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以東,秦嶺以北,聳入天際的華山便坐落在華陰城邊。


    華山山勢陡峭,自古便稱“奇險天下第一山”,然而在華山之巔,雲氣之上,卻有一處清雅恢弘的山門,上書“純陽”二字,視為純陽宮所在。


    純陽宮又稱呂祖廟,初為供奉道門大宗師呂洞賓所建,自數千年前便巍峨屹立於此。又因純陽宮終年積雪與世隔絕,山中往來皆是修真練道之士,所以世間芸芸皆以之為仙人。


    …


    又是一夜鵝毛雪落,銀裝素裹的純陽宮更多了幾分出塵的仙氣,不過比起那些學通天地不畏嚴寒酷暑的大能,與幾位師兄住在論劍峰上的小道士任雲蹤就難以憑凡人之軀消受這人間難得的絕景了。


    純陽宮本是天下道統魁首,六峰七脈深為世人敬仰,但百年前那場首座叛門震驚天下的鬧劇卻讓七脈之中的靜虛一脈從此衰落,自那之後,其餘六脈弟子皆視靜虛為恥。至今,靜虛一脈連入門不足三年的任雲蹤在內也隻剩下寥寥五人而已,而他們五師兄弟,在整個純陽宮裏也頗受他人冷眼。


    年紀尚小的任雲蹤還不懂什麽人情世故,但天生性子內秀的他麵對其他同門的詰難也總是逆來順受,寧願自己受些欺負也不願讓師兄們為難。


    這一天,負責給論劍峰送菜的同門又在半山腰抓住了剛從太極殿返回的任雲蹤,不由分說地便把這百來斤的給養丟給了10歲出頭的小道長。


    照常理而言,如此重擔絕不是一個小孩子能夠負擔的,但修道三年,縱然是因為無名師教導任雲蹤進境緩慢,論起氣力也不是尋常孩童能夠比擬。這百來斤東西雖然著實不輕,但也不算束手無策。


    小道長挽起道袍把那重重的擔子扛在了肩上,咬著牙一寸一寸往山頂上挪,可誰料行到半途天降大雪,任雲蹤一腳踩空就這麽順著華山絕壁滾了下去!


    生死關頭,小道長慌亂的想探手抓住岩壁,卻不想厚厚的積雪讓原本就如同刀削斧鑿一般的絕巔變得更加濕滑,少年這一抓非但沒有穩住身形,反而讓整個身子失去了平衡,狠狠撞上了崖邊凸起的岩塊,“咚”的一聲之後,溫熱的液體便從他的額頭汩汩流出,任雲蹤也完全失去了意識。


    …


    任雲做了個夢,他夢見自己一個兩儀秒掉了隻剩下血皮的蒼爹,終於在jjc拚搏了大半年之後用氣純打上了12段!可還沒等他好好慶祝一下,他就一頭撞進了電腦屏幕,撞進了自己經常使用的遊戲角色的身體。


    然後,記憶的洪流將他淹沒…從記事開始的點點滴滴,直到墜落山崖前的一切全都曆曆在目,那真實到有些虛幻的畫麵讓任雲慌亂起來,他猛然坐起身來睜開雙眼,入目處是簡樸熟悉的木屋,而窗外仍舊一片白雪皚皚。


    這裏…是華山?


    是純陽宮?


    “我穿了!?”


    常年浸淫在遊戲圈和acg圈兒的任雲很快意識到自己目前的處境,而對此,在最初感慨了一下再也吃不到漢堡之後,他倒也沒有太過慌亂。


    任雲和任雲蹤,雖然從表麵上看,這完全是兩個生活在不同世界,不論年齡、經曆、性格全都不同的人,但實際上在他本人看來,這卻更像是夢裏夢外的一體——莊周夢蝶,蝶化莊周,從完全繼承記憶的那一刻起,任雲就沒有感受到任何的排斥,因為這個純陽宮的小道長同樣是自己。


    既然穿了那更得好好活著。


    如此考慮的任雲…任雲蹤立刻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除了額頭上被磕破的傷口還沒有完全複原之外,整個人都已經沒什麽異樣。坐忘經一重的微弱真氣也在氣脈中緩緩流轉,隻是因為受傷的關係,那一絲絲真氣比平時更加微弱了。


    但即使如此,對於統合了兩份記憶的任雲蹤而言,這一點點真氣也足夠讓他見獵心喜了——不同於自小拜入山門的小道士,某人本來可是生活在唯物主義的光芒之下,所謂的內力或者說真氣他根本沒機會接觸到,這會兒他不僅能近距離觀察,甚至還能自由操控,怎麽能不玩兒個痛快?


    任雲蹤想起師兄們說過,真氣可以加速傷口愈合,於是便很自然地從丹田之中調動真氣逆行中宮,返回到頭部附近,眨眼間,任雲蹤頓時感覺到傷口傳來陣陣麻癢,原本就已經處理過的傷口果真正在加速恢複。


    “嘖嘖,厲害厲害。”


    剛感慨了兩句還不等任雲蹤yy完,那原本就稀薄無比的真氣又因為療傷的關係損耗了近半,等他將其重新挪回丹田更是隻留下不到三分之一了…小道長畢竟沒有什麽雄厚的根基,就現在他體內這點兒真氣充其量也隻能算是剛剛入門,真是少的可憐。想要靠這個療傷,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路,要一步一步走,飯,要一口一口吃。


    想通這個道理,任雲蹤倒也沒有繼續糾結。從山崖上摔下去到現在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這會兒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要不是之前因為發現了氣脈、真氣之類的新鮮玩意兒,他早就忍不住出門覓食了。


    於是穿戴好普通弟子的製式道袍,任雲蹤翻身下床,晃晃悠悠地推門而出——廚房的位置他自然不會陌生,畢竟平時三師兄下廚時他也常會幫把手,可當任雲蹤輕車熟路的轉進廚房,正在灶台前忙活著什麽的三師兄卻突然整個人都愣住了。


    論劍峰靜虛一脈目前沒有首座,隻剩師兄弟五人,大師兄上官雲天資最高,一心鑽研修煉,是兄長一般的存在,二師兄郭逢春忠厚老實,修為僅次於上官雲,大家平時有什麽事情都習慣去請教他。


    而三師兄李溫良則與其他師兄弟不同,據說他原本隻是華陰城裏的一個廚子,後來大師兄下山曆練時看出他有仙根,這才領入山門,修仙學道,溫良這名字也是入門後改的。也因為這一層關係,李溫良有一手做菜的好手藝,平日裏大家的夥食也多是由他搞定。而由於任雲蹤年紀最小,性格又乖巧,平時李溫良也對他相當照顧。


    “三師兄早啊。”


    “你…你…”


    李溫良你了半天也沒把話說下去,直到一手扶在了鍋邊,燙手的高溫才讓他回過神來。一時間三師兄也顧不上手上還沾著厚厚一層麵粉,更管不了鍋裏燉了一半的紅燒肉,轉臉就繞過灶台衝到了任雲蹤麵前。


    “小師弟你醒了!這…這不對啊?你竟然醒過來了?”


    難道我應該睡死過去嗎…


    默默在心裏吐槽了一句,但分辨出李溫良話裏關心之意的任雲蹤還是苦著臉笑了笑


    “是啊師兄…額,我睡了很久了嗎?”


    “三天三夜!”


    “這麽久啊?”


    “可不是,那天晚上你沒回來,我們到處找你,最後大師兄發現你竟然掛在咱們論劍峰的懸崖上,滿頭滿臉都是血!真嚇人。”


    原來如此…任雲蹤頓時也是一陣後怕。要說自己這命也真是大,竟然這樣都沒有一摔到底,反而卡在了半截兒,希望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吧。


    “額,讓師兄擔心了,三師兄你這兒有沒…”


    “哎呀,對了!”


    任雲蹤這邊覓食的話還沒說出口,李溫良頓時一伸手把他拽住就往外麵跑,門外的雪早就停了,但小道長畢竟是大病初愈,肚子裏又空空蕩蕩,這麽一折騰差點兒沒暈過去。


    “師兄…你這幹嘛呀?”


    “別廢話,跟著來就對了。”


    事到如今任雲蹤也隻能跟著去了,論劍峰人丁不旺,房子自然也不大,繞過回廊之後他們很快便走到了後院的草堂門口。而走到這兒任雲蹤也就大概明白是要幹嘛了…


    靜虛五師兄弟中,大師兄上官雲天資卓越、修為精深,純陽宮內專為後天弟子提供的十二重坐忘經他已經連到了第十一重,門內很多人都蔑視靜虛一脈,卻也不得不承認,上官雲可能是近百年來純陽宮內最出色的天才,也是最有希望在甲子之前晉入先天的弟子。


    而上官雲的住處自然就是眼前的草堂。李溫良帶他來這裏,也算是給論劍峰的話事人交代一下。


    “大師兄!大師兄!你別去太極殿了!小師弟醒了!”


    吱呀…


    李溫良火急火燎地開口,話還沒完草堂的門便被人從裏麵推開了。


    一步跨出的那人束道冠,盤銀發,肌如凝雪,目如朗星,俊逸不凡,一身白色的道袍印著淺藍色的鑲邊,真仿佛是從圖畫中走出的人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總繃著一張比華山風雪還要冷酷的臉,拒人於千裏之外。


    “溫良先回去吧。”


    “是,大師兄。”


    靜虛一脈沒有首座,上官雲修為最高又是大師兄,所以縱然他的聲音略顯纖細,卻有絕對的權威。一開口,李溫良立刻拱手告退,隻留下任雲蹤一個戰戰兢兢地留在原地“聽候發落”


    …天可憐見,餓得頭發昏的他隻想陪三師兄回到那溫馨的廚房,吃一碗暖心暖胃的雞湯麵。


    “進來吧。”


    “是,大師兄…”


    ps:第一章之前莫名其妙被吞了,隻能刪掉重新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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