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幸村君安撫下陳桑的,下節課也拜托讓陳桑先冷靜下吧,不會扣你學時的。”


    這樣的話,還真的拒絕不了。幸村看著坐在空教室的一角看著窗外,時不時抽泣一下拿一張紙擦眼淚或者擦鼻子的陳澈,突然覺得很不是滋味。


    就是因為知道陳澈為了什麽發怒,所以才不知道如何去安撫她。


    “原罪,麽?”幸村精市歎了口氣,想要繼續接近一些陳澈卻聽到了她斬釘截鐵的聲音:“你坐那裏就好。”


    “為什麽呢?”


    “沒有為什麽。”


    明明聲音裏麵還有哭腔,晦澀到辨別不出她在說什麽,卻能夠理會其中的意思。幸村隻好繼續坐下,隨手拿出了下堂課的國語書:“需要我來給你念些什麽?”


    “不用了,謝謝。”陳澈說完這句話之後平複了一下心情,抽泣地不那麽厲害,聲音也放鬆了很多:“接下來我媽就要來學校了,真是對不起她呢,才安靜了那麽一會兒,就又給她添麻煩了。”


    幸村看了陳澈一眼,他似乎看到陳澈猶豫了一下,然後轉過頭用著一張滿是淚痕的臉對著他笑。這個笑容雖然有些猙獰,但是卻無比溫柔。


    “以前我可是個優等生啊,從來都是乖巧的,聽話的,還是笑著的。當初我羽毛球打的很好,體育課的自由活動沒別的事情可以幹,女生一般都是打羽毛球。大家都想要和我一組,因為我很厲害啊,和我一組肯定能勝。”


    “然後呢,我在五年級的時候聽說媽媽要來日本了,於是英語課我就不用上了,開始學日語。一年半的時間,我就能說的很不錯了。來到這裏又學了兩個月,語言就基本上沒有問題了。我媽媽幫我選了立海大,因為立海大有很多留學生,離房子也很近。我挺喜歡這裏的,因為在國內是沒有辦法在國中還打球,參加比賽的。”


    幸村並不想要開口說話,而是遞過去了紙巾和自己剛買的一瓶礦泉水。陳澈道了一聲謝,手因為脫力幾次擰不開礦泉水還給了幸村。幸村也不說什麽,擰開了再遞交給她。


    陳澈仰著頭喝了半瓶水,調整了一下思緒然後繼續開口:“我討厭日本,討厭國內的論調說日本小孩比中國小孩厲害,討厭他們說什麽夏令營的故事。每當看到一些過去的曆史,我總會感覺說為什麽會有這麽可恥的國家,不麵對曾經的曆史,不麵對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我選擇了曆史,想要看看這裏的人到底是個什麽論調。”


    “我很感激老師對曆史的公正評價,也很感激同學對我的愛護,隻不過沒想到真的有人會說出類似於活該的話,在那一刻,真的是憤怒到了極點。”


    幸村合上書本,他稍微有些覺得不好意思。似乎隻有自己一個人聽到了陳澈的心聲,看到了她這個樣子,難免有些覺得羞澀,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反倒是陳澈說完這些平靜了許多,拿出手機敲打了一番之後拎著地上的書包站了起來。


    “順帶,我先走了。”


    “誒?去哪裏?”


    陳澈看著幸村的樣子歎了口氣,拿出了手機給人發了短信得到回應之後才拿給幸村看:“陵南高校,仙道彰。”


    “仙道前輩麽?”幸村點點頭,看了眼手機之後才放鬆:“沒事,你去吧,有些事情我的確無法和你說,仙道前輩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如果我媽媽來了……”


    “我就說你去陵南找仙道了。”


    陳澈點了點頭:“反正不許說不知道我在哪裏。”


    看著陳澈的背影,幸村精市重新坐了下去。遇到這種事情,老師肯定也在考慮應該怎麽處置比較好,自己也需要想想陳澈的話。說實在的,一下子看到好友如此崩潰理智的一麵,幸村覺得自己也需要緩緩。


    陳澈拿著書包換了鞋子走出校門倒是沒有被阻攔,坐上了回家的電車然後再坐一站就是陵南高校了。陳澈站在陵南的門口等下課,過了二十分鍾,陳澈就聽到了下課的打鈴聲,等到逐漸有學生出校門,陳澈直接大大方方地混了進去。


    體育館應該是隻有籃球部的,陳澈找到了體育館之後找到了樓梯直接走了上去站在了體育館的二樓觀戰席上。隨便選了一個角落坐著,陳澈聽到聲音逐漸變得嘈雜起來,體育館也有人開始不斷地拍著籃球。等到人來的差不多了,二樓居然也有了不少人。


    陳澈發現自己因為校服的關係變得惹眼了很多,不過也並不太在意旁人的眼光。雖然有些不舒服,但是也可以忍受。


    “仙道前輩又跑到哪裏去了啊!”


    陳澈聽到了這聲哀嚎之後看了一眼那個頭疼的高大男生,還有旁邊一個略矮一些但是嗓門很大的男生,隨意掏出了手機然後撥了號碼。她本來就是來找仙道的,如果仙道不在學校,那她還不如直接去海邊找他。


    “喂?陳澈麽?怎麽突然打我電話?”


    “仙道,我在陵南籃球部,你不過來麽?”


    “誒??”


    聽著話筒對麵驚愕的聲音,陳澈直接掛了電話,麵無表情地走到了上二樓的樓梯口走了下去。既然不在的話,那就說自己來了陵南然後沒看到仙道所以自己回家了好了。


    然而……陳澈明白自己絕對不會這麽輕易地被放過,剛走到樓梯口,她就已經看到了仙道。剛想伸手打招呼,就看到仙道被剛才的兩個男生圍了起來。


    “魚柱前輩抱歉抱歉,今天老師找我……”


    “今天是交接!你也敢遲到麽!”


    “抱歉抱歉,我是真的被老師叫去了啦。那個,陳澈你找我有什麽事情麽?”


    “沒事,我可以等你。”陳澈頂著三個籃球隊員的視線也沒感覺到什麽壓力,很是無所謂:“我在二樓看,不會妨礙你的。”


    魚柱純打量了一下麵前穿著立海大校服的女孩子,他沒記錯的話這個女孩子穿的是國中的校服吧?身高也很高,站在仙道身邊說不定和仙道還蠻般配的……


    “你是仙道前輩的女朋友麽!”


    “不是。”陳澈差點就翻了個白眼,所以說日本高中生腦袋裏麵除了桃色八卦之外沒有別的東西麽?首先想到的是女朋友而不是妹妹?


    “總之,你先去和我交接了。相田,不要打擾學妹。”魚柱先拋開八卦的心理。明明今天是社團交接,自己把隊長交給仙道的日子,這一點是要放在最先,別的事情都可以慢慢來。


    陳澈也無所謂,她很有耐心。而且如果就這麽走了,仙道這貨估計又要覺得自己要去自殺了。


    話說自己真的長了一張很像是要去自殺的臉麽?陳澈有些疑惑地回到了體育館,因為仙道的關係,陳澈直接坐到了籃球隊用來休息的長凳上。似乎今天是籃球部隊長的交接,所以說來了很多人。陳澈看著體育館籃球隊的成員交接,還帶著一些哭腔說著話,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


    果然自己還太小,理解不了這種離別的傷感。以前在國內的時候退隊也沒有因此而哭泣過。現在更不用說了,什麽社團也沒有加入,真正的朋友也不過幸村一個。


    而且,自己剛才還出手揍了人。陳澈越看越想笑,但是在這種氛圍下她還是明白不能笑出來的。臉上雖然有著一種笑意,但是卻因為頭發的遮掩沒有讓人發覺。


    話說,自己頭發有點長了,等到開春再剪掉吧。陳澈無所謂的甩了一下頭發,看著仙道成為籃球隊隊長之後實在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新隊長的第一次訓練正式開始的時候,陳澈順帶找出了自己隨身帶著的東野圭吾看了起來,完全不理會在籃球場上的熱火朝天。等到陳澈看完了二十頁,陵南籃球隊的訓練也結束了。把書放回自己的書包,陳澈看著仙道一臉放鬆的樣子哼了一聲,拿出手機劈裏啪啦給自家媽媽發了個短信,然後按下了靜音鍵:“仙道,要我請你吃東西麽?”


    “好歹也要讓仙道請吧?哪有妹妹請哥哥吃東西的道理呢?”


    “仙道啊,怎麽能讓可愛的妹妹請吃東西呢?”


    “謝謝,但是他不是我的親哥哥。”陳澈將書包甩在肩頭,自己則是靠在了體育館的牆上:“如果沒有什麽事情的話,我想要找仙道聊聊。”


    又是一臉要自殺的樣子。仙道歎了口氣跟著陳澈出了校門。不過也是,小小年紀背井離鄉,還來到了日本,家裏也是單親……


    “我揍了一個人,踹了一腳打了三記耳光,要繼續下手的時候被人攔住依舊不悔改,在陵南會被怎麽處罰?”


    “……”


    仙道覺得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居然還以為是什麽小女生的心思。


    “那個,陳澈啊……”


    “叫我阿澈比較好,全名叫我我總覺得馬上要大禍臨頭了。”


    小女生的心思……變化真快。仙道抽了抽嘴角,看著放在自己麵前的一塊蛋糕很是無聊地戳了一下:“你不像是會幹這種事情的人啊。”


    “嗯,曆史遺留問題,然後我動手了。”陳澈一臉理所當然地喝了口紅茶:“我覺得沒打夠,然後幸村說夠了,我就停手了。”


    “真的麽?”


    “嗯,真的。”陳澈歪了歪頭,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有什麽不對麽?”


    不,並沒有什麽不對。但是聽著你這麽說,感覺就不對了。仙道覺得自己簡直頭疼到了極點,然而能夠讓麵前這姑娘信任的,確實隻有他和幸村兩個人了。


    “我也覺得他錯了,但是阿澈你踹一腳也夠了,為什麽要再繼續下去?”


    “因為他重複了三遍。”


    真是,理直氣壯啊。仙道覺得自己沒法繼續開導下去了:“所以說啊,我是你的人生導師麽?”


    “差不多哦。”


    “喂!不要這真的答應啊!”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陳澈開始咬吸管,很是隨便地開口:“我隻是來和你商量,怎麽應付我媽。”


    所以,不止是單純的人生導師麽。仙道實在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過阿澈,你要相信……”


    “我知道,傻逼的隻是少數。”陳澈點了下頭:“這點我已經想開了,所以我隻是單純對他憤怒,而不是對所有人,不然我也不會來找你了。”


    “那你來找我,隻是想應付媽媽麽?”


    “……”


    陳澈扭過頭,她並不是想要應付自己媽媽,而是不知道怎麽麵對而已。


    “我以前在國內的時候很乖,認真學習,認真寫作業,考試在全年級前列,打羽毛球也從來沒有想過放棄。我媽媽一個人養我很累了,我不能再給她添麻煩。”


    “所以你不告訴她你的想法?”


    並不是不告訴,隻是不知道怎麽告訴。陳澈咬著吸管看著仙道彰,雖然是看著,實際上也不過是在發呆而已。


    “我……不知道怎麽開口。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如此尖銳地對待每一個人,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兒會因為一些曾經的過往而時刻將悲傷和憤怒放在心裏。她希望自己的女兒快樂地過著每一天,希望自己的女兒交到好朋友。”


    “如果我告訴她,我每天都用著這樣的態度去麵對我所在的學校,同學,還有老師的話,她會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是正確的,也會懷疑我每天的笑容是不是裝出來的。”


    “仙道,世界和平這個夢想,當真是個好夢想。”


    仙道聽著陳澈的聲音吃了口蛋糕,他沒有想到陳澈有如此深刻的想法。剛想開口,就聽到陳澈製止了他:“你還記不記得你來看我比賽,和媽媽在一起的時候我笑起來的樣子。”


    “記得。”


    “很開心吧?真實吧?知道為什麽嗎?”陳澈扯了下嘴角就當是自己笑過了:“因為你整整一天,用著警惕,漠視,置身事外的態度去學校上了一天的課,然後回來的時候看到自己唯一一個不用這麽麵對的人,你也會笑得很開心的。”


    “這就是對比,這就是為什麽我媽媽會覺得我每天都過得很開心。不是因為我真的開心,而是因為我在她身邊終於可以放下了,所以我很開心。”


    “現在,這種狀況要被發現了啊。”陳澈喝掉了最後一口紅茶,站起來的時候真切地微笑了一下:“要不你送我回家,幫我和我媽說說話?”


    “誒?可是我……”


    “沒關係,你每天都和我說說話,我媽早就把你當做和陳清……就是我表哥一樣了。”陳澈一直都是笑著的,似乎能夠和仙道分享自己的家庭狀況很開心:“我媽媽有個哥哥,他的兒子比我大五歲,在上高三。陳清是九月開學,才當了兩個多月的高三生。”


    仙道趕緊把蛋糕塞進嘴巴裏麵,雖然被當做人生導師,實際上自己什麽也沒有做,隻不過聽著陳澈說話而已。


    “我把你當做人生導師的哦,人生導師仙道君。”陳澈說完自己都笑了,對待仙道和對待幸村,她還是有所不同的。


    仙道的話,她確實會當做一個兄長來對待。畢竟當時是他告訴自己不是每個人都懷抱著惡意,也不是每個人都執念過去的。而且仙道比陳澈大四歲,作為兄長很合適。


    “你這麽說我都要害羞的哦。”


    “有什麽好害羞的,難得當一回人生導師所以害羞麽?”


    “對別人也就算了。”仙道實在是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我會和你媽媽說的,但是具體什麽樣還是要看你自己了。”


    陳澈點點頭,跟著仙道一路走回家也沒有感覺到什麽特別,甚至於開門的時候發現陳亞楠已經在家了也沒有太過於驚愕。


    “啊,仙道君,你送小澈回來了?太感謝了,她來找你真是太麻煩你了。”


    “沒事沒事,既然已經送到的話……”


    “仙道君。”陳亞楠難得打斷了小輩的話,臉上的笑容莫名變得公式化起來:“我想要和小澈單獨聊聊,沒事的,不會打她也不會自殺什麽的。”


    “阿姨不要提以前的事情啦。”仙道有些欲哭無淚,自己當初就不應該和陳澈說起這件事情。陳澈才換上拖鞋,拿著書包低著頭讓仙道看不清表情。仙道歎了口氣,自己確實沒有辦法介入這對母女之間的情感,離開是最好的選擇了。


    “那我先走了,晚安陳阿姨。”


    “一路順風,仙道君。”


    等到門“砰”地一下關上,陳澈往前走了兩步,和以前一樣先把書包放在了書房裏。陳亞楠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回頭看到陳澈已經盛好飯坐在餐桌旁邊了。


    “你不是給我發短信說在外麵吃了麽?”


    “喝了杯紅茶而已。”陳澈歎了口氣:“先吃飯吧,吃完了才有力氣罵我。”


    陳亞楠聽了雖然覺得好笑,不過也覺得不錯,坐下吃完飯洗好碗陳澈寫好作業,陳亞楠才開口:“新聞聯播都沒放完,你熬不到今天過去的。”


    “……”


    被看穿了麽。陳澈撇了撇嘴,乖乖坐在了沙發上結果還沒坐下,就聽到了陳亞楠的聲音:“站著,別坐下。”


    好好好,自己的錯。陳澈也不辯解,乖乖地站在了沙發後麵:“要我幹什麽?”


    “唔,我找下。”陳亞楠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茶幾上麵,似乎在翻找著什麽,過了一會兒才找到了兩張紙:“拿過去。”


    陳澈接過去,看了一眼標題之後再看了眼陳亞楠的後腦勺。


    “念吧。”


    “念出聲?”


    “嗯,念吧。”


    陳澈抓著紙有些無措,過了半晌才開口:“那個,媽你不問我什麽嘛?”


    “我問你幹什麽,以前我也這樣過。”陳亞楠嗤笑一聲:“比你還要厲害,畢竟我那個時候可不像你。我隻能在國內鬧,砸日貨,發傳單,你是直接動手了。”


    “……”


    陳澈囧了一下,她還真不知道自家媽媽以前也幹過這種事情:“那,媽你以前……”


    “你真要知道?”陳亞楠把電視的聲音調小,然後測了下身體看著陳澈:“雖然我以前成績和你一樣好,但是也有叛逆期啊。離家出走什麽的倒也沒有,不過我哥,你舅舅幹過。”


    “媽你這麽揭舅舅的短真的好麽?”陳澈覺得自己要被舅舅滅口了:“然後呢?”


    “以後說。”陳亞楠撇撇嘴,然後還是說著自己的事情:“我幹的也不過是把家裏的日貨砸了,把我媽《血凝》的錄像帶給砸了而已。說清楚啊,我隻砸自家的,不像現在有些小年輕,砸別人的。”


    而已……而已?陳澈簡直想要捂臉,自家媽媽幹的事情和自己相比,還真的是而已啊。


    “那我?”


    “沒事兒,念吧,大聲一點。”陳亞楠很無所謂,她和陳澈的情況還不一樣。當時她初中的時候周圍一群也都是憤青,所以做這種完全沒啥壓力,也不會和同學打架之類的。但是陳澈不一樣,她也不會因此而責怪陳澈。


    陳澈需要的是開解,而不是一味的責怪,也不是說教。


    就像當初她一樣。陳澈不一定會因為自己的這副藥方而治好,但是一定是有用的。


    說起來,就是因為當初鬧得太大,所以把高中才會上的課文拿到初中來講了吧?還好當初的筆記自己沒丟,一起帶過來了。陳亞楠笑了笑,看著陳澈開口:“這是我當年的筆記複印的,我一直留著,雖然背景不一樣但是很多東西道理是共通的。隻要念標著二開頭的第一段就行。”


    第二節的第一段麽……陳澈看了一眼標題,標題是《記念劉和珍君》,作者是魯迅。


    “真的猛士……”


    “大聲一點吧。”陳亞楠抬手將電視機的聲音再次調大:“蓋過新聞的聲音就可以了。”


    陳澈的手抖了一下,她已經看完這段話了。但是真的要念出來的話,還是有些顫抖。


    “真的猛士,敢於直麵……”


    “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陳亞楠接下去背了兩句,示意陳澈繼續。陳澈感覺自己鼻子很酸,喉嚨也很堵,一瞬間甚至發不出聲音。


    努力要看清筆記上麵的字跡,卻發現字跡慢慢變得模糊。抹了一把眼睛,陳澈也不去理會自己手上的水跡,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念了下去:“然而造化又常常為庸人設計,以時間的流逝,來洗滌舊跡,僅使留下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1


    我不知道,這樣的世界何時是一個盡頭。陳亞楠看著新聞聯播,她當時和陳澈一個年紀,不是,還要大兩歲。痛恨整個世界,痛恨父母,痛恨自己的哥哥念了大學離家而去,隻留下她一個人在家麵對這個冰冷的世界。她憤怒到不知所以,她需要一個宣泄口。


    這個宣泄口,很容易找到。


    然後,她把家裏所有有平假名,或者片假名的東西砸了,和自己的父母說她的作為才是正確的。她給校長寫信,和老師作對,自以為自己是愚昧無知的學生的英雄。


    然後製止她的,不過是先生的文章而已。


    陳亞楠偏了下頭,看到陳澈咬著嘴唇忍著不哭,眼淚卻不斷地掉的時候,回頭繼續看著電視裏麵的畫麵。當時的自己,念完這一段也是哭著的。哦對,高中重新學的時候同樣是哭著的——不過那時候是因為要背誦全文。


    不過……


    “繼續,重複念。”


    “真的猛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陳澈斷斷續續念完這句話,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我又如何有著慘淡的人生了?我明明過得很好,我有朋友,我還有你。”


    “但是你現在要麵對的,對於你來說,不就是慘淡的人生麽?”對於一個憤青,一個青春叛逆期的少女,陳亞楠和老師聊了很多,如果她是陳澈的年紀,她也會毫不猶豫地揮拳相向以報複。那之後呢?之後對陳澈來說是什麽?來自學校的責問和母親的痛斥?若不是懼怕,又怎麽會特意去找了仙道來幫忙呢。


    “小澈,我從未有過責罵你的意思,而且哀痛後,便是幸福。”


    所以小澈,你是怎樣的哀痛者,和幸福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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