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話的事。”


    “行行行,趕緊說。”


    陳風走回到沙發邊重新坐下。


    “你認不認識化學界的大拿?”


    “化學?”陳風詫異的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麽,要搞化學研究?”


    “不是,你也知道我爸是搞化學的,我大哥有個女兒,據我爸說她很有學化學的天賦,我呢,就打算幫她找一個化學大牛拜幹爹也好,拜老師也罷,讓她跟著好好學,爭取在大學畢業之前發表個百來篇Sci論文。”


    “你丫的耍我呢,你侄女幾歲啊?”


    “六歲半。”


    “六歲半,我就當她是神童,從七歲就可以發論文,二十三歲大學畢業,一共十六年,也就是說她每年要發表6.25篇論文,老南,你不會不知道論文是怎麽寫的吧?


    就咱們學經濟,要寫篇論文都得查資料、搞調查,一年憋出兩三篇論文都有難度。搞化學的要花時間做實驗,得等實驗有結果才能整理出數據,一個實驗三四個月能做出結果就不錯了。


    就算全年無休,一年四篇論文這就牛到天上去了,哪怕居裏夫人活過來,都未必能每年發這麽多論文,你丫的還想發六篇?想啥呢?”


    南易鄙夷的睖了陳風一眼,“搞個毛實驗,隻要在第一作者或者通訊作者的名單裏加上我侄女的名字,一篇論文這不就出來了?


    我幹嘛要讓你給介紹個大牛?我不就是想左手給其他作者塞好處,右手有權威壓著,讓他們別跳腳麽。”


    “老南,整這些虛的玩意有什麽用啊?你侄女要有本事,你到時候扶一把就能起來,她要沒本事,你整這些虛的她也接不住啊,搞研究不是要有真本事麽,沒本事遲早要被人給戳破啊。”


    “虛嗎?虛則實之,這話沒聽過啊?成績雖然是假,可能成為敲門磚啊,小同誌,要幹出成績是要有平台滴,要是一根試管都沒有,再大的能耐也做不出成績不是?


    再說,成績雖然是假,可假的成績傍身,我侄女就會有自信,人呐,一有自信,做起事來就會無往不利、所向披靡。


    張愛玲說過‘出名要趁早’。


    勞倫斯·布拉格知道吧,二十五歲就拿到諾貝爾物理學獎的大牛,雖說他後來證明自己的確是一個大牛,可他這麽年輕就拿獎,又是和他老爹一起拿的獎,他能拿這個獎到底是不是他老爹讓出了成績,這還是要打個問號滴。


    他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麽,先捧一捧,讓我侄女有自信,不說二十五歲拿諾貝爾化學獎吧,哪怕四十五拿到也行啊,諾獎得主的叔叔,說出去倍有麵子。”


    看似南易在拿南若嬋說事,但其實他要說的不是南若嬋,而是在著眼三十年後,他是要給劉貞肚子裏的孩子做準備。


    以南易的眼光來看,中遠期,國內的高科企業之路充滿了荊棘,想要發展起來非常的艱難;可從長遠期看,隻有高科企業才能有美好未來,才能一直掛著南字頭。


    三十年後,南氏在內地的非高科產業,該套現的套現,該收縮的收縮,罷黜百企,獨尊高科。


    要高舉高科的大“棋”,發展高科技產業,什麽人工智能賣白菜,大數據殺熟,雲墓地或骨灰轉碳水肥料,食物再生技術,俗稱“屎變糧”,這些都是南氏未來在內地要著眼的領域。


    所以,南易需要培養幾個從小就了不得的高調科技型人才。


    高調有高調的好處,可以調節股價,需要股價高的時候,人才就是真材實料,需要股價低的時候,就戳穿一個水貨玩玩。


    “有麵子個錘子,不聽你胡扯了,我真走了,你這事我壓根幫不上忙,學術圈我可夠不著。”


    “得得得,走吧。”


    南易也沒有多大的指望陳風這裏能給介紹個人,學術圈是相對封閉的圈子,他們有自己一套玩法,外人介入進去也不容易。


    “還是得錢開道,從讚助實驗室趟出一條道來。”南易嘀咕了一聲。


    ……


    “我祈禱那沒有痛苦的愛,卻難止住淚流多少,我祈禱忘記已離去的你,卻又唱起你教的歌謠,我沒有怨你,我心裏知道,我知道……”


    閑來無事,陳風離開後,南易就溜達到百花深處,今天院裏有人,南易到的時候,一個小胖墩就在院子裏喊著歌。


    南易掃了一下院裏的人,除了王蒴,其他都是以前在這兒沒見過的人,大部分都是打扮成當下的搖滾風,有倆個南易還能叫上名,一個是臧天,另一個是老崔。


    還有兩個是電影圈的,南易也認識,一個是饅頭血案陳懷歌,另一個是全國認識六億人的葛六億。


    南易走到王蒴邊上,湊在他耳朵邊說道:“你現在這動靜是越鬧越大了啊,搖滾都帶進來了。”


    “可不是我帶的,都是人帶人,也不知道怎麽的,這地兒是越來越熱鬧了。”


    把這兒弄的這麽熱鬧,儼然成了京城的一道景,王蒴非常自得。


    “玩歸玩,不要玩的太邪乎。”


    “放心吧,就是在這裏攢幾個茶局、酒局、談話會,沒汙七八糟的。南霸天,你哪天回來的?”王蒴拿了個新杯子,給南易倒了杯茶。


    南易把茶杯往邊上一推,根本沒去拿的意思,就從剛才看到搖滾開始,他以後就不太可能經常來這,搖滾約等於麻煩,不進幾趟局子都不好意思跟人說自己是搖滾人。


    這麽說雖然太絕對,哪個行當,人都有好有壞,可南易犯不著跳到爛泥塘裏翻找淤泥裏的“不染”。


    “回來幾天了,前天來過一趟,鎖著門呢。”


    “晚上攢個局?”


    “行,把熟人都叫上。”


    南易的潛台詞就是不熟的別帶。


    “成,就叫葉亰他們幾個,我跟你說,哥們的飯館黃了。”


    “正常。”南易頷首道:“你就不是做生意的那塊料,葉亰忙什麽呢?”


    “你上次給他搞了那批衣服後,他就鑽進去了,光倒衣服了,飯館也不管,這不就撐不下去了麽。”


    “是老子也不會管。”


    “可哥們沒進項了啊,瞧瞧,現在隻能抽這個。”


    王蒴掏出自己的白殼北亰牌亮了亮。


    “還能抽上煙就說明餓不死,等哪天你吃不上飯了,上我那去,你跟大黃一起開飯。”


    “大黃是條狗吧?”王蒴試探的問道。


    “倉鼠。”


    “南霸天,有你這麽踩呼人的麽,敢情哥們連狗食都混不上啊?”


    “等會我去買條鏈子,你掛脖子上,上我那院裏蹲著,見著陌生人就齜牙,你能好好幹,不但一日三餐不缺,還給你開頓宵夜,成不?”


    “這肥差你還是自個留著吧,哥們筆杆子還能動,糊弄倆糟錢不難。”


    事實上,王蒴剛發表了一本中篇小說《空姐》,這時候的稿費不低,這小說少說也能給他帶來幾百塊的稿費,他要是不瞎造不可能缺錢花。


    可不瞎造是不可能的,幾百塊不知道夠不夠他一個月造。


    雖說物價一直在漲,可京城一個四口之家能有八十塊的月收入,又沒有喜歡跑醫院進行奢侈消費的敗家子的話,小日子就能過的很滋潤。


    “南霸天,給你介紹一下,這是陳懷歌,正在拍一部什麽土地來著;這是葛六億,他們倆都是電影世家出身。”


    “你好,我是南易。”


    南易和陳懷歌、葛六億都點頭示意了一下,幾人坐的挺開,想握手不容易。


    王蒴招呼完,就給另外兩人散了煙,吧嗒,自己也立馬點上,“南霸天,剛才我聽懷歌說,電影行業馬上要改革了。”


    “改革?怎麽改?”


    南易說話的時候,眼睛看向陳懷歌。


    對於內地的電影行業相關消息,南易還真的不太清楚,他從來就沒關注過,在報紙上看到和電影有關的內容,也隻會看看女演員的照片,瞄一眼標題就跳過。


    看南易的眼神,陳懷歌知道他是想等自己回答,於是就說道:“經濟體製改革,製片廠要從事業單位轉型成企業單位,開始獨立核算,自負盈虧,以後不用往上頭交錢了。”


    “什麽時候的事?”


    要是已經正式下文,南易覺得自己不應該不知道,文昌圍的報告裏應該體現這個內容。文昌圍服裝廠和各個電影廠交際這麽深,已經確定的事,不可能收不到風聲。


    “還沒正式實行,我是聽廠長說的。”


    “喔。”


    這就不奇怪了,製度實行之前,電影廠的廠長們肯定會被叫到京城開個吹風會。


    不過電影廠變企業,這貌似和南易關係並不大,頂多就是韓囯仁不久後要訴苦了,肯定有電影廠的廠長會找他借錢。


    自負盈虧就意味著沒撥款,拍片的資金要自籌,第一當然是找銀行,可要是拍砸了一兩部片子,貸款還不上,銀行也就不會好說話,那廠長們隻能從其他渠道想辦法。


    最先想到的,當然是經常出沒電影廠的韓囯仁大財主唄。


    “南霸天,你就沒想著學香塂那邊,在京城搞個電影公司?”


    “想個屁啊,拍部電影動不動大幾十萬,你往我頭上插根草標,拉正陽門下去賣,看看有沒有人肯出大幾十萬買我。”


    “你怎麽會沒錢,《紅樓夢》不就砸了一筆大錢麽?”


    “廢話,那是村裏公家的錢,又不是我的私人小金庫。再說,就算我有錢,你覺得這會個人能把電影公司開起來?”


    “應該開不起來。”


    王蒴沒回話,陳懷歌倒接話了。


    “製片廠變企業,電影看似變成生意,可電影在我國還肩負著其他重要使命,不是個人可以去碰的。”陳懷歌想了一下說道。


    南易看的清楚裏麵的道道,要說這時候開家私人電影公司也不是開不起來,得跑路子,還得擔著“出頭櫞子”的風險。


    不說南易不喜歡出風頭的性格,就單純從利益角度來說,這個風險根本沒必要去冒,這會在內地開電影公司根本不可能掙到錢。


    別說票房分成製度沒聽說要實行,就算開始實行,電影院說是多少票房就是多少票房,咋地,你還蹲點來點人頭?


    就算蹲點抓現行、有證據又怎麽樣,電影院說不認就不認,出品方隻能幹瞪眼,黑的白的手段耍出來都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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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影院可以讓半夜三點的場次滿座,也可以讓黃金時間空無一人,出品方敢唧唧歪歪,電影院還能反噴出品方拍了部爛片,妨礙他們發財呢。


    “王流氓,聽見了?不該惦記的不要瞎惦記。”


    “嘁,我還想你小子掏錢,我來寫本子,咱們也拍部電影玩玩呢,狗咬尿泡啊。”


    “想寫劇本還不容易啊,讓老陳當介紹人,介紹你去北影廠唄。”南易和王蒴說完,又轉頭看著陳懷歌說道:“老陳,你是北影廠的吧?”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幾個月前我調到桂影廠。”


    “就為了拍你那什麽土地?”


    “黃土地。”


    這片南易聽說過,好像和老謀子有什麽關係。


    “老陳,你一定是大才,是桂影廠的廠長挖你過去的吧?”


    “倒真是桂影廠的韋廠長挖我過去的,還把我的工資加了四倍,一開始我還以為他是看上了我的才華、我的資源、我的藝術態度,可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張一謀,他是我京影的同學,是他向韋廠長推薦的我。”陳懷歌神色複雜的說道。


    “《一個和八個》那個攝影?”


    “你聽說過?”


    “在電影院看過,畫麵挺好看的,就注意看了一下字幕。”


    “對,就是他,畢業後被分配到桂影廠。”


    “喔,你的《黃土地》拍完了麽,什麽時候能在電影院看到啊?”南易看的出來陳懷歌不願意多說老謀子的事,於是就轉移了話題。


    “沒拍完呢,拍了大半,沒錢了,桂影廠是小廠,預算不多。”


    陳懷歌說著,眼神熱切的看著南易。


    看著陳懷歌熱切的眼神,南易又瞄了一眼王蒴,他的眼角隱藏著一絲狡黠。


    南易瞬間明白,就算他今天不過來,隻要王蒴知道他回京城,也會千方百計把他叫過來,這孫子肯定又把他當素材吹過牛了,就等著拿他做人情呢。


    “晚上七點,後海羊房胡同明珠宴,老陳,老葛,你們倆和王流氓一起過去。我一會還有事,有什麽要說的,咱們飯桌上再說。”


    “南霸天,敞亮。”王蒴笑道。


    “你一天天的就給我招事吧,下次有事自己平,別拿我墊坑。”


    南易略帶責怪的話,王蒴並不以為意。


    又坐了一會,南易就離開,沒去和那幫搖滾人認識。


    “咱們院”仿佛已經是一個開門營業的聚會場所,就剛才,院裏的人也是分成幾幫各聊各的,並不是真正圍繞著王蒴為中心。


    “咱們院”在他們心裏估計也就是一個“大家可以一起玩的地”,並不是所有人都是衝著王蒴來,都買他的賬。


    至於南易的賬,買的人那就更少了。


    南易也沒指望、不希望來這的所有人都買他的賬,他隻會有選擇的認識幾個人。


    真要全認識了,老洋房的電話直接改成“派出所撈人熱線”得了,今天一個電話去派出所撈誰誰誰,明天一個電話……


    南易想扮及時雨,可沒想過成宋江啊,身邊圍著一群流氓叫他“南易哥哥”,他腦子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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