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催!


    這個詞用在江湖黑話裏指的就是小嘍囉,混混裏麵的最底層。


    眼下癱地上的馬家軍在南易眼裏就是一個碎催,剛才還凶巴巴的要揍他,這會卻是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望著他,期待他扶上一把。


    感情在馬家軍眼裏,他和南易是在擂台上單練呢,倒了,幫著扶一把,等他恢複恢複兩人接著練。


    馬家軍的可憐巴巴還是有收獲的,至少花想容邁出一步去扶他了。


    “認識?”


    南易衝曹琳使了一個眼色,問道。


    “認識,高中同學。”


    曹琳站起身,幫著花想容把馬家軍給扶起來,安置在一張凳子上。


    南易往馬家軍的右手?了一眼,小指不自然的彎折,手指和手掌連接處有血溢出,還好,指骨沒有戳出來,無名指紅腫一圈,這會已經胖的可以和拇指媲美。


    “挺狠啊,剛才是拿我當奪妻仇人了吧?”


    南易嘀咕了一聲,沒把他自己往“殺父仇人”的位子上捧,他估摸著在舔狗心裏,殺父之仇可以拿殺人犯法寬慰自己,隻有奪妻之恨才能讓他們衝冠一怒。


    玷汙了他們的愛情呐,這得是多大的事?


    “曹琳,大家應該也沒心情吃了,今天這頓不算,下次等你休假我再請你,今天就這麽著,我先閃。”


    “別介,我跟你走,我倆換個地方接著吃。”曹琳一聽南易要走,趕緊說道。


    “也行,那就在邊上轉轉,有啥吃啥。”


    南易和曹琳走了,把花想容和馬家軍留在同春園,要是馬家軍能撐得住,他還能和自己的女神吃頓好的。


    這會西單附近館子不是太多,店麵有數,基本被國營店占著,私人館子想在附近開,店麵是個大問題。


    可西單這一塊又比較繁華,可以算是京城這兩年最熱鬧的購物中心,不但白天有不少人過來購物,晚上這裏還有夜市,夏天有不少人晚上會到這邊來吃點涼的。


    消費群體龐大,找不到店麵的人就弄輛餐車,直接擺路邊上賣。


    還別說,生意都不差。


    生意好做,做的人自然就多。


    國人的特性,見著好的一窩蜂往上撲,把好的做成雞肋。


    南易和曹琳找了一個餛飩攤坐下,點了兩碗餛飩,又在邊上單賣炒大腸的攤上點了一份大腸。


    “這麽多攤子,你怎麽就選了這餛飩攤?”


    “瞧瞧大姐的雙下巴,再瞧瞧她胖嘟嘟又靈活的手,不消說,以前肯定在廚房裏工作。”南易指著在包餛飩的胖大姐說道:“我跟你說,在攤上吃,就得挑攤主年紀四十來歲,最好長得胖點,這樣的多半手裏有活。


    小年輕的攤子別去,他們的活不在手上,在腦門,腦子精明罷了。”


    曹琳看了看胖大姐,又看了看在那炒大腸的胖大叔,“還別說,你說的有點意思,我們院裏就有一個在工廠食堂上班,整個院就數他家的飯香,把我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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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家是不是還有一個胖兒子,這胖兒子還喜歡你,天天從家裏偷好吃的給你吃?”


    “哪跟哪啊,他家就一女兒,摳門著呢,有好吃的也是躲著吃。”


    “正常,不躲著吃,都到你們嘴裏了。”


    “餛飩來啦,小心燙。”


    胖大姐這時候把兩碗餛飩端了過來,放在南易兩人的麵前。


    南易低頭一看餛飩碗裏奶白的湯汁,就猜這胖大姐多半是在餛飩侯裏上班的,外邊賣餛飩的多是清湯水,也隻有餛飩侯拿大骨熬湯。


    可惜,這是對著瞎子打俏眼,南易並不領大骨湯的情,在他心裏,餛飩就該清湯水再用筷子點上一小坨豬油,清亮中帶一絲油花。


    湯寡淡,先把湯喝幹,然後再細品餛飩。


    甚至餛飩的皮餡都得分解開來兩步走,先把皮吃了,最後留下一灘餡,匙羹一刮,往嘴裏一塞,爭取把牙縫給塞了。


    三毛錢叫碗餛飩,多擱點辣椒醬,多倒點醋,然後往飯盒裏一鋪,餛飩當菜,也能津津有味的把一盒飯給幹光。


    那是哪一年的事情來著?


    南易回憶著上輩子的事,三毛和餛飩記憶猶新,時間卻是非常混淆。


    從碗裏舀出一隻餛飩,在碗沿小心的把湯汁漚幹,吹上兩口涼風,送到嘴裏粉碎,兩隻下肚,南易放下匙羹說道:“那馬家軍怎麽回事?”


    “你看不明白?還能怎麽回事,喜歡人家花想容唄,打上學那會就跟屁蟲似的天天跟在花想容屁股後頭,不知道為她打了多少架,每一回都被人打的鼻青臉腫,他還樂此不疲。”


    “看他那身打扮都是幾年前的款式了,白襯衣、的確良,肩上一軍挎,倒是發型挺時髦,家裏不咋地吧?”


    “豈止是不咋地呀,要不是街坊鄰居幫襯,他馬家軍早餓死了。”


    南易問道:“你和他一個胡同的?”


    “一個院的,馬家軍家裏四個孩子,他是老二,上麵還有一個姐姐,下麵還有弟弟妹妹。74年吧,他媽生老四馬家華的時候難產死了,死了沒多少天,他爸出車的時候車禍也走了。


    家裏沒大人,在陝北下鄉的老大馬家雁就被批準回城,回來後,廠裏給安排了個工作,一個月不到二十塊錢,就這點錢那裏夠養活四個人啊,老四要吃奶,馬家軍正是半大小子,會吃的年紀。


    馬家雁白天上班,下了班還得到胡同口的路燈下去糊火柴盒,大冬天,縮在屋裏都覺著冷,可她馬家雁還得在外麵糊火柴盒,那個手凍得唷,看著比八十歲老太太的手還難看。


    馬家雁一個人把家給撐了起來,下麵三個弟妹,一個都沒輟學,馬家軍自己讀到高二不讀了,老三馬家兵今年讀高三,老四馬家華今年讀小學三年級。”


    “馬家雁幾歲了?”


    “29了吧。”


    “沒對象?”


    “沒有,為了弟妹把自個耽誤了,你是沒見過人,馬家雁那叫一個漂亮,以前惦記她的人多了,隻不過惦記她的那些也是胡同串子。


    人家家裏不會同意自己兒子娶馬家雁,馬家負擔太重,馬家雁也未必肯嫁給他們那些人,嫁出去,她的弟妹怎麽辦,要嫁肯定也嫁個家裏條件好的。”


    隨著曹琳的描述,南易很快在自己腦海裏勾勒出一個馬家雁的形象,他對馬家雁的興趣很濃厚,這樣的人懂得感恩,幫她一把,她會湧泉相報。


    就是不知道腦子好不好使,要是不好使,人品再好意義也不大。


    “馬家雁幾歲下的鄉啊?”


    “72年走的,17歲吧。”曹琳想了一下說道:“應該就是17歲,在讀高二的時候,馬家雁讀書很好,聽院裏的大人說,要不是那時候大學不能考了,她肯定能考上大學。”


    “五三二,十年,7歲上小學,正好對上。”南易腦子裏轉了轉,“荒廢了十二年,腦子沒壞吧?”


    “馬家雁現在幹什麽工作?”


    “會計,我是真的佩服她,白天晚上的幹活,還能抽出時間去夜校讀了個會計。哎,我說南易,你問這麽多幹什麽,打算報複馬家軍,摸他的底啊?”曹琳忽然醒悟過來。


    “我報複他?歇了吧,我要真有心思報複他,剛才他就落不了好,我拍的那一下再重點,就能把他給扇飛咯。我不是碎催、不是老炮,也不是什麽頑主,就是個安安分分想掙點錢的人,打架,我不會。”


    “我信你不會打架,哪用得著你自己打啊,天天跟你後頭那一男一女是你保鏢吧?”


    “什麽保鏢不保鏢,我又不幹押鏢的買賣,他們就是我的員工,幫我幹活的,用外國話來說,他們就是我的‘巴迪嘎’。”


    “哈哈,你糊弄鬼呢,我現在就在學英語呢,當我聽不出來這就是保鏢的英語發音啊?”曹琳笑道。


    “你說是就是吧。”南易無所謂的聳聳肩,轉移話題道:“你不是要出國麽,錢攢夠了?”


    “錢倒是差不多了,簽證還沒拿到呢,老美的簽證太難拿了,我已經被拒兩回了,過上一個月,我再去試試。”


    “我認識一羙國老頭,七十好幾了,單身,要不你嫁給他得了,這不就出去了麽。”


    “你埋汰誰呢,我要嫁也得找個年輕的啊。”曹琳懟了一句,說道:“哎,說真的,你有關係麽,幫我個忙唄。”


    “羙國大使館那邊,我七兜八轉能跟裏麵掃地的大爺聯係上,這關係夠不夠硬?”


    “去你的,我認真的。”


    “我自己真沒有關係,我幫你問問我朋友吧。”


    “行啊,先謝啦,有消息你告我一聲。”


    “嗯。”


    南易見氣氛差不多,又把話題轉回到馬家。


    “馬家軍天天跟花想容屁股後頭,他不工作啊?”


    “他有個屁工作,馬家雁托人在工廠給他找了個崗位,他才幹了倆月就不幹了,後來又說跟人去練攤,也是練了沒幾天就被人家給踢出來了。他現在是不著四六的,還天天當跟屁蟲呢。”


    曹琳的語氣裏充滿著對馬家軍的不屑。


    “不掙錢?他吃什麽?”


    “還能吃什麽,吃她姐唄,煙抽著,酒喝著,還頓頓想吃肉,就前倆月,花想容生日,他還好意思問他姐要錢買收錄機送人家呢。不依不饒的,馬家雁也被逼的沒辦法,把家底都掏空給他了。


    還好,馬家的老三老四都還不錯,不然,馬家雁這十年的苦算是白吃了,簡直養了一條窩裏橫的白眼狼啊!”


    “那有點意思,花想容家裏條件應該不差吧,他馬家軍就沒想過,就算人真被他追到手了,他又拿什麽養老婆孩子?”南易譏笑一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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