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平濤笑道：“你想多了。”</p>
譚濤沒在這個問題上深究，問：“你真打算給張興文爭取寬大？”</p>
虎平濤點起一支煙，緩緩地說：“他不是那種大奸大惡的人，隻是懶……說實話，他父母對此負有很大的責任。俗話說得好：子不教，父之過嘛！”</p>
“咱們當警察可不是為了抓人。監獄也不是什麽人都收。如果隨便有點兒小錯都要弄進去，監獄早就關不下了。”</p>
</p>
“五萬不是一個小數，但隻要張興文願意配合，主動退贓，在法律和政策允許的範圍內，我覺得能寬大就寬大吧！”</p>
“早上抓人的時候你也看見了，他孩子才多大啊！當爹的要是在牢裏關上十年八年，出來以後孩子成什麽樣了？”</p>
“他家裏雖然有老人，可張興文自己是什麽樣子？他老娘能管好孫子嗎？”</p>
“還有他那個媳婦兒，人長得不錯，挺漂亮。可按照張興文的說法，也是個好吃懶做的。菜市場的桉子就是他倆合作一起幹，可張興文這人還算地道，他把所有責任自己扛下，連他老婆那份也算進去。”</p>
“如果夫妻倆都進去了，孩子怎麽辦？”</p>
“等到十年以後他們出來，社會上大概率就多了一個具有強烈犯罪傾向的不良青年。”</p>
譚濤緩緩點頭：“你的意思……隻要張興文能主動退贓，就從輕處罰？”</p>
“進去是肯定要進去的。隻有在裏麵他才能接受教育。”虎平濤解釋：“按一至兩年算吧！前提是必須退贓。雖說是慣犯，可他之前的涉桉金額不大，而且彷冒二維碼這種事目前有點兒不好定義。主要是咱們國家的法律在這方麵存在空白區。”</p>
“讓他在監獄裏好好改造，爭取減刑。等出來了，情況就不一樣了。”</p>
“至少對他的孩子有警示作用。”</p>
……</p>
晚上快八點的時候，接到報警電話。</p>
恒祥大廈嚴格來說是一個小型商業區。設計圖上的主樓高達十八層，其中一樓至五樓是商業中心，六樓以上是辦公區，也就是俗稱的寫字樓。</p>
按照報警人在電話裏所說的位置，虎平濤帶著龍旭和崔文找到了淩角街。這裏位於恒祥大廈東側，不屬於交通主幹道。</p>
嚴格來說，這一帶都屬於施工區。但因為恒祥大廈與馬路對麵正在建設的樓盤“心悅花園”分屬兩個開發商，所以各自負責一塊，以中間的淩角街為界。</p>
這種情況很常見。</p>
基建需要掘開路麵，這一帶沒有路燈，隻能從兩邊工地上的照明設備借光。附近的居民早已搬走，尤其是晚上，街頭巷尾極少看到行人。</p>
風中、灰塵中，一個瘦高的中年女子站在路邊。遠遠看見帶有藍白色標誌的警用電動車在街口出現，她急急忙忙小跑著迎上來。</p>
“你們總算是來了。”她說話帶著哭腔：“你們一定要幫幫我。”</p>
虎平濤盡可能讓自己的語音變得溫和：“不要急，慢慢說，出什麽事了？”</p>
女子哭著側身朝著來路方向指去：“我的車……嗚嗚……我的車被他們用水泥埋了。”</p>
“什麽？”虎平濤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車被水泥埋了？”</p>
女人抽泣著說：“你們過來看嘛！”</p>
虎平濤等三人跟著她走過去。</p>
一輛黑色的“邁騰”停在馬路牙子上，剛好占滿了整個人行道。光滑漂亮的車身被傾倒了大量灰色水泥，其中混雜著很多垃圾。有空飯盒、爛水果、破塑料袋、快子、廢紙、舊鞋……最誇張的是還有一雙不知道從哪兒飄過來的肉色破絲襪，長筒的那種，估計是被水泥裹著，拖出長達半米的襤褸，正在夜風中飛舞飄揚。</p>
虎平濤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他站在路邊就這麽看著，腦子裏有些發懵，也有點兒覺得好笑。</p>
他伸手指著髒裏吧幾的車身，疑惑地問女人：“這是你的車？”</p>
女子點點頭，再也忍不住了，放聲大哭。</p>
這一哭，虎平濤等三個大男人也覺得為難，連忙輪番勸解。</p>
她邊哭邊說。</p>
女子叫江靜。</p>
“我中午來這附近辦事，因為那邊沒地方停車，我找了一下，發現這裏還空著，就把車子停在這裏。可誰知道等我晚上回來，車……車就變成這樣了。”</p>
“我花了幾十萬買的車啊！現在全完了。”</p>
“警察同誌，你們一定要幫幫我，把弄壞車的人找出來。”</p>
雖然一直在哭，但她說話聲音還是蠻清楚的，表達的意思也很準確。</p>
虎平濤耐心地聽她說完，疑惑地問：“這個地方兩邊都是工地，平時也很少來人，你怎麽想到要把車停在這兒？”</p>
“我……”江靜吞吞吐吐地說：“我原本沒想過要停在這個地方，可我要去的那裏實在找不到車位啊！”</p>
虎平濤皺起眉頭問：“剛才你說你來這邊辦事。具體是在什麽地方，辦什麽事情？”</p>
江靜猶豫了一下，回答：“我去文苑路社區幫我媽辦醫保，耽擱的時間有些長，那邊的空地上全都停滿了車，我進不去，隻好另找位置。”</p>
“文苑路社區？”虎平濤想了想，奇怪地問：“那邊離這裏有一公裏多的路，你這停車未免走的太遠了吧？”</p>
江靜一聽，又哭了，抽抽搭搭地說：“我……我總得找地方把車停下才能去辦事啊！我知道要走很遠，可我實在是沒辦法。如果社區那邊有車位，我肯定把車子放那兒啊！”</p>
“你先等等。”虎平濤對周邊情況非常熟悉，文苑路社區雖然不在耳原路派出所的管轄範圍，但都在古渡區：“我記得文苑社區那邊的院子很寬敞，旁邊還有兩個很大的停車場。一個在科技大廈地下，有三層，車位很充足；另一個在鐵路家園小區，距離文苑社區三百米左右，也是地下停車場。”</p>
崔文聽了也連連點頭：“那邊我去過，兩個停車場加起來，完全可以滿足正常需求。尤其是科技大廈，就算是周末和節假日，隻要把車子開到地下三層，總能找到車位。”</p>
虎平濤看了一眼明顯有些慌張的江靜：“你說的這話有問題。就算要找位置停車，也不應該跑這麽遠。”</p>
江靜用力咽了一下喉嚨，聲音有些發幹：“……我，我沒亂說啊！反正我的車子停在這兒，不知道被誰用水泥弄髒了。這……這總是事實吧！”</p>
她的話有幾分道理————車子停在路邊，現在車身上全是水泥和垃圾。</p>
虎平濤想了想，讓崔文把警用電動車開過來，招呼龍旭帶著江靜上了車。</p>
“我先幫你在附近問問吧！”他對江靜解釋：“既然你報了警，我們肯定要解決問題。這附近都是工地，雖然已經晚了，但肯定有人值班，說不定他們知道具體是怎麽回事兒。”</p>
江靜沉默著點點頭。</p>
電動車往前開了兩百多米，道路左側有個岔口，藍色圍擋中間開了一扇門。透過遠處照過來的燈光，可以看到裏麵有個值班室，掛著“省屬三建”的牌子。</p>
虎平濤下了車，走進房間。</p>
裏麵有三個人：一個穿著保安製服，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正在低頭看圖紙，還有一個年輕人坐在板凳上，手裏端著一桶紅燒牛肉方便麵，大口吃著。</p>
他們不約而同把目光集中到虎平濤身上。</p>
戴眼鏡的中年人直起腰，放下手裏的圖紙，疑惑地問：“你找誰？”</p>
虎平濤拿出自己的證件，在眾人麵前晃了一下，認真地說：“我是耳原路派出所的，你們這兒誰負責？”</p>
保安和年輕人下意識地看著眼睛中年男。</p>
他遲疑片刻，沒有回答虎平濤的問題，反問：“……你……有什麽事兒嗎？”</p>
警服的威懾力還是很強大的。</p>
虎平濤麵露微笑，用溫和的語氣說：“別緊張，我就是過來了解一下情況。”</p>
“你們工地外邊，靠近南邊路口，有一輛邁騰挺在路邊。車上被水泥潑髒了，還倒了一大堆的垃圾。你們知不知道是誰幹的？”</p>
正在吃麵的年輕人反應很快，一聽就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說的是那輛車啊！活該……”</p>
“李曉磊！你幹什麽呢？”眼鏡中年男突然打斷了他的話：“吃你的麵，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p>
李曉磊顯然對中年男人很是畏懼，他縮了縮脖子，連忙用快子挑起麵條送進嘴裏，大口嚼著。</p>
就算是傻瓜也能看出其中有問題。</p>
虎平濤走進房間，龍旭跟在後麵。虎平濤沉吟片刻，先是看了看埋頭吃麵的李曉磊，目光隨即轉移到一言不發的眼鏡中年男身上。</p>
“你叫什麽名字？”他主動發問。</p>
“你要幹什麽？”中年男子滿麵警惕。</p>
虎平濤語氣變得有些冷漠，更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有人打電話投訴，我們是過來解決糾紛的。按照國家法律，我們有權要求查看你的身份證，同時查證你的個人信息。”</p>
“如果你拒絕配合我們的調查，那我隻能按照相關條例，把你帶回派出所接受處理，同時把情況反映給你的單位領導。”</p>
眼鏡中年男一聽，臉上神情驟變。他皺起眉頭，陷入了長達半分鍾的思考。</p>
“……我叫肖柏生。”他從衣服口袋裏拿出身份證，很不情願地遞了過去。</p>
虎平濤照例打開筆錄本，對照身份證上的信息，認證登記。</p>
將身份證還給對方的時候，虎平濤意味深長地說：“怎麽，你不是本地人？”</p>
肖柏生澹澹地回答：“我們做工程的，從來都是哪兒有活幹幹就往哪兒跑。真正想要定下來，至少是退休以後的事情。”</p>
“肖柏生。”虎平濤笑道：“這名字挺有意思的。古龍小說裏有個百曉生，隻要把這三個字顛倒一下，就……”</p>
李曉磊快人快嘴，再次忍不住打斷了虎平濤的話，大聲笑道：“是啊！我們單位上所有人都管肖經理叫“百曉生”，一是因為倆人名字一樣，再就是肖哥搞建築這行時間長了，大夥兒都很佩服他，平時都聽他的安排。”</p>
虎平濤沒再提外麵那輛“邁騰”，他信步往前走了幾步，饒有興趣地問：“怎麽這麽晚了你們還不休息，是在加班嗎？”</p>
肖柏生思維轉換速度很快，他已經擺正心態，消除了大部分對虎平濤的敵意。</p>
對方畢竟是警察，而且虎平濤之前說的那些話有理有據。</p>
“不是加班，是正常值班。”肖柏生用正常的語調解釋：“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兒，就是看看圖紙上有沒有細節性的問題，再就是耗材與人工調配。”</p>
聽到這裏，龍旭湊近虎平濤耳畔，低聲問：“要不我出去把小崔和那女的……江靜，把他倆叫進來？”</p>
虎平濤想也不想就搖頭道：“暫時還用不著。”</p>
龍旭不明就裏地問：“可那輛車……”</p>
虎平濤偏過頭，用同樣輕微的聲音解釋：“現在問了也白問，如果那女的來了，我估計事情會變糟。”</p>
龍旭皺起眉頭：“為什麽？”</p>
虎平濤隨口回了一句：“等會兒你就知道了。”</p>
說完，他注視著站在對麵的肖柏生，朗聲笑道：“你們這個工程規模挺大的啊！我看外麵整條街都歸你們管？”</p>
肖柏生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成分。</p>
這是正常提問，自己必須做出回答。</p>
“這是公共街道，我們可能有管轄權？”他迅速調整好心態和思緒，臉上擠出一絲笑，認真地說：“我們在這裏施工，具體的項目的恒祥大廈。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信息，還是明天八點以後打電話給我們公司辦公室，或者找相關負責人。”</p>
虎平濤抬手指了一下正在吃麵的李曉磊：“他剛才不是管你叫“經理”嘛，你應該也是個管事的吧？”</p>
這話直接把肖柏生擠兌到懸崖邊上，就算他有心想要否認也不行。</p>
“……還行吧！”他顯得有些尷尬：“我手底下管的人不多，平時就是幫著看看圖紙，管點兒材料什麽的。”</p>
譚濤沒在這個問題上深究，問：“你真打算給張興文爭取寬大？”</p>
虎平濤點起一支煙，緩緩地說：“他不是那種大奸大惡的人，隻是懶……說實話，他父母對此負有很大的責任。俗話說得好：子不教，父之過嘛！”</p>
“咱們當警察可不是為了抓人。監獄也不是什麽人都收。如果隨便有點兒小錯都要弄進去，監獄早就關不下了。”</p>
</p>
“五萬不是一個小數，但隻要張興文願意配合，主動退贓，在法律和政策允許的範圍內，我覺得能寬大就寬大吧！”</p>
“早上抓人的時候你也看見了，他孩子才多大啊！當爹的要是在牢裏關上十年八年，出來以後孩子成什麽樣了？”</p>
“他家裏雖然有老人，可張興文自己是什麽樣子？他老娘能管好孫子嗎？”</p>
“還有他那個媳婦兒，人長得不錯，挺漂亮。可按照張興文的說法，也是個好吃懶做的。菜市場的桉子就是他倆合作一起幹，可張興文這人還算地道，他把所有責任自己扛下，連他老婆那份也算進去。”</p>
“如果夫妻倆都進去了，孩子怎麽辦？”</p>
“等到十年以後他們出來，社會上大概率就多了一個具有強烈犯罪傾向的不良青年。”</p>
譚濤緩緩點頭：“你的意思……隻要張興文能主動退贓，就從輕處罰？”</p>
“進去是肯定要進去的。隻有在裏麵他才能接受教育。”虎平濤解釋：“按一至兩年算吧！前提是必須退贓。雖說是慣犯，可他之前的涉桉金額不大，而且彷冒二維碼這種事目前有點兒不好定義。主要是咱們國家的法律在這方麵存在空白區。”</p>
“讓他在監獄裏好好改造，爭取減刑。等出來了，情況就不一樣了。”</p>
“至少對他的孩子有警示作用。”</p>
……</p>
晚上快八點的時候，接到報警電話。</p>
恒祥大廈嚴格來說是一個小型商業區。設計圖上的主樓高達十八層，其中一樓至五樓是商業中心，六樓以上是辦公區，也就是俗稱的寫字樓。</p>
按照報警人在電話裏所說的位置，虎平濤帶著龍旭和崔文找到了淩角街。這裏位於恒祥大廈東側，不屬於交通主幹道。</p>
嚴格來說，這一帶都屬於施工區。但因為恒祥大廈與馬路對麵正在建設的樓盤“心悅花園”分屬兩個開發商，所以各自負責一塊，以中間的淩角街為界。</p>
這種情況很常見。</p>
基建需要掘開路麵，這一帶沒有路燈，隻能從兩邊工地上的照明設備借光。附近的居民早已搬走，尤其是晚上，街頭巷尾極少看到行人。</p>
風中、灰塵中，一個瘦高的中年女子站在路邊。遠遠看見帶有藍白色標誌的警用電動車在街口出現，她急急忙忙小跑著迎上來。</p>
“你們總算是來了。”她說話帶著哭腔：“你們一定要幫幫我。”</p>
虎平濤盡可能讓自己的語音變得溫和：“不要急，慢慢說，出什麽事了？”</p>
女子哭著側身朝著來路方向指去：“我的車……嗚嗚……我的車被他們用水泥埋了。”</p>
“什麽？”虎平濤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車被水泥埋了？”</p>
女人抽泣著說：“你們過來看嘛！”</p>
虎平濤等三人跟著她走過去。</p>
一輛黑色的“邁騰”停在馬路牙子上，剛好占滿了整個人行道。光滑漂亮的車身被傾倒了大量灰色水泥，其中混雜著很多垃圾。有空飯盒、爛水果、破塑料袋、快子、廢紙、舊鞋……最誇張的是還有一雙不知道從哪兒飄過來的肉色破絲襪，長筒的那種，估計是被水泥裹著，拖出長達半米的襤褸，正在夜風中飛舞飄揚。</p>
虎平濤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他站在路邊就這麽看著，腦子裏有些發懵，也有點兒覺得好笑。</p>
他伸手指著髒裏吧幾的車身，疑惑地問女人：“這是你的車？”</p>
女子點點頭，再也忍不住了，放聲大哭。</p>
這一哭，虎平濤等三個大男人也覺得為難，連忙輪番勸解。</p>
她邊哭邊說。</p>
女子叫江靜。</p>
“我中午來這附近辦事，因為那邊沒地方停車，我找了一下，發現這裏還空著，就把車子停在這裏。可誰知道等我晚上回來，車……車就變成這樣了。”</p>
“我花了幾十萬買的車啊！現在全完了。”</p>
“警察同誌，你們一定要幫幫我，把弄壞車的人找出來。”</p>
雖然一直在哭，但她說話聲音還是蠻清楚的，表達的意思也很準確。</p>
虎平濤耐心地聽她說完，疑惑地問：“這個地方兩邊都是工地，平時也很少來人，你怎麽想到要把車停在這兒？”</p>
“我……”江靜吞吞吐吐地說：“我原本沒想過要停在這個地方，可我要去的那裏實在找不到車位啊！”</p>
虎平濤皺起眉頭問：“剛才你說你來這邊辦事。具體是在什麽地方，辦什麽事情？”</p>
江靜猶豫了一下，回答：“我去文苑路社區幫我媽辦醫保，耽擱的時間有些長，那邊的空地上全都停滿了車，我進不去，隻好另找位置。”</p>
“文苑路社區？”虎平濤想了想，奇怪地問：“那邊離這裏有一公裏多的路，你這停車未免走的太遠了吧？”</p>
江靜一聽，又哭了，抽抽搭搭地說：“我……我總得找地方把車停下才能去辦事啊！我知道要走很遠，可我實在是沒辦法。如果社區那邊有車位，我肯定把車子放那兒啊！”</p>
“你先等等。”虎平濤對周邊情況非常熟悉，文苑路社區雖然不在耳原路派出所的管轄範圍，但都在古渡區：“我記得文苑社區那邊的院子很寬敞，旁邊還有兩個很大的停車場。一個在科技大廈地下，有三層，車位很充足；另一個在鐵路家園小區，距離文苑社區三百米左右，也是地下停車場。”</p>
崔文聽了也連連點頭：“那邊我去過，兩個停車場加起來，完全可以滿足正常需求。尤其是科技大廈，就算是周末和節假日，隻要把車子開到地下三層，總能找到車位。”</p>
虎平濤看了一眼明顯有些慌張的江靜：“你說的這話有問題。就算要找位置停車，也不應該跑這麽遠。”</p>
江靜用力咽了一下喉嚨，聲音有些發幹：“……我，我沒亂說啊！反正我的車子停在這兒，不知道被誰用水泥弄髒了。這……這總是事實吧！”</p>
她的話有幾分道理————車子停在路邊，現在車身上全是水泥和垃圾。</p>
虎平濤想了想，讓崔文把警用電動車開過來，招呼龍旭帶著江靜上了車。</p>
“我先幫你在附近問問吧！”他對江靜解釋：“既然你報了警，我們肯定要解決問題。這附近都是工地，雖然已經晚了，但肯定有人值班，說不定他們知道具體是怎麽回事兒。”</p>
江靜沉默著點點頭。</p>
電動車往前開了兩百多米，道路左側有個岔口，藍色圍擋中間開了一扇門。透過遠處照過來的燈光，可以看到裏麵有個值班室，掛著“省屬三建”的牌子。</p>
虎平濤下了車，走進房間。</p>
裏麵有三個人：一個穿著保安製服，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正在低頭看圖紙，還有一個年輕人坐在板凳上，手裏端著一桶紅燒牛肉方便麵，大口吃著。</p>
他們不約而同把目光集中到虎平濤身上。</p>
戴眼鏡的中年人直起腰，放下手裏的圖紙，疑惑地問：“你找誰？”</p>
虎平濤拿出自己的證件，在眾人麵前晃了一下，認真地說：“我是耳原路派出所的，你們這兒誰負責？”</p>
保安和年輕人下意識地看著眼睛中年男。</p>
他遲疑片刻，沒有回答虎平濤的問題，反問：“……你……有什麽事兒嗎？”</p>
警服的威懾力還是很強大的。</p>
虎平濤麵露微笑，用溫和的語氣說：“別緊張，我就是過來了解一下情況。”</p>
“你們工地外邊，靠近南邊路口，有一輛邁騰挺在路邊。車上被水泥潑髒了，還倒了一大堆的垃圾。你們知不知道是誰幹的？”</p>
正在吃麵的年輕人反應很快，一聽就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說的是那輛車啊！活該……”</p>
“李曉磊！你幹什麽呢？”眼鏡中年男突然打斷了他的話：“吃你的麵，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p>
李曉磊顯然對中年男人很是畏懼，他縮了縮脖子，連忙用快子挑起麵條送進嘴裏，大口嚼著。</p>
就算是傻瓜也能看出其中有問題。</p>
虎平濤走進房間，龍旭跟在後麵。虎平濤沉吟片刻，先是看了看埋頭吃麵的李曉磊，目光隨即轉移到一言不發的眼鏡中年男身上。</p>
“你叫什麽名字？”他主動發問。</p>
“你要幹什麽？”中年男子滿麵警惕。</p>
虎平濤語氣變得有些冷漠，更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有人打電話投訴，我們是過來解決糾紛的。按照國家法律，我們有權要求查看你的身份證，同時查證你的個人信息。”</p>
“如果你拒絕配合我們的調查，那我隻能按照相關條例，把你帶回派出所接受處理，同時把情況反映給你的單位領導。”</p>
眼鏡中年男一聽，臉上神情驟變。他皺起眉頭，陷入了長達半分鍾的思考。</p>
“……我叫肖柏生。”他從衣服口袋裏拿出身份證，很不情願地遞了過去。</p>
虎平濤照例打開筆錄本，對照身份證上的信息，認證登記。</p>
將身份證還給對方的時候，虎平濤意味深長地說：“怎麽，你不是本地人？”</p>
肖柏生澹澹地回答：“我們做工程的，從來都是哪兒有活幹幹就往哪兒跑。真正想要定下來，至少是退休以後的事情。”</p>
“肖柏生。”虎平濤笑道：“這名字挺有意思的。古龍小說裏有個百曉生，隻要把這三個字顛倒一下，就……”</p>
李曉磊快人快嘴，再次忍不住打斷了虎平濤的話，大聲笑道：“是啊！我們單位上所有人都管肖經理叫“百曉生”，一是因為倆人名字一樣，再就是肖哥搞建築這行時間長了，大夥兒都很佩服他，平時都聽他的安排。”</p>
虎平濤沒再提外麵那輛“邁騰”，他信步往前走了幾步，饒有興趣地問：“怎麽這麽晚了你們還不休息，是在加班嗎？”</p>
肖柏生思維轉換速度很快，他已經擺正心態，消除了大部分對虎平濤的敵意。</p>
對方畢竟是警察，而且虎平濤之前說的那些話有理有據。</p>
“不是加班，是正常值班。”肖柏生用正常的語調解釋：“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兒，就是看看圖紙上有沒有細節性的問題，再就是耗材與人工調配。”</p>
聽到這裏，龍旭湊近虎平濤耳畔，低聲問：“要不我出去把小崔和那女的……江靜，把他倆叫進來？”</p>
虎平濤想也不想就搖頭道：“暫時還用不著。”</p>
龍旭不明就裏地問：“可那輛車……”</p>
虎平濤偏過頭，用同樣輕微的聲音解釋：“現在問了也白問，如果那女的來了，我估計事情會變糟。”</p>
龍旭皺起眉頭：“為什麽？”</p>
虎平濤隨口回了一句：“等會兒你就知道了。”</p>
說完，他注視著站在對麵的肖柏生，朗聲笑道：“你們這個工程規模挺大的啊！我看外麵整條街都歸你們管？”</p>
肖柏生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成分。</p>
這是正常提問，自己必須做出回答。</p>
“這是公共街道，我們可能有管轄權？”他迅速調整好心態和思緒，臉上擠出一絲笑，認真地說：“我們在這裏施工，具體的項目的恒祥大廈。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信息，還是明天八點以後打電話給我們公司辦公室，或者找相關負責人。”</p>
虎平濤抬手指了一下正在吃麵的李曉磊：“他剛才不是管你叫“經理”嘛，你應該也是個管事的吧？”</p>
這話直接把肖柏生擠兌到懸崖邊上，就算他有心想要否認也不行。</p>
“……還行吧！”他顯得有些尷尬：“我手底下管的人不多，平時就是幫著看看圖紙，管點兒材料什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