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萌自研究生畢業幹過好幾份工作,當過公務員培訓講師,進過私企實驗室,甚至還在房地產公司幹過一段時間的行政助理。她沒什麽野心,隻想要一份清閑、省心,沒那麽多勾心鬥角的工作。大學老師這個工作一直都是她夢寐以求的,當初為了考上這個職位,趙曉萌甚至找了張x光照片,大夏天的給腳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跟原先的單位說自己不小心崴了腳,導致腳踝骨裂,得在家休養。然後專心在家備考半個月,這才有了現在這麽一份大學實驗室老師的工作。


    這份夢寐以求的好工作一直以來都是她的驕傲,每天上班的時候都喜滋滋的。如今為了躲開這些是是非非,趙曉萌甘願丟掉這份工作,愣是要舉家搬遷到濱海……所以哪怕趙曉萌是笑著說的,餘杉也能聽出趙曉萌言語間的違心。


    餘杉覺著他必須得做點什麽了,不能因為眼前這麽點破事兒,就連累媳婦從此以後都不開心。不單是媳婦,還有自己的父母,以及幾個真心對待自己的朋友。


    辦法很簡單,他隻需要回到那間音像店裏,跨過那道昨日之門,然後再返回,一切都會變得不同。沒準會恢複原樣,或者變得更好,以及……更糟。即便結果變得更糟也沒什麽,再穿個來回,總會有變好的時候。但他有些猶豫,導致他猶豫的最主要因素是,他不知道當他完成時間線躍遷後,這條舊的時間線會如何延續?難道‘餘杉’這個人會無緣無故的憑空消失?又或者根本就沒什麽舊有時間線,於是也就沒了現在這麽多惱人的問題。


    這一切都不得而知,昨日之門就擺在那裏,但有關它的一切全都是餘杉的憑空猜測。


    趙曉萌開著車上班去了,餘杉胡思亂想著,等醒過來的時候發現不知何時他將音像店卷簾門的鑰匙握在了手裏。他盯著手掌中的鑰匙,攥緊,再慢慢鬆開,而後再攥緊。


    然後他用自己都不太確定的語氣反問自己:“再試一次?”


    他想了想,掏出手機,給蘇眉打了個電話。幾聲響鈴過後,電話接通:“餘杉?”


    “是我。”


    電話那頭的蘇眉說:“你這個電話來的正好,要不中午我也得打給你。告訴你一聲,我們領導把數據庫遷移的錢批下來了,發票你準備沒?”


    餘杉說:“錢的事兒另說,我有事兒要你幫忙。”


    蘇眉輕笑了聲:“也是,你現在也瞧不上那仨瓜倆棗的了。說吧,有什麽要我幫忙呢?”


    “我想讓你幫我查點資料……”


    上午十點半,餘杉按照約好的時間到了圖書館對麵的一家小冷飲店。他到的時候,蘇眉已經坐在那裏,捧著一杯檸檬茶慢悠悠的喝著,手邊還放著厚厚一摞文件。


    瞧見餘杉,離的老遠蘇眉就開始招手。餘杉坐在蘇眉對麵,隨便要了杯飲品,伸手就要去拿那一摞文件。


    “誒?感謝話都不說一聲就白拿啊?”蘇眉沒好氣的說:“你知不知道這麽多破報紙浪費了我多少時間?”


    餘杉皺著眉頭眨眨眼,說:“嘶……不對啊,我這背了天大一個鍋,愁得不得了,見了麵不說安慰安慰,怎麽還跟以前一樣擠兌人?”


    “你都說了是背鍋,反正早晚會真相大白,那我還憑什麽做無用功。”


    餘杉想了想,為蘇眉的邏輯點了個讚。當即雙手抱拳:“感謝女俠相助,來世結草銜環……”


    “噗……”沒說一半,蘇眉樂了,將文件袋推過去說:“給你給你,也不知道你要這玩意有什麽用。想投資股市,你也得看現在的行情啊,看這些老古董有什麽意義。”


    “你甭管了。”餘杉嘴上說著,繞開繩子,從牛皮紙文件袋裏抽出一摞複印的報紙,略微掃了一眼,又滿意的將其塞了回去。他在九八年有了合法的身份,完全可以在金融市場上找錢,倒騰手機那種勞心勞力的事兒從此可以告別了。


    拿到了想要的東西,餘杉迫不及待的想要走,又覺著不太好,於是沒話找話說:“蘇眉,你還記得當初我跟老喬是怎麽鬧掰的麽?”


    “記得!怎麽不記得?”蘇眉揶揄著說:“當初老喬把魯海鵬介紹給你的時候大家夥就勸你,說魯海鵬這人心術不正,最好少跟這種人來往。你口頭上答應的好好的,轉過頭也不知被喬思灌了什麽迷魂湯,到底還是跟魯海鵬攪和在了一起。”


    “後來呢?”


    “後來你被姓魯的坑了個傾家蕩產,又跑去跟喬思吵了一架,然後你倆就鬧掰了。”


    “就這樣?”


    “你還想哪樣?”蘇眉白了他一眼,說:“喬思那人有些隔路,也就你跟他能混在一起去,我們這幫人不論是單傑還是熊孩子,都瞧他不順眼。”頓了頓,蘇眉挑眉說:“誒?不對啊,你自己的事兒你問我?”


    餘杉趕忙說:“我是借著你的話回想一下當初的細節。得,不耽誤你上班了,我走了。”


    告別蘇眉,餘杉剛出冷飲店就接到了大舅哥趙曉光的電話。趙曉光在電話裏說,他找了經偵上的朋友問了下,魯海鵬的案子近期會開庭。


    而經過審訊,魯海鵬交代,當初他卷款走人一方麵是因為他的金融公司負債累累,另一方麵則是受了喬思的教唆。


    喬思的教唆?無緣無故喬思為什麽會害自己?掛了電話的餘杉怔在那裏百思不得其解。他努力回想著,試圖在混亂的記憶裏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可惜直到想的頭疼欲裂他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想不出來就不去想了,餘杉琢磨著反正他都已經決定再穿一回,沒必要再去糾結這些破事兒。於是他攔了一輛出租車,拎著文件袋打車去了那條背街。


    十幾分鍾之後,餘杉從出租車上下來,站在音像店門口打量了下。音像店的卷簾門落著鎖,上麵多了幾張‘開鎖’‘通下水’之類亂七八糟的牛皮癬。


    餘杉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自己,於是掏出鑰匙將卷簾門升到一半,推開店門鑽了進去。許是太久沒通風的緣故,店裏麵充斥著一股子下水道味兒。餘杉熟練的將手表、手機、鑰匙放在吧台上,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向走廊盡頭那道門。


    他心裏忐忑著,輕輕拉開,感受著黏液的包裹於撕扯,下一刻,他跌跌撞撞的站穩身子,再睜開眼已經到了門的另一邊。


    街上車水馬龍,行人川流不息,叫賣聲此起彼伏,一片嘈雜中沒人注意到站在那裏的餘杉。餘杉深吸了一口氣,扭頭推開那道門,又走了回去。


    下一刻,眩暈之中餘杉又回到了音像店裏。適應了片刻,他抬頭看了看時間。十一點零九分,距離他離開隻過了兩分鍾。餘杉迫不及待的跑到吧台,發現手機沒變、手表還在、鑰匙跟錢包什麽變化都沒有。他皺著眉頭,拿起手機給趙曉萌打了個電話。


    “喂?”聽筒裏傳來趙曉萌的聲音。


    餘杉說:“媳婦兒,咱舉家搬遷到濱海吧。”


    “好啊,這不是今兒一早說好的嗎?誒?你那軟件有消息了?”


    “快了快了。”


    胡亂應付幾句,餘杉掛斷了電話。奇了怪了,好像什麽都沒改變啊。難道是因為他在九八年待的時間太短?又或者因為待的太短,所以完全沒有影響到曆史?


    餘杉撓著頭,琢磨著後一種猜想更靠譜一些。而如果後一種猜想靠譜,那用量子理論去解釋穿越後的巨變就不靠譜了。又琢磨了片刻,餘杉咬咬牙,一轉身,拉開那道門又穿了過去。


    餘杉離開後還沒一分鍾,兩名警察一先一後進了音像店。馬警官用銳利的目光四下掃著,年輕的警官則不停的用手在鼻前來回扇著。


    馬警官說:“人呢?”


    “我瞧見了,那小子從後門走了。”他的搭檔說。“還跟麽?”


    “跟上去再說。”馬警官大步流星走過去,拉開門走了出去。音像店的後門正對著一片工地,門口不遠有個收破爛的三輪車,攤主是個老頭兒,此刻正卷著苯板往蛇皮袋裏頭塞。


    馬警官左右瞧了瞧,沒發現餘杉的蹤影。於是皺著眉頭走過去問攤主:“瞧見從這門裏出來那人去哪兒了嗎?”


    老頭兒一撥浪腦袋:“就沒出來過人,我上哪兒瞧去?”


    “沒出來過人?”


    老頭不可思議的瞧了馬警官一眼:“你看你這警察,我在這兒待一上午了,那出沒出來人我還能不知道?”


    馬警官跟搭檔對視一眼,後者摘了帽子扇著風,納悶兒的說:“邪了門兒了啊,人哪兒去了?”四下瞧了瞧,又說:“現在怎麽辦?”


    馬警官咬咬牙說:“回頭找人去這片工地找找,看看有沒有屍體。走,回去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說著,馬警官當先一步往回走,推開影像店的後門,進了店裏。


    倆警察一進店裏,就聽見拉抽屜的聲響。倆人對視一眼,就一個念頭:小偷!


    馬警官帶著搭檔躡手躡腳往裏走,剛走到一半,就瞧見一個人從吧台後探出頭瞧他們倆。


    “你們……警察?”


    那人愣住了,馬警官也愣住了。年輕警察指著探出頭的那人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說:“你是喬思?誒?你不是失蹤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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