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華的所作所為雖然稍有苛待董鄂氏的嫌疑,但在這孝道大於天的古代,又再正常不過,順治想指責她都無從下嘴,沙華也就是仗著這一點,根本不怕順治跟她對著幹。


    順治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道,“母後萬金之軀,怎可親自動手做這樣的粗活?”


    “這時候又想起來哀家是萬金之軀了?氣我的時候怎麽想不到?皇帝也不必在這裏做什麽孝子了,領了董鄂氏快走,”沙華說著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玄燁,扭頭對蘇茉兒道,“哀家怎麽看著玄燁最近好像長高了?”


    蘇茉兒笑著點頭,“娘娘沒看錯,這段日子三阿哥得娘娘親自照顧,不但個頭長了,以奴婢看,臉上都見肉了!”


    種西瓜的農民伯伯最高興的莫過於自己種的西瓜長的又大又圓,沙華驚喜擰了擰玄燁肉嘟嘟的臉頰,“你這一說,好像真的是的,我就說小孩子家家的該多喝喝肉骨頭湯,比什麽靈丹妙藥都好!”


    “娘娘說的話從來不會錯的,”蘇茉兒笑著連聲應著是,她是發自內心的喜歡這個讓自己主子多了很多笑容的小阿哥,“三阿哥長的快,娘娘做的衣裳該多放些尺寸才好,不然等衣裳上身就該穿不了了”。


    沙華拿著衣裳在玄燁身上比照了一番,點頭,順治又開口道,“母後,玄燁小孩子家家的,怎能擔得起母後親手為他縫衣裳,恐折了福分”。


    沙華頓時就不高興了,“他是我孫子,怎麽就擔不起了?他擔不起誰擔得起?這麽晚了,皇帝還在這杵著幹什麽?蘇茉兒,送皇帝和董鄂氏出去”。


    順治被沙華毫不客氣的掃地出門,還沒走遠就聽到沙華的笑聲傳來,夾雜著玄燁稚嫩的格格的笑,在寧靜的慈寧宮中顯得格外的刺耳。


    順治沉默了一會才開口問道,“蘇麻喇姑,母後,好像變了不少”。


    蘇茉兒歎了口氣,“皇上,奴婢說句逾越的話,現在有三阿哥陪著,娘娘開心了許多,就是有些心氣不順的地方,也請皇上擔待著,娘娘這麽多年,實在不容易”。


    蘇茉兒說著眼圈就紅了,匆匆行了一禮,“奴婢就不多送了,皇上、娘娘慢走”。


    ……


    ……


    這次的任務太過特殊,心急根本行不通,現在董鄂氏沒了生命危險,沙華也就慢慢和順治耗著,到夏秋之交時,玄燁滿四周歲,沙華送了他一匹小馬做生辰禮物,並下令在慈寧宮中劃出一塊馬場來,供玄燁練習騎馬射箭。


    要當好一代賢後不容易,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克製私-欲,公正簡樸,原主簡樸了一輩子,除了該有的體麵,從不會為滿足一己私-欲大興土木,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首先不論這要花多少錢的問題,慈寧宮中到底適不適合開辟馬場就讓大臣們吵翻了天,雖說大清朝尚武成風,但太後是天下女性之典範,在後院搞個馬場算什麽?


    朝臣炸開了鍋,紛紛上折勸阻,順治卻壓下了所有的折子,留中不發,隻臉色卻一天比一天差。


    這天董鄂氏見順治一直麵色陰沉,大著膽子開口道,“皇上是在為太後娘娘在慈寧宮修建馬場之事煩擾?”


    順治沉著臉沒說話,董鄂氏覷著他的臉色,“不如臣妾去勸勸太後娘娘,畢竟三阿哥年紀日長,哪能一直留在慈寧宮?”


    順治騰地站了起來,“擺駕慈寧宮!”


    順治到慈寧宮時,沙華已經準備睡覺了,見順治這時候來了,知道肯定是順治按捺不住了,抱起玄燁前往大殿,屏退眾人,準備接招。


    果然順治一看沙華寶貝一樣抱著玄燁就爆發了,上前狠狠將玄燁從沙華懷中扯了下來,掄起狠狠往地下一扔,沒人想到順治竟會這麽衝動,反應過來想要接已是來不及。


    沙華修習《上品妙經》已有大半年時間,體內已積累了一些道力,要對付個把成年男子不在話下,如果她真的抱緊了,順治根本別想從她懷裏奪走玄燁,鬆手讓他搶走了,自然是有打算。


    眼見順治拎著玄燁就往地上砸,沙華猛地撲了過去,英勇無畏的當上了墊背,玄燁雖然隻有四歲,但被沙華養的白白胖胖,分量絕對不輕,順治怒極下用的力道又大,饒是沙華有準備還是被砸的腰間嘎吱一聲響,疼的眼淚都快下來了。


    “娘娘!”蘇茉兒一聲悲呼,忙上前抱起被扔的頭暈目眩的玄燁,“來人!快來人!宣太醫!”


    玄燁這才明白過來,他還畢竟是個孩子,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叫著皇祖母。


    順治也被這個變故驚住了,半晌不能動彈,沙華艱難伸出手在自己腰上狠狠一按,骨頭又是哢嚓一聲響,雖然還是疼,卻也不是剛剛的動都不能動了。


    順治見狀忙上前去扶她,沙華就著他的力道慢慢站了起來,在站起來的一瞬間突然變臉,反手一個耳光狠狠抽到順治臉上,“孽障!你以為你是劉玄德!還學會摔兒子了!劉玄德摔了阿鬥,換來趙子龍一輩子忠心!你呢?換哀家半身不遂,永遠不能給你添堵了麽?”


    順治頓時就跪了下去,額頭抵地,這麽大頂帽子蓋下來,就算他是皇帝也戴不起,“皇額娘說的兒臣羞愧無地了,兒臣萬不敢這般大逆不道!請皇額娘明鑒!”


    沙華冷笑,“打量我不知道你的心?沒有親政之前天天就擔心著我把持朝政,不肯放權,非要廢了哀家的侄女,親政之後,成天擔心哀家對你的愛妃愛子不利,董鄂氏生的那短命鬼死了,查都不查就栽贓到我頭上,現在我不管你那攤子破事,隻想著含飴弄孫,你有是怎麽想我的?以為我想越過你替你立太子,還是以為我想毒殺了你,扶持玄燁年幼登位,好繼續把持朝政?”


    沙華的話說的直白又不客氣,順治砰砰磕著頭,“母後對兒臣的恩典,兒臣時刻銘記於心,萬不敢如此惡意揣測母後,請母後息怒!”


    “不敢?我看你是敢的很!你那點小心眼比起你皇阿瑪、多爾袞皇叔還早得很!你如今大了,翅膀硬了,心眼也多了,哀家沒那個精神陪你鬥心眼,明天我就帶著玄燁去承德禮佛!你要是不放心,大可除了玄燁的皇籍!蘇茉兒,送皇帝出去!”


    蘇茉兒擦著眼淚放下哭的直抽抽的玄燁,“皇上,請隨奴婢來”。


    “皇額娘——”


    “別叫我皇額娘,我沒你這樣的兒子!”沙華俯身擦了擦玄燁的眼淚,“寶貝乖,別哭了,明兒皇祖母就帶你遊山玩水去!”


    說著不顧順治還在後麵喊著皇額娘,帶著玄燁往內殿去了,蘇茉兒強壓著哽咽,又說了一聲,“皇上,請隨奴婢來”。


    順治跪著沒動,以冷靜溫柔著稱的蘇茉兒爆發了,她跟著孝莊皇後一輩子,什麽艱難險阻都見過,卻從來沒見自己主子吃過這麽大苦頭,崩潰的大聲喊了起來,“皇上害得娘娘還不夠!都這麽晚了,皇上賴在慈寧宮是想幹什麽!想幹什麽!”


    她喊到最後幾個字已是哽咽不成聲,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順治這才意識到這麽晚了,自己是不適合滯留慈寧宮的,頹然站了起來,幹巴巴說了一句,“姑姑你別哭,朕這就走”。


    蘇茉兒哭的傷心,根本不想理他,順治訕訕站了一會,自己走了。


    順治出了慈寧宮後,本來是準備去董鄂氏那裏的,又想到沙華不喜歡她,現在她又正在氣頭上,連那樣的話都說出來了,自己還是別在她火頭上澆油了,再說他臉上巴掌印還沒下去,遂回了養心殿,自己湊合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順治就起來了,擺駕前往慈寧宮,他知道這時候沙華根本不會起來,但也得把態度擺足了好讓沙華息息火。


    不想禦輦剛到慈寧宮就發現一向安靜的慈寧宮亂成一團,宮女太監到處亂竄,還毫無規矩的大喊大叫,順治的貼身大太監林保不用順治吩咐,便示意一個小太監前去打探。


    小太監很快就回來了,卻是沙華要帶玄燁出宮,太後娘娘和皇子出宮不是小事,要帶的東西,要遵循的禮製等林林總總,十分繁複,因此慈寧宮中才折騰的人仰馬翻。


    順治一聽就懵了,在他的印象中,他的皇額娘一直是顧全大局的,他也一直以為昨晚沙華的話隻是一時氣話,按她的性子絕不會真的搬出宮去,可現在——


    不論沙華隻是作勢嚇他,還是真的要搬出去,都已經超過了他對她的認知!


    順治大驚下顧不上再坐禦輦,下了禦輦快步往慈寧宮裏走,然而他還沒走多遠,就被聞訊趕來的蘇茉兒攔了下來,“請皇上止步——”


    順治打斷她,“皇額娘呢?”


    蘇茉兒麵無表情,“三阿哥夜裏起了燒,太醫說很有可能是天花,太後娘娘正在安排陪三阿哥一起出宮避痘”。


    順治驚的下意識退了半步,“天花?”


    “是,按理說,三阿哥這一起花,宮中沒出過花的阿哥格格、甚至皇上都該出宮避痘,但娘娘現在心急如焚,已管不了太多,命奴婢和皇上說一聲,皇上自己安排吧”。


    蘇茉兒說著矮身一禮,就要往回走,順治急的一把拉住她,“姑姑,就算玄燁出了天花,皇額娘豈可隨著出宮?天花一起,人心惶惶,宮中豈可無皇額娘坐鎮?”


    蘇茉兒譏諷一笑,“皇上這時候倒是想起來娘娘的好處了”。


    蘇茉兒在孝莊皇後出嫁之前就一直伺候她到現在,深得孝莊寵信,順治也算的是她一手帶大的,在宮中地位極其特殊,她這般話中帶刺的跟順治說話,順治也隻能乖乖受著。


    “還請姑姑勸勸母後,朕已經知道錯了,等這次禍事過後,朕再好生向皇額娘請安”。


    蘇茉兒搖頭,“娘娘心意已決,奴婢無能為力,皇上請回吧”。


    順治自己也沒出過天花,不敢往裏走,隻好吩咐林保通知皇後準備宮中避痘事宜,自己則在慈寧宮外等著。


    他沒等多長時間,沙華就疾步走了出來,順治看著穿著普通旗裝,連旗頭都沒戴,腳下生風的沙華又是一陣恍惚,他印象中的皇額娘總是高貴而端莊的,何時這般風風火火過?甚至連個宮人都沒帶?這都是為了一個生母懦弱、在宮中近乎透明的阿哥?


    順治此時已經想不起來玄燁是他的兒子,他隻看到了從來隻看到他一個的皇額娘心中已經有了更重要的人———


    “皇帝,我意已決,你不必多言,你我母子至今,我也不奢望你能有孝心體諒我,我隻明明白白告訴你,我要出宮,你根本攔不住,不要鬧的眾人皆知,傷了皇家的體麵”。


    沙華說完,轉身就走,她甚至沒有看順治聽了這番話後的反應,曆史上玄燁的確有出過天花的記載,甚至他被立為太子也跟出過天花不容易夭折有很大關係,但並不是現在!


    沙華有原主的記憶,雖然有些已經模糊,但大體上總不會錯,這時間根本對不上!


    那是什麽導致了本不該這時候出天花的玄燁這時候出起了天花?


    一切的一切都明確指向了昨晚的事情,沙華早在說要在慈寧宮建馬場時就知道順治肯定會再跟自己起衝突,在見到順治來抓玄燁時順水推舟的讓他傷了自己,好讓他起愧疚之心,也好讓自己占據有利的道德高度。


    她唯一沒想到的就是還年幼的玄燁在這件事中會受到的影響,他還是個剛滿四歲的孩子,她卻任由他經曆那樣驚心動魄的危險,讓他經曆那樣誠惶誠恐的恐懼,甚至讓他體會到他在他的皇阿瑪心中根本沒什麽地位,隻是一個隨時可以拿來撒氣甚至丟棄的對象,他的皇阿瑪甚至會因為他的皇祖母疼惜他而猜忌他!


    他一個小人兒哪裏承受得住這樣的事,會生病是順理成章的事,甚至沙華忍不住會想這是不是上天給她的警示,警告她行事時不可肆意妄為,傷及無辜?


    不管這是不是臆測,光是想法就讓她幾欲發瘋,她自認不是什麽聖母的人,她性子冷漠,手段陰狠,在答應和青玄的交易後,更是學會了殺人不眨眼,但她卻一直堅持著自己的底線,不願傷及無辜,更不願對無辜的孩子出手,上個世界中,她連累了連璧無辜為自己喪命,這個世界,她竟然又用一個孩子的安危來賭自己的目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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