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在抗拒!否則沒法解釋餘杉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被撞了下,差一點就喪命車輪之下。餘杉流了一身冷汗,他的心髒兀自在強烈的跳動著,衝著三輪摩托擺了擺手,餘杉趕忙回到了遮陽棚裏。


    或許對於這個時空來說,陌生的餘杉就像是病毒,每當餘杉要試圖改變一些什麽的時候,總會遭遇到莫名的阻力與危險。


    回憶起老喬的忠告,餘杉不敢繼續在實驗中學門口待下去了。他匆匆的攔了一輛出租車,交代司機開去附近的國泰大廈,閉上眼睛他不住的後怕。


    太危險了!那輛豐田幾乎擦著他的身子疾馳而過,後麵跟著的三輪摩托視線受阻,要不是司機反應快,餘杉肯定躲不過被撞的下場。


    九八年的街頭暢通無阻,私家車對於這年頭的人們來說還是奢侈品,堵車更是少見的狀況。一路疾馳,出租車很快拉著餘杉停在了國泰大廈的廣場前。餘杉付了車資,進了大廈的大堂,徑直開了個標準間。這年頭的賓館同樣是奢侈品,馬警官一個月工資都不到三百,沒哪個正常人會為了一時之需拿出小半個月工資領著女朋友跑賓館享受了。


    登記的時候餘杉緊張了半天,眼睛一直盯著前台姑娘的神色,隨時做好拔腳就跑的準備。過了好半天,前台神色如常的把手寫的押金票、鑰匙連同餘杉的身份證推了過來,還好心的指出了電梯所在位置。


    餘杉那顆七上八下的心這才放在肚子裏。坐著電梯上了七樓,進了房間餘杉不管不顧的就躺在了床上。他累壞了。起初餘杉還以為是受了驚嚇,後來一琢磨,他是從2015年下午四點半左右穿過來的,到現在為止已經過了快八個小時。換算起來,他早就到了該睡覺的時候。


    疲憊成這樣,完全是生物鍾使然。感覺著腦袋發沉,餘杉一會兒想著老喬的事兒,一會兒青春年少的自己又躍然眼前,胡思亂想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等他再睜眼的時候,發現已經晨光大亮。


    起身坐在床上,活動著酸疼的胳膊,餘杉開始琢磨這一周的時間該怎麽打發。老喬的事兒除了等待再沒別的辦法,索性也就不去想了。他琢磨來琢磨去,覺著這一禮拜就等於是偷來的假期。他完全可以任性的四處遊玩,順便回味一下九八年的味道。對了,玩兒夠了順帶著可以去九八年的育才小學瞧瞧,也不知道那實習女老師現在跳沒跳樓。


    拿定主意,餘杉鑽進衛生間,好半天才弄明白這年頭的賓館用的不是熱水器,而是熱水管。幹脆洗了個熱水澡,二十分鍾後餘杉神清氣爽的下了樓。


    值班的前台很有禮貌的介紹說旁邊的餐廳為住宿的客人提供免費自助早餐。餘杉進去瞧了一眼,沒一會兒就出來了。賓館的自助早餐琳琅滿目,可對於餘杉來說完全沒有吸引力。


    難得來九八年一趟,吃自助早餐多沒勁,要吃也得去吃老字號的錦天果子鋪。說起錦天果子鋪,那年頭可就遠了。反正打餘杉記事兒開始,這家店就存在了不少年頭。這家店專門做早餐的生意,油條、豆漿、豆腐腦、筋餅、油炸糕,他們家最有特色的就是筋餅了。一張餅不大不小二兩整,拿筷子拎起來薄得能瞧見對麵人的隱約輪廓。吃在嘴裏又香又有嚼頭,配上熱乎乎的豆腐腦絕對是莫大的享受。


    這家店到了2015年依舊有,而且還仗著金字招牌生意越做越大。店麵大了,分店也有幾家,早餐的種類也越來越繁雜。餘杉去過幾回,每次都是乘興而去失望而歸。也不知怎麽,他感覺那筋餅怎麽嚼都沒了小時候的味道。


    出了賓館,餘杉攔了輛摩托三輪,報了錦天果子鋪,車夫說道遠,車費起碼得兩塊錢。


    餘杉樂了,車夫這是把他當外地人宰了。他指著賓館旁的小道說:“遠什麽啊,從這兒走過兩條街一轉彎的事兒。”


    車夫尷尬笑笑:“那就一塊錢。”


    港田三輪突突突冒出一陣黑煙,拉著餘杉穿街過巷,沒一會兒就到了地方。這時候的錦天果子鋪門臉不大,看起來都不如餘杉昨天中午吃飯的小飯館。店門口支起一口油鍋,穿著廚師服白上衣的師傅抄著兩根大筷子來回撥弄,讓油條不停地翻滾。油鍋前排了十來號人的隊伍,都是打算買回去吃的附近住戶。


    餘杉進了小店,找了個位置就坐了下來。服務員趕忙上前抹桌子,餘杉沒等人家姑娘介紹,直接說:“三張筋餅一碗豆腐腦,豆腐腦多放蒜汁、辣椒油。”


    “好嘞!”服務員清脆的應了一聲,沒一會兒就把豆腐腦跟裝著筋餅的盤子端上了桌。


    小店裏頭香氣四溢,聞著味的餘杉早就食指大動。點的東西剛一端上來,餘杉掰開方便筷子,摩擦著剃掉毛邊,夾起來一張筋餅對著一瞧,還真是如假包換的看得見人影。入口一嚼,勁道、爽滑、香氣四溢。


    一口筋餅一口豆腐腦,沒一會兒的功夫餘杉就吃了一腦袋的汗。熱乎乎的豆腐腦讓他的胃口暖暖的,熟悉的味道讓他享受至極。


    豆腐腦眼看著見了底,筋餅還剩下一張半。餘杉感覺著自己的肚子,正琢磨要不要再來一碗,就聽一個好似黃鸝的聲音問:“這兒沒人吧?”


    餘杉抬頭,就瞧見一梳著馬尾的姑娘端著豆漿,站在桌前詢問的看著自己。姑娘穿的很素淨,白色略帶裝飾的白襯衫,外麵罩著磨白的牛仔小夾克,瘦瘦的瓜子臉隻有巴掌大,鼻梁高挺看起來像是西部的少數民族,偏偏五官聚在一起有一股江南水鄉小家碧玉的風情。最惹人注目的是那一雙黑得發亮的眸子,波光流轉宛如璀璨的寶石。


    麵前的姑娘連唇彩都沒擦,更沒有什麽裝飾品,素淨得宛如出水芙蓉。餘杉愣了下,馬上就感覺到了自己的不禮貌,低下頭說:“沒人,你坐吧。”


    姑娘客氣的小聲道了謝,放下豆漿,又去端過來兩根油條。然後掰開方便筷子,仔細的磨去毛邊,用筷子將油條夾成一段段,再將油條丟進豆漿裏。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成家立業的餘杉倒是沒生出是亂七八糟的想法,隻是單純的覺著這姑娘賞心悅目。跟著心裏頭又感歎著2015年,那真是漂亮姑娘滿街走,卸妝把你嚇成狗。平常人如此,明星也如此。搞到後來女星一出道,立馬就有人質疑其的美麗是人造的。


    有人說懷念過去並不代表現在不好,隻能說明你老了。餘杉倒不這麽想,他覺著能讓人懷念那就說明有讓人眷戀的地方。就比如坐在對麵的姑娘,放在2015年你上哪兒去碰到這樣天然去雕飾還讓人賞心悅目的去?


    心情愉悅,餘杉又要了一碗豆腐腦。沒等豆腐腦端上來,一個小青年端著豆腐腦理直氣壯的挨著那姑娘就坐下來了。


    小青年的打扮很有特色,穿著一條黑西褲,腳上配著簇新的黑布鞋,大清早的穿著不合時宜的花格子短袖襯衫不說,還解開了兩顆扣子,露出脖子上掛著的老粗金項鏈。頭發挺長,遮住了半邊臉,左胳膊小臂上還燙了幾個煙疤。


    餘杉強忍著沒笑出來,心想這家夥一準是被《古惑仔》毒害的不淺。再過十年,都不用別人提醒,這家夥自己回憶起來都會覺著自己傻。


    不止是眼前的這位,那部香港片很是毒害了一批小青年。這幫人把兄弟義氣掛在嘴邊,以電影人物陳浩南、山雞為偶像,夢想著兄弟齊心闖蕩江湖,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快意恩仇,縱意江湖。然後現實很快就會給他們上一堂殘酷的課。


    這年頭的小商小販大多是被生活所迫的下崗工人,這些人大多從****年代走過來,年輕的時候幹的事兒比什麽陳浩南之類的猛多了。找上門收他們的保護費?這簡直就是找死!


    記憶中就在九七年,一幫從高中輟學的小青年,因為收保護費的事兒跟菜市場賣豬肉的小販扭打起來。六個人圍攻一個,把小販打急了,掏出******眨眼間全給放倒了。結果一死兩殘,小販因為防衛過當坐了牢。


    這事兒當初鬧得挺轟動,餘杉所在的實驗中心還專門在課間開了大會,教導主任就著這個事教育了所有人半個鍾頭。


    餘杉正一邊吃一邊想著呢,就瞧見對麵的小青年大咧咧的往旁邊動了下。店裏擺放的是長條凳,小青年的半邊身子順勢就靠在了姑娘身上。


    那姑娘開始皺眉,小心的往左動了下。沒成想,那小青年又靠了上去。


    看著姑娘羞怒的臉,餘杉又不能忍了。他把筷子一丟,瞪著小青年,卻對姑娘說:“小婉,你過來坐,跟他擠什麽勁頭?”


    餘杉的話讓姑娘愣了愣,旋即會意的起身,先把碗挪過去,然後人再走過來坐在了餘杉旁邊。落座的時候姑娘輕不可聞的說了句‘謝謝’。


    對麵的小青年斜著眼惡狠狠的看著餘杉,餘杉不客氣的瞪了回去。不但如此,餘杉還把袖子挽起來,露出胳膊上結實的肌肉。


    按照這年頭的流程,大眼瞪小眼的倆人中總會有一個先開口:“你瞅啥?”


    然後另一方立馬毫不客氣的回道:“瞅你咋地!”


    “你挺牛逼啊,來來咱倆出去嘮嘮。”


    這一嘮就得嘮倒一個不可。倒地的一方人倒架子不倒,臨走前還得怒氣衝衝的指著對方說一嘴:“你他媽等著!”


    當然,上述情況一般隻會發生在實力相當的情況下。現在倆人麵對麵坐著,比比胳膊就知道誰強誰弱。所以沒一會兒小青年就敗下陣來,起身惱火的瞥了一眼餘杉,屁都沒放,端著東西去了另一桌。


    那姑娘沒再坐過去,就留在餘杉身邊,兩個人一起沉默的吃著。餘杉故意放慢了速度,瞅著姑娘快吃完了,起身叫過服務員結賬。


    結過賬餘杉隻覺著太便宜了。兩碗豆腐腦一塊錢,三張筋餅九毛。他出了門正走著呢,身後傳來黃鸝般的聲音:“謝謝你啊,大哥。”


    餘杉回頭一瞧,見追上來的是剛才那姑娘,笑著擺擺手:“沒事兒。”


    姑娘的笑容很羞澀,還帶著兩個梨渦,遲疑了下,又說:“還有……那個……我不叫小婉,我叫徐惠。”朝著餘杉擺擺手,姑娘小跑著奔公交站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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