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議道:“那還是下去看看!”


    耀陽勸我道:“再往下走,就不好走了,全是泥,水坑又大又深的,不太安全,你還是別去了!”


    我搖了搖偷道:“走吧,來都來了,不看看,心裏不踏實!”


    耀陽拗不過我,就遞給了我一頂上麵帶有探照燈的安全帽,穿上了雨衣,就帶著我往下麵走去,從地麵上往下走,要經過第一層,再到負二層,才能走到那個集水坑旁邊,隨著越走越往下,就明顯可以看到地上的水了,越往下走,地麵的積水越高,已經淹過了腳麵,我有點擔憂地問道:“怎麽這麽多水啊?不是說一直在往外抽嗎?”


    耀陽也納悶地說道:“不應該啊!正常來講,都沒積水的啊?”


    然後突然臉色一變道:“壞了!這裏水都這麽深了,那下麵不是給淹了啊!人還在裏麵呢!”說完,也不等我反應,就開始往下跑。


    我緊張地跟在後麵,頭頂上滴滴答答的水,滴在我的安全帽上,聽得清清楚楚,走到負一層的時候,水已經到了膝蓋,我大聲地喊道:“別去了,如果下麵還有人,早就淹死了!”


    耀陽不管不顧地喊道:“可能下麵還沒沒到頭頂的,要是人困在下麵怎麽辦?我得去看看,你在這兒別動,等我!”


    我焦急地吼道:“下麵的人,又不是傻子,水那麽大了,他不知道自己跑啊!別去啊!”


    可是已經晚了,耀陽順著牆壁,繼續往下奔去,我隻好緊緊地跟在後麵,燈光依稀地可以看到耀陽的身影。


    在一個轉彎處,我跟丟了耀陽的身影,一個岔路口,兩邊都可以下去,我不知道該選擇哪邊?大聲地喊了幾聲,無人應答。


    隻好硬著頭皮,選擇了一邊看上去水少一點的樓梯,往下走。


    走完了樓梯,我感覺到自己的腳觸碰到了地麵,水已經在我腰的地方了。


    在我前麵不遠的地方,我看到了燈光,趟著水一邊喊,一邊往燈光的方向走。


    等我到了燈光的地方,看見的是一定亮著燈的安全帽,人卻不見了。


    前方一片漆黑,即使燈光的照射下,也還是沒什麽都看不見,隻聽到轟隆隆的發電機聲音。


    水還在漲,我開始有點害怕了,大聲地喊著耀陽的名字,還是沒有回應!


    人呢?不會掉進集水坑裏麵了吧?可集水坑在哪兒,我都不知道,前一步我都不敢走,就站在原地裏大聲地嘶吼著。


    無語,無人答應,一片死寂!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喉嚨開始沙啞的喊不出聲音了,我也意識到,水位已經開始到達我的胸部了,一個聲音告訴我,我必須要往回走了,再不走,我也得被淹死在這裏。


    我機械地不知道走了多久,上到了地麵上,走進了電房。幾個人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樣子,急忙問我道:“怎麽了?”然後,沒有看到我身後的耀陽,知道是出了事,其中一個反應最快的問我道:“張總人呢?”


    我才如夢方醒,結結巴巴地說道:“在下麵,我沒找到人!”


    幾個人急忙穿戴好了,就開始往下麵奔,我一邊跟著一邊說:“他先下去的,然後我就跟丟了,就找不到人了!”


    其中一個說道:“剛剛上來的人說,下麵水很深,可能是水泵燒壞了!”


    我啊了一聲道:“那個看泵的人,上來了啊?耀陽去找他了,他人上來了,那耀陽人呢?”


    幾個人都沉默了,一個年紀大點工人說道:“可能還在下麵,隻要別掉進集水坑裏,就沒事,說不定是找不到方向了,一會兒就上來!咱們別在走散了,一起下去,一個跟著一個啊!你帶路!”


    我立刻精神了起來,飛奔地往前麵跑去。


    經過負一層的時候,已經看不見負二層的入口了,我還要往下走,被人一把抱住了,說道:“不能下去了,連樓梯都看不見了,怎麽下去啊?一腳踩空就掉下去了!趕快回去!”


    我搖著頭道:“能看見的,我走過一次的,放心吧,你們跟著我,沒問題的!”


    幾個人還是不肯。


    我大聲地哀求道:“信我啊!我給你們錢,一人1000,陪我下去一次吧,耀陽一定還在下麵呢,可能就困在哪裏呢?咱們人多,下去一喊他就能聽到了!”


    所有人都默不作聲。


    我繼續哀求道:“一人1萬,10萬!我說到做到!快點啊!”


    看到還是沒人回應我,我掙脫開抱住我的那個人的手臂,自己往下走去。


    幾個人急忙上前攔住我,死死地把我再次拖回到地麵上。


    其中一個人勸道:“這下麵四通發達的,說不定張總已經上去了呢!”


    回到了電房,我的最後一點僅存的希望破滅了,我希望耀陽正坐在那兒,對著我嘲笑,說我回來的太慢,嘲笑我是個膽小鬼!可惜,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幻想,電房裏空無一人。


    我被幾個人帶回了項目部,因為電房裏的也開始積水了。


    薛琦一個人坐在凳子上發呆,看我們進來了,還微笑著說道:“你們也太敬業了!這麽大的雨,還要工作啊!我都餓了,快點去吃飯吧!”


    然後,看看了所有人,唯獨沒看見耀陽,好奇地問我道:“耀陽呢?不會自己去吃飯了吧?”


    看我沒反應,再看看其他人沮喪的表情,立刻猜到了什麽。


    驚慌地望著我問道:“不會出什麽事了吧?耀陽他人呢?”


    我低頭沉默不語,薛琦再次問道:“我問你,他人呢?說話啊!啞巴了啊?”


    這時一個手拿著毛巾,擦著頭發的工人走了進來,嬉笑地問著:“你們都上來了啊?還好我及時跑上來了,不然就慘了!”


    我死死地盯著那個人,惡狠狠地問道:“你就是剛剛那個在下麵看水泵的人?”


    那個人點了點頭。


    我又問道:“你上來的時候,看見有人下去嗎?”


    那個人搖了搖頭道:“沒有啊!我上來的時候,一個人也沒看到啊!”


    我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拎著那個凳子,用盡全身的力氣,向那個人的頭上砸了過去,那人一時沒反應過來,本能地用手臂擋了一下,但還是直接被我給砸爬下了。


    我繼續舉起凳子,還要再砸過去,被其他人給抱住了。


    我近似瘋狂地罵道:“你TM的安全上來了,我哥還在下麵呢,都是為了你個雜種,你怎麽不替我哥去死!我哥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你也給我去賠命!”


    那個趴在地上的人,叫著怨道:“你哥在下麵關我什麽事啊?”


    我被幾個人抱住,但還是伸出腳,踢空了,嘴上罵道:“不是因為你,我哥能下去嗎?你TM的上來了,也不告訴我們一聲!”


    那個趴在地上愣了一下,然後也很委屈地說道:“我真不知道,你們下去啊?我上來了,渾身都濕透了,就洗個澡,換了身衣服!我真不知道啊!”


    這時,薛琦紅著眼圈問道:“耀陽下去了,沒上來?你們怎麽還不下去救人呢?才這麽短的時間,還有的救啊!”


    那個年紀大點的工人緩緩地解釋道:“我們下去了,水都到腰了,負二層已經灌滿水了,根本下不去了,就是現在下去了……”


    他的話沒說完,但我們都知道,這麽長時間了,一個人是不可能在水下這麽久的!


    大雨就像水龍頭裏的水一樣,隻要打開水喉,就沒個停下來,消防車來的時候,已經距離我們下去的時間,有40多分鍾了。


    緊接午夜了,消防隊人員告訴我們,地下水太大,他們也隻能盡力地尋找,但沒找到人。


    我聲嘶力竭地哀求道:“就算找不到人,也該找到屍體吧?總不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吧?一共就那麽屁大點地方!”


    消防員解釋道:“下麵的情況太複雜,我們也沒辦法全部搜索到,隻能等雨下了一點的時候,再下去尋找!”


    第二天天亮了,雨仍然沒有變小,廣播裏說這場雨可能是近十年來最大的一場雨,一連下了幾天,都沒有一刻的停息。


    工人們都走了,就剩下我和薛琦兩個人,勝男得知了消息後,正和其他人趕過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恍恍惚惚地聽到勝男的聲音,我睜開眼睛,眼前是我爸媽和勝男,和小耀陽,旁邊還站著阿廖和殷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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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張了張嘴,什麽都說不出來,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他們說。


    我媽走到我身前,直接給了我一個耳光道:“看看你作的?把耀陽給作沒了吧?他好好的在家閑著不好嗎?非要他來什麽工地,來工地就來工地唄,為什麽還要他去冒險啊!”說完,捂著嘴,跑到一邊哭痛苦起來。


    我呆坐在凳子上,沒說一句話,大腦一片空白,腦子裏隻是重複著耀陽和我下去時的情形!我當時要是不執意要去看看該多好啊,要是到了下麵的時候,我能攔住耀陽該多好啊!要是我再多找一會兒,說不定就找到他了呢?我怎麽就自己上來了呢?


    看到勝男懷裏的小耀陽,我走了過去,抱住他,低聲地說道:“以後,我就是你爸爸!”


    小耀陽似乎明白了什麽,一邊用小手廝打著我的臉,一邊哭喊道:“我要我爸爸,我不要你!我要我爸爸,我不要你!”


    我眼裏噙著淚水,死死地抱住他說道:“我就是你爸爸,以後我就是你的親爹!”


    小耀陽哭得更厲害了,我抱得更死了。勝男意識到我的失常,急忙搶過我手上的小耀陽,輕聲地哄著他道:“不哭,寶貝不哭,我們都是你的親人!”


    接近中午十分,阿廖帶著我爸媽和小耀陽回了珠海,臨走時,我爸拍了拍我肩膀說道:“兒子,不管怎麽樣,記得把你哥的屍體找到!”


    後麵來了很多人,想著各種辦法,項目部裏亂哄哄的,我本來什麽都聽不進去的,不過一個聲音,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個年紀大點的工人討論,下麵為什麽會那麽大的水:“不應該啊,按理來說,下麵4個泵同時工作,我們就計算好了的,就算再大的雨,也可以抽空的!”


    另一個也說道:“是啊,前幾天雨下得比昨天還大呢,我們下去的時候,地麵就是濕的而已,根本就沒什麽積水,不知道為什麽昨天積水會那麽多,早就該排出去了啊!”


    我一下子想起了,昨天我過來的時候,門口那幾個鬼鬼祟祟的人,是不是他們做了什麽手腳。


    於是,急忙飛奔了出去,袁誌遠叫著幾個人馬上在我身後,跟著我。


    我走到了大門外麵,沿著圍欄轉圈走,一邊走一邊問道:“水是從哪兒排出去的?”


    年紀大的那個工人,跑到我前麵,指給我看,等他走到近前,咦了一聲道:“管子怎麽被折了回去,明明是該向外排的,這水能排出去嗎?全部流回裏麵了,這TM的是誰幹的啊?”


    我走過去一看,果然50公分的大管子,讓人給折回了裏麵,所有的水,正嘩嘩嘩地往裏麵淌呢!


    我怒不可遏地說道:“我知道是誰幹的!你們趕快去把水抽空,看看下麵,找找我哥的屍……”我說不下去了,然後轉身拿起電話,打給小黑。


    小黑這段時間,正跟他的戰友們,搞一個保安公司,就是借保安給各個物業公司,然後由物業公司給他撥款,他再統一發放工資。


    當時,小黑隻是和我說,他想讓他的退伍的戰友有口飯吃,想讓我解決他們的就業問題,我的建議是,如果要進萬眾,就需要再就業培訓,一個是時間比較長,還不一定能通過考核,畢竟他們真的是一點工作經驗都沒有。就提出了一個想法,讓他組建一個勞務公司,進行勞務輸出,統一管理,沒想到這事讓他辦成了,即解決了他戰友的就業問題,也給他又一次的創業機會。


    小黑接起電話,我隻說了一句話:“耀陽出事了,趕快來東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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