就算他不會做生意,南易都會把生意往他的懷裏塞。


    要讓人滅亡,就得讓他瘋狂。


    錢是窮人膽,不讓周茂德富起來,膽子變大,他就不會把自己給玩死。


    ……


    南易需要趕赴的局,一直到拍畢業照那天才算是停下來。


    畫麵定格,幾十個青春就停留在一張小小的相片紙上,明天之後,他們就會各分東西,也許下一刻就能見到,也許這次分離就是一輩子。


    有些會成為家人,有些會成為常客,有些可能淪為匆匆過客。


    南易撫摸了一下照片,用一塊綢布把它包起來放進一個收納盒裏,鄭重的壓在抽屜的最底下。


    他的又一段大學生活到今天就徹底的結束了,又一片寧靜的土地慢慢的離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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