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大力死了!這次是大力!”


    正在僵持著,突然有個瘦弱的村民從涉雲真兩人身後朝著村口跑來,一邊跑還一邊大喊。


    “這次桃花娘娘選中的不是外人,是大力啊!”


    頓時,不管哪一方的人,都朝來者看去。


    涉雲真是不知情不了解,而對麵村裏的村民卻是麵色難看。


    那個瘦弱的漢子也是中年人,大概因為體質不強,起不到威懾作用,才沒有跟其他人一樣聚在村口。


    這個中年人跑著跑著跌倒在地,也不爬起來,跪倒在地上,捂著臉哭著說,“桃花娘娘不準備饒過咱們了!咱們村子裏再也沒法找替死鬼了!嗚嗚,以後死的,嗚,就是咱們了!”


    對麵有一個青年手裏的木棍掉了,落在地上“咣啷”一聲,然後爆發出一陣哭腔,大喊了一聲,“爹!”拔腿就朝來人的方向衝去。


    涉雲真迷茫的看向血止殺。


    這是出了什麽事?


    血止殺眼神深幽,但笑不語。


    村子邊沿一處木屋裏,剛剛奔跑離開的青年抱著床上的屍體嚎啕大哭,聲音淒慘至極,令人不禁心生感傷。


    屋裏站著幾個桃花寨人,大多與這家主人交好。如今好友加同村去了,來看看情況,順便幫忙打點後事,也好讓人家走的體麵些。


    這些人大多是中老年人,有些中年漢子臉上,還露出些許物傷其類的表情,看著床上失去人氣皮膚灰白,散發著桃花香的男人,似乎在看著什麽令人憂傷的東西。


    血止殺和涉雲真也跟來了,血止殺是想拿到那件東西,涉雲真則是想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來到這才發現,死的那個人,恰巧是之前救了涉雲真的獵戶。


    對這個獵戶……涉雲真心裏略微有那麽些複雜。


    這人說是好人,卻在明知村裏不對的情況下,仍然誆騙他們入住。若說是壞人,卻又實實在在冒著危險救了涉雲真一回,他是修仙者,墮馬頂多受些傷,很快就能恢複,可若是凡人,那就是傷筋動骨。


    如果馬匹發瘋的,還有可能死人。


    畢竟這個時代醫療技術不高。


    涉雲真也想過,如果當初沒有這個人出現就好了。


    隻是一個路過的山村,不同於常人,修真者不需要一日三餐,休息也可以打坐回神,更何況涉雲真已經邁入築基,血止殺連人都不是。他們大可以不入住村莊,也不會出現這麽多事。


    不過既然已經知道,自己師父出了事,而這村裏有正好有東西對師父有幫助,那就……順勢而為吧。


    不過……


    涉雲真感歎,“不愧是仙俠世界,連個窮鄉僻壤都會有神器。”


    “什麽神器?”血止殺看他。


    涉雲真反看回去,眨眨眼,無辜道,“不是你說的?這裏有能幫到我師父的東西,難道不是什麽法寶?”


    血止殺:“……沒有人規定隻有法寶能幫上修者的忙。”


    “……好吧,”涉雲真問,“那到底是什麽?”


    血止殺笑的意味深長,“一件好東西。”


    “……”


    涉雲真吞下到了嘴邊的我想抽你,然後轉頭看向床邊的青年。


    這個青年大概剛到二十,臉上的青澀還未完全褪去,就已經有了成年人的樣子。窮人家的孩子總是成熟的很早。


    現在,在他初接觸成人世界後,唯一能給他幫助的父親卻死了,想來這孩子未來要吃不少苦。


    雖然身體隻有十幾歲,但是認真算起來,他的真實年齡也已經二十多了,完全可以把這個青年看成晚輩。


    半大小子摟著自己父親屍體哭號的樣子,真的非常淒慘。


    涉雲真拽拽血止殺的衣袖,問轉過頭來疑惑的看著他的血止殺,“你不去問問怎麽回事嗎?”


    血止殺伸手摸摸涉雲真的腦袋,被一手拍開,他也不以為忤,道,“這個……我說過,隻能他們主動告訴我們。”


    “如果他們主動告訴我們,這個村子的怪異之處就會消失?”


    “不,”血止殺道,“隻是,他們不主動告訴我們,就算我們解決了事情,這裏的詛咒,也還是不會消失。”


    涉雲真用手肘戳戳那家夥的腰,“喂!你不是很會給人下套嗎?快去快去!動用你的一肚子壞水!”


    血止殺:“……你才一肚子壞水!”


    說完,還報複性的掐了涉雲真一把,弄得涉雲真呲牙咧嘴。


    幸好對麵的村民注意力都集中在床上的屍體上,否則,這家夥貴公子的形象就崩了。


    不過,這人還是走過去,問那些村民,“這位兄台前些日子幫了我們二人一次,那次相見時,還是健壯的很,為何短短幾日,便暴病了呢?”


    旁邊的村民為難的互相看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個人尷尬的打著哈哈,“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啊。”


    血止殺挑眉,“哦,那真是可惜,這位兄台還有大把的時光,卻早早去了……看來,是平日勞累太過?不然,這麽健壯的身子,怎麽會平白無故的去了呢。”


    “是啊是啊……”剛剛說話的村民尷尬道。


    一直抱著屍體哭的孩子卻突然止住了哭號聲,咬牙切齒道,“不是生病死的!我爸爸一直健康的很!分明是……”


    “小栓子!”


    一個村民厲聲喝止他。


    小栓子更大聲的吼了回去,“你們要瞞住事實,我偏不!我爹死的冤枉!那些事,我爹壓根就沒參與!這次死的,怎麽偏偏就是我爹!我爹那麽好的人,平時也沒少幫你們幹活,你們就看著他死的不明不白?”


    村民們都訥訥的閉上了嘴,隻有一個看起來年紀略大的還在勸說情緒激動的青年,“小栓子,知道你爹死的冤枉,可是,這再不提起這件事,是全村人一起決定的。”


    小栓子憤恨的盯著這個男人,表情凶狠的說,“你當然不願意別人提起!因為,害死那個女人,你也有一份!”


    這個村民臉色立刻變了,有些畏懼又有些惱怒,最後偏過頭,罵了句,“隨你!畜生教養小子!”然後摔著門離開了。


    涉雲真看著那人的背影,皺起眉。


    他不喜歡這人。


    人死為大,這人罵人,可是活人死人一齊罵了。


    血止殺好似沒看到這一切,隻是饒有興趣的問小栓子,“看來,似乎這事另有隱情?不知,和你們攔住我們有什麽關係?”


    聽血止殺問的這麽直白,村民們臉色都難看起來,一個大叔對小栓子說了句,“下次我再來幫你看看有什麽需要準備的。”就轉身離開。


    又有一個村民安慰小栓子,說,“人死都死了,你也別太傷心,免得自己反而出了問題,今晚我帶著棺材來抬人。”然後也走了。


    有了第一第二,就有第三第四。


    剩下的村民紛紛表示會幫忙處理後事,然後借口離開,沒多久,小木屋裏就寬敞起來。


    隻剩下一具屍體,和三個活人。


    血止殺看著門口,眼含笑意。


    人類,可真是有趣的東西。


    小栓子也哭夠了,用袖子抹掉眼淚鼻涕,拉過一邊的草席給自己父親蓋上。


    “我們村子,十年前,出了一件事。”


    涉雲真和血止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這是要開始講秘聞了?


    小栓子站起來,坐在床邊,看著這兩個衣衫華貴的村外人,慢慢道,“從那件事後,我們村的桃花,就常開不敗,四季如春了。”


    原來,自很久以前起,桃花寨就以繁茂的桃花聞名,附近不少遊人和行腳的商人慕名前來,在這裏欣賞桃花,品品特有的桃花酒,再來點桃花做的點心。因為村民熱情淳樸,桃花製成的東西也實惠美味,一時桃花寨在周圍聲名大噪。


    據說,是在更久的時候,桃花寨裏人救了個商人,那商人感恩,告訴了村民用桃花製作食品和香囊出售,然後又道外麵宣傳桃花寨的美麗,這才讓偏僻窮苦的村裏人有了謀生的財路。


    可隨著村裏越來越富有,人心也漸漸浮躁了。


    十來年前,桃花寨裏出了個美女,叫桃娘,據說就生在桃花盛開的三月,所以被取名為桃花,小名桃娘。


    據說,這桃娘長得天生美豔,身體周圍自有一股異常馨香的桃花香,鼻梁上一側有一顆不大不小的痣,長在她臉上不但不醜,反而為她的容貌平添幾許姿色。


    自桃娘及笄以來,他家的門檻就被說媒和提親的人踏破了一次又一次,又因為村裏人來人往遊客眾多,桃娘的美貌,不僅在村裏,甚至在外麵都頗為人知,求親的人,漸漸從村裏,擴展到了村外。


    可就在大家以為,桃娘會在眾多提親的人中選一個條件最好的嫁出去時,他家卻出了一件醜聞。


    桃娘懷孕了。


    孩子後來打掉了,可名聲卻臭了。


    這件事出了一個月後,桃娘在家裏梁子上栓了根麻繩,上吊自盡了。


    他家把桃娘的屍體埋在一顆村裏桃樹下,從那一年起,村裏的桃花就常開不敗,而且日日是盛開之時。


    每日陽光下,嬌媚豔麗的桃花,美的像當年桃娘的笑顏。


    據說,見過的人,都不會忘懷。


    而自那年起,每過三個月,村裏都會死一個人,而死的人,必定是身體健壯的青壯年,死後一個時辰內,屍體上都會有縈繞不去的桃花香。


    村民們開始恐慌了,可不管怎麽求神拜佛,或者看緊家裏人,村裏都必定會死人。


    死的還都是能幹活的青壯年,這怎麽能讓村裏人不心痛?


    不過時間一久,大家也看出了門道。


    雖然每年都要死四個人,這些人也都是能幹力氣活的青壯年,但是死的不一定是村裏人,也有可能是來遊玩的村外人。


    而且,有村外人的時候,似乎死的是村外人的幾率更大一些。


    因此,村裏人就開始打外人主意。


    不禁不告訴外人這裏的秘聞,還瞞的密不透風,每當來了外人,就拚命把人留下。


    但是,外人也不是傻的。


    死了這麽多人,總會引起別人注意。漸漸地,桃花寨的名聲就臭了,外人也不怎麽來。


    之前他們剛誆騙了一個上皇城讀書的書生,把人留下了,但是也惹了官司,好不容易打贏官司,但是也再沒人敢來。這一次,若是血止殺和涉雲真不留下,死的,就是他們村裏人了。


    “說是這麽說。”青年臉上露出惡狠狠的笑容,有幾分狠毒,幾分幸災樂禍。


    “但是誰不知道,是他們先幹了虧心事!”


    “哦?”血止殺道,“此事何解?”


    青年似乎在發泄一般的敘說著,臉上始終帶著嘲諷的笑容。


    “那桃娘懷孕的醜聞,是一個村民捅出去的。那村民對桃娘有意思,可家裏貧寒,討不起老婆,幹脆就想奸了桃娘,先成就好事,然後再慢慢談及婚嫁。”


    涉雲真臉上露出些許嫌惡。


    真是人渣,竟然能想出這種辦法。


    青年又道,“嗬嗬,那人也不是什麽好貨,村裏就他一個窮的,也不想想原因,成天就想著打秋風,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填肚子,這次還想強|奸人家姑娘!”


    “這人長得醜,桃娘自然不願意,那人就把桃娘懷孕的事捅了出去,還說了很多難聽的話,桃娘出門都沒法見人了。”


    “村裏的婆娘出門洗菜都會對著她家的門啐一口,還有漢子故意在她家門外說些葷段子,用以取樂。”


    “說實話,這些還不是桃娘死的原因,她死的真正原因,是因為村外有個富商看上了她,所以找了幾個村裏人,要花一百兩當聘禮,強迫桃娘做他小妾。”


    涉雲真道,“請容在下說一句,這桃娘壞了名聲在先,村裏人排擠在後,此時有富商願意娶她,即便是做妾,也比在村裏蹉跎好吧?”


    涉雲真這話說的有些對不起桃娘,卻是實實在在的大實話。


    古代對女人貞操看的很重,桃娘自己和不知名的男子廝混,還有了孩子,這名節首先就沒有了,而且,這村裏再繁榮,也比不上城裏錦衣玉食。


    能出一百兩娶妾的富戶,想來家中也不拮據。


    且桃娘嫁過去,那就是貴妾,身價反而比一般婢女妓子抬成的妾高。


    “誰說不是呢?”那青年嘲諷的一笑,“可前提是,那個富戶不是個七八十的老頭子,還吃喝嫖賭無一不沾,家裏養了一窩的小妾通房,據說還喜歡玩新鮮玩意兒。”


    涉雲真語結。


    都七老八十還要娶妾?還喜歡玩?


    真是老當益壯。


    “為了拒絕做那個老頭……那個富商的小妾,這桃娘,就自殺了?”


    涉雲真道。


    青年道,“當然不是。”


    涉雲真:“……”


    “桃娘父母差點鬧出人命,終於搞得那富商放棄了這個念頭,可是卻也得罪了那幾個被收買的同鄉人。又一次,桃娘的父母不在家,那幾個畜生聯合幾個有邪心的,把桃娘……”


    青年突然怪笑了幾下。


    “嘖。”涉雲真皺起眉,感覺自己對這個村子的印象更差了。


    “剛開始死的那幾個,都是自家村裏的人,而且,就是那幾個把桃娘……的人。”青年繼續道,“第二天,桃娘就自殺了,據說死的時候麵目猙獰,身上有一股異常濃烈的桃花香,直到一個時辰後才散去。”


    涉雲真忍不住看向床上的屍體。


    那股香味瞬間似乎變成了腐爛的惡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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