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前腳剛走,半夏就忿忿地說:“奶奶,太太這也有些欺人太甚,您懷得是她沈家的嫡孫,她還這樣態度……”


    “胡說什麽”蘇禮喝道,“又要管不住你那嘴了是不是?”


    半夏委屈道:“奴婢隻是為您不平,哪裏有這樣做婆婆的……”


    “人家怎麽樣跟我們有什麽關係,就算沈家不認這孩子,也照樣是我的孩子,咱們自己疼就得了,管人家疼不疼。”蘇禮說得也是有些賭氣,不過這麽一說,自己倒也想明白了許多,難道婆婆不喜歡日子還不過了不成,自己的孩子自己愛就得了。


    想通了這個關節,蘇禮就把先前的不快拋諸腦後,連孕吐的情況似乎都減輕了不少,心裏開始盤算,等會兒要跟沈青昊商量商量,該給他準備什麽帶去出征,也不知要去幾個月,用不用準備冬衣。


    她這廂在屋裏盤算,錦之見她狀況很是安穩,便悄悄將半夏叫出去低聲道:“最近千萬別惹奶奶生氣,剛才你在屋裏沒聽到大夫說,奶奶的身子很是虧虛,若不好生照顧調養,別說孩子難保住,說不定大人都會跟著落下病來。我知道你是為主子抱不平,可是那些終究是外人,如今主子的身子才是最要緊的,何苦為了那些個事情,惹得主子生氣。”


    半夏此時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她前麵的話上,張著嘴剛要說話,又怕聲音太大,忙不迭地抬手死死地捂住嘴,半晌才稍稍鬆開一條縫,低聲道:“大夫真的這麽說?”


    “廢話,這樣的大事我騙你做什麽”錦之低聲嗔道,“不管怎麽說,咱們也都提點下頭的人,如今主子是最要緊的,誰都不許出差錯,從今個兒起主子入口的東西,都必須我和芷蓮其中一人盯著,從選料到做好到端上來,都不許出岔子,你就好生在屋裏貼身照顧著,穿的、戴的、鋪的、蓋的都要小心仔細。爺不在家,太太又是指望不上的,咱們要萬事當心。半夏,你且聽姐姐一句勸,有氣也好,委屈也好,為了主子,咱都先忍了,行不?”


    “姐姐這話真是說得我無地自容了,我這人一到私下裏,總是嘴比腦子快,可是非輕重我還是拎得清的,姐姐不用再多說了,我知道該怎麽做。”半夏的聲音有些哽咽。


    “你們倆都跑出去嘀咕什麽呢,屋裏都沒個人……”蘇禮剛想探身去端茶杯,就覺得胃裏翻江倒海,隻好撐著身子不動,慢慢等那反胃平息下去。


    半夏忙反手抹去臉上的眼淚,跑進屋道:“奶奶別起身,奴婢給您端茶。”


    “你這眼睛是怎麽了?”蘇禮這幾天雖然情緒有些不穩定,但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犀利。


    “啊?眼睛?”半夏忙又抬手蹭蹭道,“眼睛沒事啊”


    錦之忙端著托盤進屋道:“奶奶,剛才奴婢在熬藥,半夏過來說話,被煙熏了眼睛。”


    “熬藥這種事底下有人做的,你倆搶什麽”蘇禮看錦之的眼圈也有些泛紅,心裏覺得她倆有事,但現在沒心思過問,隻順著她倆的意思說道,“多幹活我又不給你倆加月錢。”


    “熬藥這種事又不是什麽重活,不過是看著吊子罷了,再說這湯藥都是要緊的東西,那能隨便給誰就能熬的。”錦之一邊用勺子慢慢攪動藥汁一邊道,“奶奶保重身子就是奴婢們最大的福氣,哪裏用得著加什麽月錢。”


    “呦,今個兒這是怎麽了,一個比一個的嘴甜,連錦之都會說奉承話了,真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蘇禮驚異地挑挑眉毛,“難不成就因為我有了身子,家裏就至於這麽處處小心的?別說我覺得不適應,就算我喜歡這樣,怕是你們也堅持不了幾日”


    “奶奶若是喜歡,奴婢以後每天都這樣,隻要奶奶覺得心裏舒坦就好。”半夏也端著蜜餞上前。


    蘇禮就著錦之的手咕咚咕咚喝光大半碗的湯藥,趕緊扭頭從半夏手中噙住一顆蜜餞,含在嘴裏將臉頰撐出個圓圓的鼓包,含含混混地說:“你倆快別這麽肉麻了,把我弄得跟個國寶似的,你倆不累我都覺得累。”


    “誰累著你了?”沈青昊從外麵蹙著眉頭進屋,聽到最後一句話抬眼問道。


    “沒累著,她倆什麽都不讓我做,想累著都難”蘇禮又拈起一顆蜜餞放進嘴裏,“怎麽,又跟三弟鬧得不愉快了?”


    “那倒沒有,隻不過……”沈青昊有些欲言又止。


    錦之和半夏忙十分識趣地告退出去,把屋裏留給他們夫妻倆。


    “怎麽了?”蘇禮拍拍身側的床沿,示意沈青昊坐過來。


    沈青昊上前也抓起顆蜜餞塞進嘴裏,有些氣悶地說:“剛才我去找三弟,正好嬸娘不在,三弟滿頭是汗、麵色發白地在屋裏呆坐著,我本來想好生安撫幾句,讓他別那麽緊張,誰知他一著急,竟是跟我說了實話。”


    “實話?什麽實話?”蘇禮見他的表情不對,心念一動道,“難道學裏的先生根本沒薦三弟去科考?”


    “薦倒是薦了,可……還不如不薦。”沈青昊鬱悶地抓了抓頭發。


    “滿手的蜜糖就往頭上抓”蘇禮一把打掉他的手道,“這話我可聽不懂了,既然是舉薦了,那怎麽還說不如不薦?最多不過是考不中,三弟年幼,以後還有機會呢”


    “唉,我這麽跟你說吧,老三的舉薦是花錢買來的”沈青昊長歎一聲道,“嬸娘素來是望子成龍,三叔又公務繁忙,老三在學裏功課不好回家也不敢說,就欺著嬸娘不懂他的課業,回來隻說先生誇讚他功課好,這麽竟讓他騙了一年多。這回新皇登基要開恩科,大家都削尖了腦袋想擠進去,嬸娘更是三天兩頭地問他,既然功課回回第一,先生是不是該舉薦他去參加。他若是這時候說了,最多不過是在家挨一頓打,嬸娘素來護短,找個借口瞞下也就是了,誰知他竟是鬼迷心竅地聽人攛掇,花錢買了個名額去考。這下可好,嬸娘到處去傳揚,如今家裏和親友間,沒有不知道三弟被舉薦參加恩科的,就他那點兒墨水,哪裏考得出來?而且這花錢進去的,入場之後是單獨圈在一處作答,到時候被認識的生員亦或咱家的故舊、對頭瞧見,肯定要鬧得沸沸揚揚,到時候咱家的臉麵往哪裏擱?”


    “這……”蘇禮聞言無語,這該如何說,其實沈青原之所以這樣,也與三太太望子成龍心切有關,但是鬧到這樣的地步,實在有些不好收拾,“要不,讓老三裝病別去科考?”


    “不行,這事兒咱們不能出頭”沈青昊聞言搖頭,“萬一到時候被嬸娘知道,鐵定要怪在咱們頭上的。”


    “那倒也是,可……難道就由著老三出去丟人現眼?老太爺如今還在床上病著,可是經不起再被氣一回的了”蘇禮心知他說得有理,但無論從什麽方麵說,也不能由著他就這樣去敗壞了沈家的名聲啊


    沈青昊見蘇禮半天沒有動靜,扭頭去瞧,見她正咬著指甲苦思冥想,忍不住又後悔告訴她,開口哄道:“好了,別想這個費神了,困不困,睡一會兒好不好?”


    “才什麽時辰就困啊”蘇禮搖頭示意他別亂說話,自己好不容易理出點兒頭緒,又被他攪飛了,“別跟我搗亂,我最近幾天腦子不好使著呢”


    “好好,你慢慢想”沈青昊起身走到窗前,一離開沈可的視線,他堆笑的麵孔就變得沉下來,眼神也漸漸發冷,很多事情隻能自己放在心裏,即便是親密如蘇禮,也不能再透露分毫。這次的出征,名義上是跟著隨軍學習,但是有些機密的事情,也隻有自己知曉,家裏這一攤子事還放心不下,尤其是蘇禮現在有孕在身……他越想越是煩亂,忍不住用力搖搖頭,似乎可以把這些惱人的事情趕出去。


    “對了”坐在榻上咬著手指甲苦思冥想的蘇禮忽然叫道,“可以寫個舉報信嘛”


    “舉報信?”沈青昊驚訝道,“你瘋了,這種事情怎麽能夠舉報”


    “額……你別著急嘛我的意思是說,找人寫一封信,然後偷偷給你三叔送去,讓他回來處理不就好了”蘇禮眨巴著眼睛道。


    “這主意……倒是不錯”沈青昊聞言細細一琢磨,倒也是個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法子,“可這信誰來寫?外人寫肯定不放心,若是自家人來寫,說不定什麽時候露餡了更是難堪。”


    “這倒不難。”蘇禮略一思忖道,“你先去擬一封信來,措辭懇切平和些,閑話都不要說,隻寫正事。”


    然後自己翻出一本論語,拿著繡花用的剪子,對著他寫好的信,一字一句地剪下書上的字,然後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這似乎是綁架勒索信帶來的靈感,不過在這個沒有指紋鑒定技術的古代,蘇禮還是不擔心會被人發現的。


    大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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