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監天司總衙時,林季看到先前唱紅臉的那位卯兔被人捉了起來,廢掉了修為。


    前後離開內院書房不過片刻,事情便有了結果。


    林季明白,這是蘭澤英在無聲的向他訴說著,如今監天司他大權在握,令行禁止。


    也是在讓態度不定的林季不要節外生枝。


    來到門口時,守衛也已經換人,想來那兩位敢對他拔刀的勇士,此時已經長眠在不知何處了。


    “嗬,多此一舉。”林季心中冷笑著,臉上卻不動聲色。


    其實也正如蘭澤英所表露的那樣,長生殿的謀劃是站在大秦對麵,而未必是站在他林季對麵,更不是站在九州諸多勢力對麵。


    因此,對大秦朝廷本就沒什麽忠誠可言的林季,在如今有了些許自保之力之後,想著的其實始終是明哲保身。


    若非是方雲山,如今的他絕不會參與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中去。


    他對於所謂氣運並不在意,對於此事的結局也並不在意。


    心念及此,林季忍不住輕歎。


    “人情果然最難還。”


    很快,他便來到了皇宮之外。


    這裏便沒有了監天司總衙的所謂紅白臉,更沒有蘭澤英那人精似的人物,見林季強硬,便立馬轉變態度。


    宮中早早就有太監在門口等候多時,一看到林季就連忙迎了上來。


    “林大人請隨我來。”


    “有勞公公了。”


    “不敢。”


    跟著帶路的太監一路來到了禦花園中。


    在一處池塘邊上,林季又一次見到了沛帝。


    帶路的太監悄然退走了,周遭也不見宮女服侍,倒是遠處能看到幾位妃子在涼亭中嬉笑著說些什麽。


    “那幾位是朕的愛妃,卻還不曾被朕臨幸過,若是愛卿喜歡”


    “不必。”林季不等沛帝說完便出言打斷。


    沛帝放下手中魚竿,回頭深深的看了林季一眼。


    他似乎許久不曾被人這樣蠻橫打斷過了,更沒有人對他態度這般強硬。


    即便隻是裝模作樣,臣子們也該裝出誠惶誠恐的樣子,連聲不敢才是。


    沛帝似是想到了什麽,低笑了一聲。


    “林前輩請坐。”


    “陛下稱我林季便是,前輩二字林某擔不起。”林季不知道沛帝想了些什麽,但從他改變稱呼來看,應該也是明白入道境修士已經可以不將他放在眼中了。


    尤其是如今大秦這般形勢下的他。


    不過林季也沒有糾正什麽,沛帝能明白形勢,不至於當著他的麵頤氣指使,這是好事。


    林季很快坐下,靜靜的看著沛帝拿著魚竿,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水麵。


    很快,水麵上有了動靜。


    沛帝眉頭一挑,提起魚竿,然後便看到一隻通體火紅的錦鯉從水中被提了起來,但是又脫了鉤,重新跌回水中。


    “又急了。”沛帝有些懊惱的搖了搖頭,放下魚竿,看向林季。…


    “林季。”


    “臣在。”


    “你說大秦還有救嗎?”


    林季神情一滯,這話是不該從沛帝口中出現的。


    想了想,林季說道:“大秦如今還是九州正統,受九州氣運眷顧,自然有救。”


    “可如今的九州亂了大半,監天司也不見作為,落在大秦的氣運可是多半都被監天司分走了的。”沛帝語氣中帶著幾分埋怨。


    林季輕笑道:“陛下有話便直說吧,監天司的如今,與陛下可脫不了幹係。”


    監天司如今的下場,除了當初高群書冒天下之大不韙,亂了大秦氣運以脫離監天司之外,更重要的還是沛帝逼走方雲山,扶植蘭澤英入主監天司。


    此事是千年來朝廷首次幹涉監天司的運轉,唯一一次,便是徹底的一次。


    於是造就了如今蘭澤英愈發的肆無忌憚,乃至於無人可製。


    也讓監天司人心渙散,再也沒有當初鎮壓九州的威勢了。


    聽到林季的話,沛帝沉默了片刻,啞然失笑道:“嗬,倒也不錯才不到五年啊。”


    後麵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林季回頭,看到來人是沛帝的內侍楚公公,於是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楚公公臉上卻泛起了些許笑意,衝著林季回禮之後,便站在幾米之外,默不作聲。


    與此同時,沛帝也看了一眼楚公公,然後收回目光,對林季說道:“林季,你知道千年前的九州是什麽樣的嗎?”


    林季搖頭。


    “楚公公,你來說吧。”


    “千年之前,修士便是這片天地的主宰,雖說世間妖魔鬼怪常有作亂,但也有修士護佑人間,因而還算太平。”楚公公說道。


    “那時還能看到佛國的高僧來中原與道家論道,能看到第七境蛟龍化作江河的龍王,福澤一方。”


    “常有妖精行走人世間,卻也不胡亂為禍,隻是修行。”


    “那時也有王朝,但不過是凡人王朝,修士也不會輕易在凡人麵前展露手段。”


    “那時候的修士都為長生,不似如今這般勾心鬥角,爭奪所謂氣運.氣運就在那裏,何須去爭?”


    “但,千年前也有種種問題,比如修士視凡人為螻蟻,品行不端的修士肆意濫殺凡人而得不到製裁,修煉世家和宗門爭奪資源等等。”


    “林道友,你說是千年前的九州好,還是如今的九州好?”


    林季再次搖頭。


    “孰是孰非,不是誰三言兩語就能道得清楚的了。”


    “那秦家千年來汲取九州的一切以供給自身,是對是錯?”


    林季微微眯眼,起身看向楚公公,又看向沛帝。


    “對錯與否輪不到林某來評判。”


    話音落下,林季躬身一禮。


    “若是無事,臣告退。”


    沛帝起身,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


    “林季,你可還認當年朕賜你與陸昭兒的婚?”


    “多謝陛下成全。”


    沛帝點點頭。


    “無論你心中作何想法,朕我..總還是將你當成自己人的。”


    說到這裏,沛帝又有些意興闌珊,重新坐下。


    “於是朕遇到難處,便想讓你幫忙,你推諉,朕也不怪。”


    “於是如今朕想說說心裏話了,這偌大京中找不著別人,於是也隻能找你。”


    “但你既然不願意說,那朕也不強求,去吧。”


    林季微微躬身行禮,然後轉身離開。


    隻是剛走了兩步,他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他看到沛帝背影那無限的蕭瑟,又看到一旁的楚公公衝著他微笑點頭。


    林季搖了搖頭,快步離開了皇宮。


    他其實是有些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的,所以才有臨走時的回頭。


    因為他在沛帝身上,竟然看到了


    死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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