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是一種詛咒,擁有永恒的人隻能看著自己活著,別人老去。被同類斥為惡魔,在黑暗中得到安寧,舔舐鮮血回憶過去。過去的親人,友人,戀人,都去哪裏了?”


    “自然是,再世為人,永遠沒有了曾經的記憶。”


    陳澈念完這一段旁白之後更是提起了氣。這是戲劇社最後一次彩排,這段也是開頭的第一段,必須要做到先聲奪人。她練了好久總算是能夠感覺出一點自家社長說的什麽“哥特味道”了。


    堀前輩的背景還真是不錯……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去做劇場,單單給野崎打工真是便宜野崎了。陳澈撇了撇嘴,看著劇場上自己的社員們表現出來的效果,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於還有些想笑。


    排練了十七八遍,念了那麽多,再多的感動也沒了。


    等到最後謝幕陳澈總算是鬆了口氣,台下這次的觀眾除了後勤之外還有一台攝像機,等著把所有人的表現錄下來然後繼續推敲。不過聽著堀政行的掌聲,感覺應該是很不錯的。


    “本來我隻是想來報個戲劇社,然後我學會了縫衣服,做衣服,我學會了聲線變化,然後我學了歐洲曆史,然後我把吸血鬼文化給研究了一遍,這還是戲劇社麽!”陳澈聽著女主演貌似抱怨的聲音,不由得給自己也點了根蠟。


    這麽一想,好像似乎還真的是這樣。把眼神投向堀政行,陳澈開始默默計算這位學長入了戲劇社之後所點開的技能樹。


    演技,背景繪畫,舞台美術,燈光調整,劇本總監……總覺得技能書越來越歪了。不過說起來,入了戲劇社然後專心沒點別的技能一心把技能點點在演技上麵的……


    果然隻有遊君這位笨蛋了啊。陳澈十分深沉地思考,看著鹿島遊湊到堀政行麵前然後毫不意外被揍的樣子,直接拉過了旁邊的酒井真紗:“我怎麽覺得那邊有兩個人不對勁?”


    “……還沒到。”酒井真紗看了一會兒,也很是嚴肅:“一個是戲劇笨蛋一個從裏到外都是笨蛋,所以暫時還不會不對勁。”


    “什麽時候會對勁?”


    “等到從裏到外都是笨蛋的那個變成和社長一樣的戲劇笨蛋的時候吧。”


    “話說真紗,你一口一個笨蛋的樣子真是……”


    “嗯?”


    “十分貼切,值得誇獎。”


    酒井悶笑了兩聲,然後把話題給扭轉了過去:“仁王現在不來接你了?”


    “嗯,我和他說了,對我而言還是壓力大了些。”陳澈說的有些隱晦,但是酒井還是明白了:“果然是這樣啊……國中三年我就感覺出來你並不是那種很喜歡出風頭的類型,這兩日估計壓力很大吧。”


    “這不是出不出風頭的事情啊。”陳澈歎了口氣,她不知道怎麽拒絕仁王,但是對略有些招搖過市地牽著手在校園裏走還是有一些不舒坦的。她並不喜歡外露,而且她現在還有些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感覺,總覺得張揚起來有些難受。


    “不過說起來……陳你現在感覺似乎沒有曾經來得……”


    “來的得什麽?”


    看著酒井的目光,陳澈明白她的意思,臉上多了一抹微笑。她確實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但是這種變化她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甚至於還樂見其成。


    她開始想的更多,對於他人的情緒變化更加敏感。雖然稍顯疲倦,但是卻能夠更好的融入校園。這樣的陳澈大部分直升的學生都發現了,但是也卻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陳澈無數次地詢問自己,她這是所謂的成長了麽。成長的代價她能夠感覺得到,但是更多的感覺則是,她感覺很累。


    能夠笑起來了,能夠溫和地對待每一個同學。因為被選為立海大最帥男生也沒有十分生氣,和鹿島兩個人在戲劇社吵吵嘴也很開心。但是回到家看到陳亞楠的那一刻,感覺到的是比國中更加沉重的疲憊感。


    對著陳亞楠的笑臉,陳澈並不想用自己的事情去煩快要結婚了的媽媽。雖然陳亞楠和榊太郎兩個人已經領了結婚證,但是不管是陳澈還是榊太郎那一方,都是認為沒有舉行結婚儀式的話並不算是結婚的。


    讓陳澈鬆口氣的是榊太郎的父母似乎很喜歡陳亞楠,雖然對她隻是一般客氣,但是陳澈覺得也夠了。至於兩個人一個東京一個神奈川,到周末才會聚在一起這種婚姻方式……居然也被同意了。


    “可能是因為我準姑父四十好幾沒老婆他爸媽已經發展到是個女的都行了。”陳清一本正經地和自家妹妹網絡視頻,手上則是刷著題:“反正到時候我們要來日本看他們結婚的,你不用擔心。”


    “不是……哥,我覺得我現在越來越好像不對勁了,用著中二一點的話來說就是我感覺我上學都帶麵具。”


    “這有什麽不對的。說的不好聽點你真的是一個人孤身在外,不過是多加了一層保護色而已,很正常。你感覺太招搖了也是正常的,畢竟現在你也大了,明白低調做人。不過隻要你不做對不起小姑姑,還有你自己的事情,不就行了?要被欺負了,陳家的男人過去和那個仁王拚了。”


    “你先打過我再說吧。”陳澈撇了撇嘴,她哥就是個戰五渣,指望他還不如指望自己:“不過,你別覺得我虛偽就行。”


    “虛偽?你這點道行都不夠看好麽。又不是變了性子換了個人,是人都會長大的。”


    陳清翻了個白眼,手上筆轉個不停,看起來很是煩躁的樣子。陳澈也懶得反駁,貓在書房裏麵偷偷摸摸和陳清聊天,順手還刷著題打掩護。兄妹兩個說完話覺得沒什麽事情了,抬頭看了對方一眼,臉上都露出了訕訕的笑容:“那個,要不我們先刷題?”


    “行,那我先掛了。”陳清點了頭,等到看到視頻結束的彈窗才放下了手中的題目,動了動脖子一巴掌往身後拍了過去:“幹嘛呢,你敢窺覷我妹?我妹才高中!高一!”


    “咳咳,沒啥,陳清打擼不?”


    “不,我妹和我說要認真學習。”看了下一道題目,陳清默默回頭:“我們還是打擼吧。”


    “……”


    另一頭陳澈掛了視頻之後也立刻把題目放下,誰還刷題,那不是做給自家哥哥和媽媽看的麽,估計自家老哥也是一個樣兒。陳澈撇了撇嘴,不過陳清說的也對,自己也算是孤身在外,不用腦子而且心思和平常同學一樣才有些不對呢。


    陳澈歎了口氣,她現在真的是不知道去找誰說話的好,如果說是仁王的話……她又有些懼怕。


    他們兩個人完全有著不一樣的性格,有著極大的差異。不管是什麽方麵,在陳澈迅速冷靜下來之後感受到了一些頭疼。喜歡仁王麽?好吧確實是喜歡的,但是交往之後會有什麽呢?


    重新練起了跆拳道,鞋櫃上麵有塞了挑戰書。陳澈隻覺得這幫沒事幹盡盯著男生的姑娘都是傻逼,多半都是外校的不然也不會不知道自己的名聲。


    不過說起來,這個倒是挺好的發泄方法來著。陳澈看著挑戰書上的日期,決定這種事情絕對不能被任何人發現——不管是仁王,還是幸村,尤其是野崎。


    打一架什麽的陳澈雖然有些心虛,但是等拿著戰書到了天台上,下拳下腿招招狠辣。畢竟有了一條紅黑相間的帶子,陳澈動起手來毫不含糊,一個人直接幹趴了五個。


    “敢不敢再塞挑戰信了?”陳澈雖然身上也中了幾拳,但是臉上手臂上都十分小心地沒有受到傷害,就是腳有點痛,似乎不小心扭了一下。倒在地上的一個黃毛姑娘看著陳澈那重出江湖的“嗜血廝殺”派笑容,竟然直接哭了。


    收起一身氣勢,陳澈哼著歌從天台上麵下來,隻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感歎著運動果然是最好的發泄方式,完全沒有發現藏在天台後麵目瞪口呆的仁王幸村和野崎。


    “那個,我不會說出去的。”野崎立刻舉手,整個人有些顫顫巍巍地扶著牆,一臉感同身受的表情:“我看了都覺得好痛……”


    “啊,我也不會……”幸村對著仁王的表情也不那麽看鼻子不是眼睛了,反而有些沉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隻知道阿澈說自己練跆拳道玩,真的不知道阿澈的水平居然這麽高,感覺真要拚全力,還不止一打五。”


    “我……”仁王默默學著野崎扶牆,他現在暫時不想說話。不過說起來,打了一架反而神清氣爽,哪怕腰間腹部被踹了好幾腳也是笑著的陳澈……


    他從未見過。


    他見過的陳澈臉上有過廝殺的笑容,但是卻並不常見。他所見過的陳澈有時候柔和有時候強硬,但是現在更多的是狡黠靈動。看了一眼臉上沒有擔心反而是放鬆下來的幸村,仁王還是決定開口:“以前的阿澈……”


    “現在我看到她這樣,反而是放心了。”幸村瞥了一眼仁王,語氣裏麵夾雜著歎息:“阿澈一點也不快樂。”


    “你知道陳在學校裏麵最開心的時候是什麽時候麽?”野崎也不扶牆了,看著仁王僵硬的樣子也不好說什麽,直接坐下來翻了一下筆記,然後再添加了好幾筆,甚至於直接根據剛才陳澈的動作開始直接畫起了草圖:“仁王君,我並不是作為一個漫畫家詢問你,而是陳的友人。”


    “有時候需要睜開眼睛看到本質,而不是看你想看到的。”幸村歎了口氣,他有時候也會認為陳澈很開心,她和國一的時候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實際上卻並沒有。她隻是把自己那些恐慌和防備藏了起來,然後告訴大家她很樂在其中。


    “我大概明白了。”本意是為了防止這群少女對陳澈出手,結果看了一場陳澈發泄的好戲,仁王不免覺得有些疲憊:“這些事情她沒有說和我說起過。”


    “和我們也沒有,因為我們不理解。”野崎畫下了四五張草圖才罷手,翻來覆去看了一眼很是冷靜地把自己的筆記本合上:“不過我倒是可以稍微明白一些,如果你們不理解,可以去問一下你們曾經的隊友桑原君。”


    “因為他也是留學生麽?”


    “或者詢問任何一個留學生。但是阿澈……是中國人,她的想法比別的留學生更加深沉,而且也更加讓我們無法理解。”幸村歎了口氣,他從來都知道陳澈是早熟的。仁王的臉色他有些不知道去怎麽訴說,隻能也安靜著。


    等到天台上的那些少女也攙扶著離開的時候,仁王才抬起了頭,眼睛眯起來,從外貌上看一如既往地有著笑意,如同論壇上所謂“白毛狐狸”的綽號一樣。但是臉上野崎和幸村兩個人都看出來,他臉上並沒有笑意,甚至於有些故作歡笑。


    “這是永遠也理解不了的事情,隻能看著,卻不能解決。”仁王深吸一口氣,也不管什麽直接整個人往天台上麵一躺:“雖然我現在很不甘心,但是我明白不要去打擾阿澈就好。”


    不要打擾到悲傷的寧靜,和我們不理解的事情。因為無從理解,所以無從勸導。


    “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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