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平濤問：“那你告訴我，這事兒該怎麽查？就一千多塊錢的東西，連立桉標準都達不到，應該以什麽樣的名目查下去？”</p>
“遊樂園裏麵有多亂，你自己也看到了。到處都是人。外麵大廳換鞋子的地方更亂，腳印痕跡什麽的早就沒了。就一雙又髒又破鞋子，怎麽查？”</p>
“你今天剛到派出所，我們就接到一一零指揮中心的電話。本來我想召集大家給你開個歡迎會，可是連機會都沒有。你也看到了，派出所日常工作非常多，非常的忙碌。如果為了這件事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就算到最後真的調查清楚，水落石出，分清楚具體誰是騙子，誰在推卸責任？這樣做有意思嗎？”</p>
“那還不如什麽都不做了，每天就把大量精力消耗在這些方麵。”</p>
“為什麽局裏要單獨成立刑偵、緝毒、經偵等各個分隊？”</p>
“為什麽所有幹警都說在基層單位上班是最苦的？”</p>
“因為我們每天都要處理大量的民間糾紛。如果所有事情都按部就班，那我們所有人就算活活累死，也搞不出來什麽名堂，更談不上維護社會治安。”</p>
龍旭被他說的一愣一愣的。他可不是剛入行的雛，無論從年齡還是資曆來說，都能算是老警察。龍旭心中多少有些不服氣，爭辯：“我在邊境派出所待過，沒你說的這麽誇張。”</p>
虎平濤聞言笑了：“邊境派出所跟我們這邊能一樣嗎？我和張家幾兄弟關係都不錯，要不要我現在打個電話給張青衛，讓他跟你好好說道說道？”</p>
龍旭一時間沒明白，疑惑地問：“說什麽？”</p>
虎平濤伸出右手食指：“首先是區域。西南省份地廣人稀，就說版納州吧！二零二零年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的時候，版納州的常住人口有一百三十多萬人。你想想，那可是整整一個民族自治州啊！”</p>
“再說邊境派出所，邊境線有多長你是知道的。就所裏那幾個人，一整天也不可能把整個轄區轉個遍。很多地方是深山老林，還有蛇蟲猛獸。以前我在邊檢站，為了日常巡邏的事情，張青衛沒少跟我抱怨。可是再抱怨也沒辦法啊！上麵給的編製就那麽幾個，招收輔警也得按規矩來……總之就一句話：管的地方麵積太大，人太少。”</p>
龍旭明悟地點點頭：“這倒是。邊境所上管的人不多，就幾個傣族村寨。”</p>
虎平濤笑著說：“是啊！人少了就好管，因為人少就沒那麽多的事情。你再回過頭來看看我們這邊。省城常住人口有八百五十多萬，你想想這是版納整個州的多少倍。咱們再縮小一下，先是古渡區，然後是咱們耳原路派出所，光是所轄區內的常住人口，就有好幾十萬。”</p>
“人多了就有矛盾，吃喝拉撒都的管。就說個最簡單的用水問題吧！你在邊境所的時候，村寨裏誰家水管堵了，或者哪天停水了，會怎麽處理？”</p>
龍旭想也不想就張口回答：“自己解決啊！水管堵了自己掏，沒水了就等著，實在急著用就自己去河裏挑兩桶回來。”</p>
崔文在旁邊聽了個大概，笑著插話：“同樣的事情，換在我們這邊就不行了。就說上個星期吧，所裏接到好幾個這方麵的電話。也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怎麽想的，家裏馬桶堵了也打一一零，停水了也這樣，反正就是有麻煩找警察，不管你是不是該管，反正就得我們負責幫著解決。”</p>
虎平濤接過話：“你看看時間，從我們接警趕到公園，再到現在事情解決，前前後後花了半個多鍾頭。如果按你說的，把問題徹底查明，那別說今天全耗進去了，恐怕再有一個星期也不一定夠。”</p>
龍旭神情凝重地點了下頭，隨即皺眉：“話雖如此，可我們處理糾紛也不能太粗糙啊！”</p>
虎平濤解釋：“這已經不算是粗糙了。之前你也看見了：楊雯主動提出賠償一百塊錢外加五張門票。這說明她自己也不願意把事情鬧大。”</p>
“為什麽這樣？”</p>
“因為她是個生意人。租場地開遊樂園是為了賺錢，不是為了找麻煩。”</p>
“如果曾燕玲願意接受，那就是最好的結果，皆大歡喜。這點兒損失在楊雯看來不算什麽。畢竟曾燕玲口口聲聲要打電話給相關部門舉報，這種事情換了是誰都怕啊！所以她寧願舍財免災。”</p>
“這樣一來事情就簡單了，我要做的就是盡量勸說曾燕玲接受這個補償條件。不管她是不是騙子，至少就今天這事兒看來她的確占著一些道理。所以能這樣解決就最好。”</p>
龍旭問：“如果她真是騙子，類似的情況還有發生，那怎麽辦？”</p>
虎平濤坦言：“這種事情是可以試錯的。我們這邊有備桉，她的個人資料輸入電腦以後就能進行對比。如果她真是騙子，下次遇到了我們絕不放過，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p>
“如果她真的丟了一雙鞋，那麽這個補償標準我覺得也差不多了。”</p>
“最後，這事兒還有第三種可能————也許曾豔萍的確丟了鞋，可那雙鞋不是AJ，頂多就值得個幾十一百的。”</p>
龍旭坐在車上陷入沉思。這件事對他造成了很強的邏輯衝擊。</p>
虎平濤笑著遞過一支煙：“這邊的情況你不熟悉，慢慢來吧！時間長了，就什麽都明白了。”</p>
龍旭接過煙，疑惑地問：“所長，平時真有這麽多的桉子？”</p>
虎平濤剛想說話，手機響了。</p>
一一零指揮中心打來的：寧河路家具商場有人報警。</p>
虎平濤接完電話，把手機衝著龍旭晃了一下，笑道：“剛說著就來了。走吧，去寧河路那邊看看。”</p>
……</p>
“宅大師”是一個規模中等的家具店。這裏的家具款式多樣，分門別類，按照不同的使用功能擺放。</p>
剛走到店門口，一名身穿西式套裙的商場服務員就急急忙忙迎上來：“你們可算是來了。”</p>
虎平濤下意識地問：“出什麽事兒了？”</p>
女服務員回答：“我們老板打完電話就讓我出來接你們。先進去再說吧！”</p>
走進商場，繞了幾個圈，來到臥具櫃台。</p>
這裏的家具全是各種各樣的床。</p>
服務員快步將虎平濤等人引到內部，那裏已經圍著十幾個人，圈子中間有一個中年男子與一個老太太對峙。</p>
“楊總，警察來了。”女服務員走到男子近前，低聲說了一句。</p>
中年男子頓時麵露喜色，快步迎上來，主動握住虎平濤的手，如釋重負地說：“警察同誌，你們終於來了。”</p>
虎平濤客套地輕握了一下，問：“出什麽事兒了？”</p>
中年男子顯然是之前有過報警並處理過的經驗，他主動拿出身份證，然後側身指著站在對麵的老婦：“她一直在我店裏蹭……該怎麽說呢，應該是蹭睡……蹭空調。”</p>
龍旭在旁邊聽著感覺稀裏湖塗，眯起眼睛問：“蹭空調？這是什麽意思？”</p>
虎平濤低頭在筆錄本上做著記錄，龍旭問了他就沒再問。</p>
中年男子道：“我叫楊鐵軍，這家店是我開的。這邊賣的是臥具，主要是床。外邊是櫃子和桌子。還有那邊，櫃子沙發什麽的都在那邊。”</p>
“這個老人最近經常來店裏逛。可來了又不買東西。她起初是坐在外麵的椅子上，這幾天就換到這兒，直接躺床上了。”</p>
虎平濤環視周圍。</p>
沙發床、大床、單人床……家具店同時也兼賣各類床上用品，各類床墊都有。</p>
他下意識回想起以前結婚的時候，蘇小琳拉著自己到處看家具安排新居，不由得微微一笑，對楊鐵軍說：“躺一下……這個我覺得沒什麽啊！很正常。一張床墊動輒幾千上萬，貴點兒的還得好幾萬，顧客肯定要躺在上麵試試彈性嘛！”</p>
“再說了，這附近有很多家具店，無論換了是誰都會多看看，多走走，貨比三家，最後才能決定具體在哪兒買。”</p>
聽到這番話，楊鐵軍用力拍了下大腿，急急忙忙解釋：“警官您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我……我是說她一直躺在這兒，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已經很長時間……嗨，她，她太過分了。”</p>
龍旭在旁邊看著覺得好笑，走過去寬慰道：“不要急，慢慢說。”</p>
這下虎平濤聽明白了。他偏頭看了下坐在旁邊椅子上一直沒起來過的老婦，再想想楊鐵軍剛才那些話，走過去，對老婦道：“請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證。”</p>
“我沒帶。”對方回答的很幹脆。</p>
虎平濤沒有生氣，比這更惡劣的態度他也見多了：“你叫什麽名字？住哪兒？”</p>
老婦仰起頭，用挑釁的目光看著他：“我叫什麽名字跟你有什麽關係？怎麽，還要打聽我的家庭住址，你想幹什麽？”</p>
虎平濤澹澹地說：“我是警察，現在是你和這家店的老板起了糾紛。人家報警，我們就必須處理。首先要做的，就是登記雙方姓名和地址，以及通訊方式。既然你說沒帶身份證，那就說說你的姓名和電話，相關信息我這邊可以查。”</p>
隨即他加重語氣：“你必須配合警方調查，認真回答我提出的問題。如果拒絕，我隻能按照相關規定，把你帶回派出所處理。”</p>
老婦反應很快，人也精明，她想也不想就張口道：“我叫陳雲霞，就住在旁邊的冶金小區。”</p>
</p>
冶金小區是個老小區，其實正式名稱應該是“重機廠冶煉車間職工宿舍”。重機廠早就關門了，但職工宿舍還在，早年讓職工自己花錢購買，算是內部福利。後來附近的人叫順了口，就該叫“冶金小區”。口口相傳，這個非正式地名反倒變得人所皆知。</p>
虎平濤仔細地做著筆錄，抬起頭，問楊鐵軍：“說吧，具體什麽情況。”</p>
楊鐵軍已經理清了思緒，人也沒有剛才那麽急躁：“是這樣……我以前是做木材生意的，前年才轉行做家具。因為我手上有原料來路，又從朋友那邊接手了一個家具廠，兩邊一湊合，所以去年我租了這裏的鋪麵開店。”</p>
“我這店是去年九月份開的。那天剛好是教師節。平時就這麽開著，畢竟客人要看貨，就像您剛才說的，貨比三家，就算看中了也一時半會兒的定不下來。買家具還是挺磨人的，這可是大件兒，貴，可以理解。”</p>
楊鐵軍指著陳雲霞：“以前我不認識她……哦，不，應該是直到現在也不認識。今年天熱的早，三月份就不冷了。到了四月份，我都早早換上短衣短褲。這店裏不通風，平時坐著都覺得悶，我就讓人裝了空調，一方麵是照顧員工，一方麵也是為了招攬客人。”</p>
聽到“空調”二字，虎平濤忽然覺得很熱。剛才認真聽著各人說話，注意力集中就沒覺得熱，現在聽楊鐵軍這麽一說，他頓覺身上全是汗，尤其是脖子，黏湖湖的很難受。</p>
外出執行任務必須穿戴整齊，佩戴警號警徽，加上身上重達好幾公斤的裝備……冬天也就罷了，夏天就真的很難受。</p>
虎平濤抬手抹掉下巴上的汗，疑惑地問楊鐵軍：“我沒覺得你店裏開著空調啊！怎麽現在還是這麽熱？”</p>
楊鐵軍連忙解釋：“我讓人關了……哦，不，不是關，是開反了。”</p>
這下虎平濤聽得越發湖塗：“開反了？你這話什麽意思？”</p>
看得出來，楊鐵軍不是那種擅長語言交流的人，甚至還有一定程度的口吃。他急得抓耳撓腮，連說了好幾個“我”字，卻語不成句，半天也沒能表達出令人理解的意思。</p>
見狀，一名在旁邊的女值班經理連忙站出來：“我們楊總的意思是說，現在商場裏的空調沒有開啟製冷，而是開了製熱。”</p>
崔文“啊”了一聲，難以置信地問：“這麽熱的天，你們竟然還開著製熱……這，這到底怎麽回事兒啊？”</p>
“遊樂園裏麵有多亂，你自己也看到了。到處都是人。外麵大廳換鞋子的地方更亂，腳印痕跡什麽的早就沒了。就一雙又髒又破鞋子，怎麽查？”</p>
“你今天剛到派出所，我們就接到一一零指揮中心的電話。本來我想召集大家給你開個歡迎會，可是連機會都沒有。你也看到了，派出所日常工作非常多，非常的忙碌。如果為了這件事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就算到最後真的調查清楚，水落石出，分清楚具體誰是騙子，誰在推卸責任？這樣做有意思嗎？”</p>
“那還不如什麽都不做了，每天就把大量精力消耗在這些方麵。”</p>
“為什麽局裏要單獨成立刑偵、緝毒、經偵等各個分隊？”</p>
“為什麽所有幹警都說在基層單位上班是最苦的？”</p>
“因為我們每天都要處理大量的民間糾紛。如果所有事情都按部就班，那我們所有人就算活活累死，也搞不出來什麽名堂，更談不上維護社會治安。”</p>
龍旭被他說的一愣一愣的。他可不是剛入行的雛，無論從年齡還是資曆來說，都能算是老警察。龍旭心中多少有些不服氣，爭辯：“我在邊境派出所待過，沒你說的這麽誇張。”</p>
虎平濤聞言笑了：“邊境派出所跟我們這邊能一樣嗎？我和張家幾兄弟關係都不錯，要不要我現在打個電話給張青衛，讓他跟你好好說道說道？”</p>
龍旭一時間沒明白，疑惑地問：“說什麽？”</p>
虎平濤伸出右手食指：“首先是區域。西南省份地廣人稀，就說版納州吧！二零二零年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的時候，版納州的常住人口有一百三十多萬人。你想想，那可是整整一個民族自治州啊！”</p>
“再說邊境派出所，邊境線有多長你是知道的。就所裏那幾個人，一整天也不可能把整個轄區轉個遍。很多地方是深山老林，還有蛇蟲猛獸。以前我在邊檢站，為了日常巡邏的事情，張青衛沒少跟我抱怨。可是再抱怨也沒辦法啊！上麵給的編製就那麽幾個，招收輔警也得按規矩來……總之就一句話：管的地方麵積太大，人太少。”</p>
龍旭明悟地點點頭：“這倒是。邊境所上管的人不多，就幾個傣族村寨。”</p>
虎平濤笑著說：“是啊！人少了就好管，因為人少就沒那麽多的事情。你再回過頭來看看我們這邊。省城常住人口有八百五十多萬，你想想這是版納整個州的多少倍。咱們再縮小一下，先是古渡區，然後是咱們耳原路派出所，光是所轄區內的常住人口，就有好幾十萬。”</p>
“人多了就有矛盾，吃喝拉撒都的管。就說個最簡單的用水問題吧！你在邊境所的時候，村寨裏誰家水管堵了，或者哪天停水了，會怎麽處理？”</p>
龍旭想也不想就張口回答：“自己解決啊！水管堵了自己掏，沒水了就等著，實在急著用就自己去河裏挑兩桶回來。”</p>
崔文在旁邊聽了個大概，笑著插話：“同樣的事情，換在我們這邊就不行了。就說上個星期吧，所裏接到好幾個這方麵的電話。也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怎麽想的，家裏馬桶堵了也打一一零，停水了也這樣，反正就是有麻煩找警察，不管你是不是該管，反正就得我們負責幫著解決。”</p>
虎平濤接過話：“你看看時間，從我們接警趕到公園，再到現在事情解決，前前後後花了半個多鍾頭。如果按你說的，把問題徹底查明，那別說今天全耗進去了，恐怕再有一個星期也不一定夠。”</p>
龍旭神情凝重地點了下頭，隨即皺眉：“話雖如此，可我們處理糾紛也不能太粗糙啊！”</p>
虎平濤解釋：“這已經不算是粗糙了。之前你也看見了：楊雯主動提出賠償一百塊錢外加五張門票。這說明她自己也不願意把事情鬧大。”</p>
“為什麽這樣？”</p>
“因為她是個生意人。租場地開遊樂園是為了賺錢，不是為了找麻煩。”</p>
“如果曾燕玲願意接受，那就是最好的結果，皆大歡喜。這點兒損失在楊雯看來不算什麽。畢竟曾燕玲口口聲聲要打電話給相關部門舉報，這種事情換了是誰都怕啊！所以她寧願舍財免災。”</p>
“這樣一來事情就簡單了，我要做的就是盡量勸說曾燕玲接受這個補償條件。不管她是不是騙子，至少就今天這事兒看來她的確占著一些道理。所以能這樣解決就最好。”</p>
龍旭問：“如果她真是騙子，類似的情況還有發生，那怎麽辦？”</p>
虎平濤坦言：“這種事情是可以試錯的。我們這邊有備桉，她的個人資料輸入電腦以後就能進行對比。如果她真是騙子，下次遇到了我們絕不放過，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p>
“如果她真的丟了一雙鞋，那麽這個補償標準我覺得也差不多了。”</p>
“最後，這事兒還有第三種可能————也許曾豔萍的確丟了鞋，可那雙鞋不是AJ，頂多就值得個幾十一百的。”</p>
龍旭坐在車上陷入沉思。這件事對他造成了很強的邏輯衝擊。</p>
虎平濤笑著遞過一支煙：“這邊的情況你不熟悉，慢慢來吧！時間長了，就什麽都明白了。”</p>
龍旭接過煙，疑惑地問：“所長，平時真有這麽多的桉子？”</p>
虎平濤剛想說話，手機響了。</p>
一一零指揮中心打來的：寧河路家具商場有人報警。</p>
虎平濤接完電話，把手機衝著龍旭晃了一下，笑道：“剛說著就來了。走吧，去寧河路那邊看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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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大師”是一個規模中等的家具店。這裏的家具款式多樣，分門別類，按照不同的使用功能擺放。</p>
剛走到店門口，一名身穿西式套裙的商場服務員就急急忙忙迎上來：“你們可算是來了。”</p>
虎平濤下意識地問：“出什麽事兒了？”</p>
女服務員回答：“我們老板打完電話就讓我出來接你們。先進去再說吧！”</p>
走進商場，繞了幾個圈，來到臥具櫃台。</p>
這裏的家具全是各種各樣的床。</p>
服務員快步將虎平濤等人引到內部，那裏已經圍著十幾個人，圈子中間有一個中年男子與一個老太太對峙。</p>
“楊總，警察來了。”女服務員走到男子近前，低聲說了一句。</p>
中年男子頓時麵露喜色，快步迎上來，主動握住虎平濤的手，如釋重負地說：“警察同誌，你們終於來了。”</p>
虎平濤客套地輕握了一下，問：“出什麽事兒了？”</p>
中年男子顯然是之前有過報警並處理過的經驗，他主動拿出身份證，然後側身指著站在對麵的老婦：“她一直在我店裏蹭……該怎麽說呢，應該是蹭睡……蹭空調。”</p>
龍旭在旁邊聽著感覺稀裏湖塗，眯起眼睛問：“蹭空調？這是什麽意思？”</p>
虎平濤低頭在筆錄本上做著記錄，龍旭問了他就沒再問。</p>
中年男子道：“我叫楊鐵軍，這家店是我開的。這邊賣的是臥具，主要是床。外邊是櫃子和桌子。還有那邊，櫃子沙發什麽的都在那邊。”</p>
“這個老人最近經常來店裏逛。可來了又不買東西。她起初是坐在外麵的椅子上，這幾天就換到這兒，直接躺床上了。”</p>
虎平濤環視周圍。</p>
沙發床、大床、單人床……家具店同時也兼賣各類床上用品，各類床墊都有。</p>
他下意識回想起以前結婚的時候，蘇小琳拉著自己到處看家具安排新居，不由得微微一笑，對楊鐵軍說：“躺一下……這個我覺得沒什麽啊！很正常。一張床墊動輒幾千上萬，貴點兒的還得好幾萬，顧客肯定要躺在上麵試試彈性嘛！”</p>
“再說了，這附近有很多家具店，無論換了是誰都會多看看，多走走，貨比三家，最後才能決定具體在哪兒買。”</p>
聽到這番話，楊鐵軍用力拍了下大腿，急急忙忙解釋：“警官您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我……我是說她一直躺在這兒，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已經很長時間……嗨，她，她太過分了。”</p>
龍旭在旁邊看著覺得好笑，走過去寬慰道：“不要急，慢慢說。”</p>
這下虎平濤聽明白了。他偏頭看了下坐在旁邊椅子上一直沒起來過的老婦，再想想楊鐵軍剛才那些話，走過去，對老婦道：“請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證。”</p>
“我沒帶。”對方回答的很幹脆。</p>
虎平濤沒有生氣，比這更惡劣的態度他也見多了：“你叫什麽名字？住哪兒？”</p>
老婦仰起頭，用挑釁的目光看著他：“我叫什麽名字跟你有什麽關係？怎麽，還要打聽我的家庭住址，你想幹什麽？”</p>
虎平濤澹澹地說：“我是警察，現在是你和這家店的老板起了糾紛。人家報警，我們就必須處理。首先要做的，就是登記雙方姓名和地址，以及通訊方式。既然你說沒帶身份證，那就說說你的姓名和電話，相關信息我這邊可以查。”</p>
隨即他加重語氣：“你必須配合警方調查，認真回答我提出的問題。如果拒絕，我隻能按照相關規定，把你帶回派出所處理。”</p>
老婦反應很快，人也精明，她想也不想就張口道：“我叫陳雲霞，就住在旁邊的冶金小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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冶金小區是個老小區，其實正式名稱應該是“重機廠冶煉車間職工宿舍”。重機廠早就關門了，但職工宿舍還在，早年讓職工自己花錢購買，算是內部福利。後來附近的人叫順了口，就該叫“冶金小區”。口口相傳，這個非正式地名反倒變得人所皆知。</p>
虎平濤仔細地做著筆錄，抬起頭，問楊鐵軍：“說吧，具體什麽情況。”</p>
楊鐵軍已經理清了思緒，人也沒有剛才那麽急躁：“是這樣……我以前是做木材生意的，前年才轉行做家具。因為我手上有原料來路，又從朋友那邊接手了一個家具廠，兩邊一湊合，所以去年我租了這裏的鋪麵開店。”</p>
“我這店是去年九月份開的。那天剛好是教師節。平時就這麽開著，畢竟客人要看貨，就像您剛才說的，貨比三家，就算看中了也一時半會兒的定不下來。買家具還是挺磨人的，這可是大件兒，貴，可以理解。”</p>
楊鐵軍指著陳雲霞：“以前我不認識她……哦，不，應該是直到現在也不認識。今年天熱的早，三月份就不冷了。到了四月份，我都早早換上短衣短褲。這店裏不通風，平時坐著都覺得悶，我就讓人裝了空調，一方麵是照顧員工，一方麵也是為了招攬客人。”</p>
聽到“空調”二字，虎平濤忽然覺得很熱。剛才認真聽著各人說話，注意力集中就沒覺得熱，現在聽楊鐵軍這麽一說，他頓覺身上全是汗，尤其是脖子，黏湖湖的很難受。</p>
外出執行任務必須穿戴整齊，佩戴警號警徽，加上身上重達好幾公斤的裝備……冬天也就罷了，夏天就真的很難受。</p>
虎平濤抬手抹掉下巴上的汗，疑惑地問楊鐵軍：“我沒覺得你店裏開著空調啊！怎麽現在還是這麽熱？”</p>
楊鐵軍連忙解釋：“我讓人關了……哦，不，不是關，是開反了。”</p>
這下虎平濤聽得越發湖塗：“開反了？你這話什麽意思？”</p>
看得出來，楊鐵軍不是那種擅長語言交流的人，甚至還有一定程度的口吃。他急得抓耳撓腮，連說了好幾個“我”字，卻語不成句，半天也沒能表達出令人理解的意思。</p>
見狀，一名在旁邊的女值班經理連忙站出來：“我們楊總的意思是說，現在商場裏的空調沒有開啟製冷，而是開了製熱。”</p>
崔文“啊”了一聲，難以置信地問：“這麽熱的天，你們竟然還開著製熱……這，這到底怎麽回事兒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