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仲季心裏倒抽一口涼氣，一道如同皎潔月華般的森白清氣在身前轟然炸開。</p>
這辛苦修持大半輩子的玄陰蝕骨氣，果然沒有辜負他的期望！</p>
洶湧撲來黑水直接被炸得朝四周濺射，可還沒等步仲季心裏鬆口氣。</p>
一朵朵冰花又將他的玄陰蝕骨氣瞬間凍結，就連那些四處散溢的氣機都沒放過。</p>
劈裏啪啦，朵朵冰花如同雨點般再次砸入下方黑水中，這聲音就如同一隻隻巴掌狠狠抽在他臉上。</p>
這黑水到底是什麽玩意，怎得如此凶殘？</p>
那自己那些早已被黑水團團籠罩的屬下……</p>
仿佛察覺到步仲季的想法，漫天彌漫的黑氣如同聽到指令般驟然收縮，露出大廳中景象。</p>
許洛此時早已將分化身影盡數收回，又重新安坐在已經凍成冰凋的桌椅對麵。</p>
在他身後則是四具姿勢各異，卻早如同凋像般動也不動的黑袍人身影。</p>
“白至樂，你這混賬！”</p>
步仲季下意識怒吼出聲，玄陰蝕骨氣如同纏綿雨絲憑空在許洛身周出現，就要狠狠紮入他身體。</p>
“凡是無故對驅邪人動手者……”</p>
出乎他意料的是，許洛竟然又再次如剛才那般一動不動，似乎就在盼著攻擊落到身上一般。</p>
步仲季心裏猛得一突，突然覺得眼前這人變得極其陌生，看著許洛那毫無波動的冷漠神情，心底竟隱隱生出幾絲畏懼情緒。</p>
就在許洛剛要說出“當誅”兩個字時，那些森白清氣竟然就這麽生生停在他身邊。</p>
這騷操作委實讓許洛都有些驚訝，他似笑非笑看著神情扭曲的步仲季，終於閉上了嘴巴。</p>
“你究竟把風雨雷電四影衛怎樣了？”</p>
步仲季能清楚察覺到許洛眼中譏諷之意，可卻還是麵色不變的詢問出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擔心自己那些屬下的安全。</p>
許洛噗嗤一聲直接笑出聲來。</p>
“你猜！”</p>
“你……”</p>
步仲季再繃不住心中怒火，聲音卻冷得像是萬年不化的冰塊一般。</p>
“看來白至樂你是決心要與我步家不死不休？”</p>
許洛沒有回答，隻是定定看著他眼神有些奇怪，然後輕輕一拍手。</p>
步仲季隻覺得一股寒意陡然從背脊處炸開，他下意識厲喝出聲。</p>
“你敢……”</p>
仿佛是為了配合他這句話，就在他第一個字出口之際，那四具黑袍人已經如同暴露在烈陽下的冰凋般，悄無聲息迅速融化。</p>
隻是那些淅淅瀝瀝淌下的黑水，卻莫名多了絲絲粘稠腥紅。</p>
僅僅片刻功夫，原地已經隻剩下黑紅兩色混合的汙垢，在玄冥重水的極度冰凍之下，四影衛別說屍骨，連身上法器衣甲都碎成齏粉。</p>
“你這畜生當真是在找死！”</p>
步仲季氣極敗壞的怒吼出聲，可不知是不是錯覺，在他極至憤怒之下，分明還透著一絲惶恐。</p>
一顆顆散發頭淩厲氣機的黑珠陡然密布整個大廳，將許洛整個人包圍得密密麻麻。</p>
無數刺骨的殺機如同狂風驟雨般洶湧襲來，許洛渾身竅穴生出針紮般刺痛，可他表情卻沒有半絲動容，隻是朝著暴怒的步仲季咧嘴一笑，嘴唇無聲張合好像在說著什麽一般。</p>
明明沒有任何聲音，可偏偏步仲季卻讀懂了他說的每一個字。</p>
“凡無故攻擊驅邪人者，按律當斬！”</p>
步仲季隻覺得無數氣血直衝腦門，恨不得將許洛剝皮拆骨，生生活吞拉倒。</p>
可偏偏許洛那森然笑意，卻如同魔障般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p>
他猶豫再三，卻始終下不定決心，最主要的是，現在連他自己都已經沒有任何把握能將許洛拿下。</p>
萬一、萬一到時殺人不成反被殺，又該怎麽收場？</p>
步家潛勢力確實非同小可，可卻是遠在天邊，而許洛則近在眼前。</p>
就算日後族人將許洛碎屍萬段，可那又有什麽用，難道自己還能看得到？</p>
一時間，步仲季胖臉上竟淌出滴滴冷汗，臉色也開始變幻不定。</p>
許洛好像看出了什麽，伸手在身前一拂，那明明已經被凍成冰凋的桌椅茶水，又如同時光倒流般恢複原樣，甚至那茶水竟然還冒出絲絲熱氣。</p>
見到這一幕，季仲季臉色頓時變得精彩至極，忽青忽白如同開了個染坊般。</p>
許洛像是沒看到身周那些密密麻麻雷珠般，施施然在桌旁坐下。</p>
他甚至還給步仲季身前空杯倒滿了茶，這副場景像極了兩人剛剛見麵之時。</p>
步仲季定定看著許洛半晌，終於意識眼前這白至樂，已經成長為一個足以威脅到步家的對手。</p>
他長長吐出口胸中悶氣，在許洛對麵坐下來。</p>
“你若是個聰明人便應該明白，就算今日連老夫一塊留在這裏，對步家來說依然隻是無足輕重之事。</p>
隻要我家三花境老祖還健在，任誰也傷不到步家半點根基！”</p>
出乎他意料的是，許洛很是讚同點頭然後是滿臉挪揄神色。</p>
“靜雲真人威名赫赫，晚輩亦是心存仰慕，再說了，誰說要將步家主留下來？</p>
或者換句話來說，若是白某不同意，步家主今天可有把握走出青川坊？”</p>
步仲季忍不住悶哼出聲，可卻也沒有反駁。</p>
許洛見他終於認清現實，也不再冷嘲熱諷。</p>
“至於白某此行目的，其實步家主剛來時就已經說過，隻是奈何你老人家不聽呀！”</p>
步仲季心裏當真是差點吐血，尼瑪，那個時候我五個單挑你一個，傻子都不會同意這般離譜要求！</p>
今夜發生的事情，直到現在還是讓他有些難以置信。</p>
這白至樂在步家龜縮近十年，隻怕每天睡覺喜歡抱左還是抱右、用什麽姿勢，步家都是清清楚楚。</p>
可自從凝煞成功，或者說自從回趟白沙嶼之後，就如同徹底變了個人一般。</p>
難道說之前這麽多年，白至樂一直都在裝瘋賣傻？</p>
想到這裏，步仲季也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若真是這樣，這人心機也未免太過深沉冷漠！</p>
這個想法一出，就立即牢牢占據著他腦海。</p>
看著許洛哪怕說出靜雲真人的名號，都依然沒有半分動容的作態，他愈發覺得眼前這人高深莫測。</p>
許洛見他一直不說話，眼中神情卻若有所思，不由得有些不耐煩伸指在桌上輕敲。</p>
“究竟是和是戰，步家主一言可決！”</p>
步仲季眼中怒意一閃即逝，可想到許洛這段時間來的種種手段，他又無奈苦笑出聲。</p>
“事到如今，步家已經在你手裏接連損失六位好手，你當合氣高手是地裏韭菜，隨拔隨長……”</p>
</p>
剛說到這裏，他眼角餘光瞥到許洛童孔已隱現紅芒，口氣一下子又軟下來。</p>
“這事情早已經不是我能決定的。”</p>
對他這無奈回答，許洛沒有半分意外神情，他自然知道步家那位靜雲真人才是真正能做主的。</p>
可這位一直就呆在淩雲峰上院，好些年都沒有露過麵，等到步家與他溝通、再到做出決定，那肯定是一段非常漫長時間。</p>
歸根結底，許洛好像也沒傷到步家真正的重要人物，比如年青一代真正扛鼎之人步行空。</p>
“那些真人們的想法，又哪裏是我們這些後輩能猜測的，若是將來步家老祖真得興師問罪，那也非是家主之過。”</p>
聽到許洛這樣說，步仲季心中雖然憋屈不已，可麵上沉吟片刻卻趕緊借坡下驢。</p>
“那這青川坊……”</p>
“哈哈，步家主說得什麽話，這青川坊一片安靜詳和，哪裏會有什麽詭物氣息？”</p>
許洛皮笑肉不笑的反問出聲。</p>
步仲季能夠執掌步家這麽多年，自然有其過人之處，僅僅片刻功夫胖臉又已堆滿笑容。</p>
“那也得感謝白兄弟深夜不辭辛勞，才能讓咱們這些普通老百姓能安居樂業。”</p>
饒是許洛臉皮極厚，聽到這話都不由得有些尷尬。</p>
不過這些現在已經不重要，幾經周折他總算已經達成自己目的，又給自己爭取了一段安穩時間。</p>
至於後麵的三花真人怒火問罪，那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總歸是車到山前必有路。</p>
兩人又商業互吹幾句，許洛這才告辭走出青川坊。</p>
剛走出大門，便見著不遠處的楊管事正朝他怒目而視。</p>
許洛此時早已沒了剛才的殺機凜然，反而對他點頭示意。</p>
楊管事老眼已經布滿血絲，可看著許洛就這麽大搖大擺走遠，他又不由得泛起無數疑惑，迫不及待的就衝入青川坊。</p>
“家主，就這麽讓這混賬走人？”</p>
楊管事一進大門，就見著步仲季安靜坐在桌前一動不動，連往日最看重的禮儀都顧不得直接就叫起來。</p>
可是好片刻後，步仲季卻是連頭也沒回。</p>
楊管事心裏一急，還以為他出了什麽意外，趕緊湊上前去。</p>
“來了！”</p>
步仲季聲音平和聽不出喜怒，隻是伸手朝前方指了指。</p>
“看看這裏，能看出來什麽嗎？”</p>
楊管事心裏暗鬆一口氣，隨著他所指方向看去，入眼處卻是一片空蕩蕩，除了地麵仿佛有些汙垢，沒有半分異常。</p>
嗯，汙垢……</p>
這青川坊自己可是成天盯著，這些仆役怎得還會出這種差錯？</p>
可這怎麽也算不上什麽大事吧？</p>
就在他疑惑萬分的時候，步仲季又悠悠歎息出聲。</p>
“若是我說風雨雷電四影衛就在這裏，不知你信還是不信？”</p>
楊管事靈識早已將空曠大廳探查好幾遍，也沒能發現幾人蹤跡，臉上好像想到什麽般露出喜色。</p>
“看來四位前輩修為又有進展，這麽近的距離老頭子竟然都沒發現他們的身形，嘖嘖，了不起！”</p>
步仲季眼神驀地變得古怪至極，那模樣就像在看一個傻子般。</p>
楊管事心裏一突，下意識幹笑幾聲。</p>
“家主這是……”</p>
步仲季突然連話都不想再說一句，隻是提起早已冷掉的茶水倒了一杯，如同苦酒般一口一口抿進肚中。</p>
楊管事伺候他幾十年，哪還能不清楚其性情？</p>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滿臉駭然看向地上那恰好對數的四堆灰盡，連話語都有些結結巴巴。</p>
“家主，你是說風雨雷電四名影衛，正是這幾堆汙垢？”</p>
步仲季沒有說話，眼神明明看向前方卻又沒有絲毫焦點。</p>
楊管事如同三九天被人丟進冰窟，整個身體由內到外散發出陣陣寒意，若不是說這話的是步仲季，他是斷然不會相信此等荒謬之言。</p>
怎麽可能，論起對白至樂的了解，他可能是玄龜城最為深刻的幾人之一。</p>
一個人就算得了天大的機遇造化，可有些骨子裏的本性卻是無法改變的。</p>
“不可能，這絕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白至樂能幹出來的事情！”</p>
楊管事幾乎是下意識就將心裏猜測吼了出來。</p>
可馬上他又反應過來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這玄龜城護城符陣威能深不可測，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出過一次意外，難道會能人冒名頂替？</p>
可聽到這話的步仲季，迷惘眼神卻是瞬間泛起精光，他手掌朝前一伸便將楊管事提至眼前。</p>
“你剛剛說什麽？”</p>
楊管事被肩膀傳來的劇痛疼得神情扭曲，可這麽多年的上下尊卑早已深刻在他骨子裏。</p>
就像剛剛他自己所說的那樣，無論怎樣，有些東西本性是無法改變的！</p>
“家主息怒，剛剛不過是老仆下意識的湖……”</p>
“將你剛剛所說的話再重新說一遍，一個字都不要漏！”</p>
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神情明顯有些亢奮的步仲季粗暴打斷。</p>
楊管事這時也察覺出事情有異，立即原封不動將剛剛猜測說出來。</p>
步仲季得到答桉，便將他隨手往旁邊拋開，整個人如同魔怔般在大廳中來回踱步，嘴裏不停呢喃出聲。</p>
“白至樂改變就是從外出那趟暗訪開始的，而且是脫胎換骨般的變化，這也未免太不符合常理……</p>
對的，應該……絕對是這樣！”</p>
步仲季越說臉上神情愈發興奮，好半晌後他又匆匆朝楊管事交待出聲。</p>
“那煞星已經離開，短時間絕不會再來，接下來青川坊這裏手尾便由你全權處置，切記暫時不要再跟那混賬起衝突！”</p>
“家主，難道此事咱們就這樣算了？”</p>
“怎麽可能！先前咱們所有人都小看了這白至樂，貿貿然之下才會損失如此慘重，可現在，嗬嗬……”</p>
接下來的話，步仲季卻是沒有再說出來，隻是又朝楊管事叮囑幾句便忽匆匆離開了青川坊。</p>
這辛苦修持大半輩子的玄陰蝕骨氣，果然沒有辜負他的期望！</p>
洶湧撲來黑水直接被炸得朝四周濺射，可還沒等步仲季心裏鬆口氣。</p>
一朵朵冰花又將他的玄陰蝕骨氣瞬間凍結，就連那些四處散溢的氣機都沒放過。</p>
劈裏啪啦，朵朵冰花如同雨點般再次砸入下方黑水中，這聲音就如同一隻隻巴掌狠狠抽在他臉上。</p>
這黑水到底是什麽玩意，怎得如此凶殘？</p>
那自己那些早已被黑水團團籠罩的屬下……</p>
仿佛察覺到步仲季的想法，漫天彌漫的黑氣如同聽到指令般驟然收縮，露出大廳中景象。</p>
許洛此時早已將分化身影盡數收回，又重新安坐在已經凍成冰凋的桌椅對麵。</p>
在他身後則是四具姿勢各異，卻早如同凋像般動也不動的黑袍人身影。</p>
“白至樂，你這混賬！”</p>
步仲季下意識怒吼出聲，玄陰蝕骨氣如同纏綿雨絲憑空在許洛身周出現，就要狠狠紮入他身體。</p>
“凡是無故對驅邪人動手者……”</p>
出乎他意料的是，許洛竟然又再次如剛才那般一動不動，似乎就在盼著攻擊落到身上一般。</p>
步仲季心裏猛得一突，突然覺得眼前這人變得極其陌生，看著許洛那毫無波動的冷漠神情，心底竟隱隱生出幾絲畏懼情緒。</p>
就在許洛剛要說出“當誅”兩個字時，那些森白清氣竟然就這麽生生停在他身邊。</p>
這騷操作委實讓許洛都有些驚訝，他似笑非笑看著神情扭曲的步仲季，終於閉上了嘴巴。</p>
“你究竟把風雨雷電四影衛怎樣了？”</p>
步仲季能清楚察覺到許洛眼中譏諷之意，可卻還是麵色不變的詢問出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擔心自己那些屬下的安全。</p>
許洛噗嗤一聲直接笑出聲來。</p>
“你猜！”</p>
“你……”</p>
步仲季再繃不住心中怒火，聲音卻冷得像是萬年不化的冰塊一般。</p>
“看來白至樂你是決心要與我步家不死不休？”</p>
許洛沒有回答，隻是定定看著他眼神有些奇怪，然後輕輕一拍手。</p>
步仲季隻覺得一股寒意陡然從背脊處炸開，他下意識厲喝出聲。</p>
“你敢……”</p>
仿佛是為了配合他這句話，就在他第一個字出口之際，那四具黑袍人已經如同暴露在烈陽下的冰凋般，悄無聲息迅速融化。</p>
隻是那些淅淅瀝瀝淌下的黑水，卻莫名多了絲絲粘稠腥紅。</p>
僅僅片刻功夫，原地已經隻剩下黑紅兩色混合的汙垢，在玄冥重水的極度冰凍之下，四影衛別說屍骨，連身上法器衣甲都碎成齏粉。</p>
“你這畜生當真是在找死！”</p>
步仲季氣極敗壞的怒吼出聲，可不知是不是錯覺，在他極至憤怒之下，分明還透著一絲惶恐。</p>
一顆顆散發頭淩厲氣機的黑珠陡然密布整個大廳，將許洛整個人包圍得密密麻麻。</p>
無數刺骨的殺機如同狂風驟雨般洶湧襲來，許洛渾身竅穴生出針紮般刺痛，可他表情卻沒有半絲動容，隻是朝著暴怒的步仲季咧嘴一笑，嘴唇無聲張合好像在說著什麽一般。</p>
明明沒有任何聲音，可偏偏步仲季卻讀懂了他說的每一個字。</p>
“凡無故攻擊驅邪人者，按律當斬！”</p>
步仲季隻覺得無數氣血直衝腦門，恨不得將許洛剝皮拆骨，生生活吞拉倒。</p>
可偏偏許洛那森然笑意，卻如同魔障般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p>
他猶豫再三，卻始終下不定決心，最主要的是，現在連他自己都已經沒有任何把握能將許洛拿下。</p>
萬一、萬一到時殺人不成反被殺，又該怎麽收場？</p>
步家潛勢力確實非同小可，可卻是遠在天邊，而許洛則近在眼前。</p>
就算日後族人將許洛碎屍萬段，可那又有什麽用，難道自己還能看得到？</p>
一時間，步仲季胖臉上竟淌出滴滴冷汗，臉色也開始變幻不定。</p>
許洛好像看出了什麽，伸手在身前一拂，那明明已經被凍成冰凋的桌椅茶水，又如同時光倒流般恢複原樣，甚至那茶水竟然還冒出絲絲熱氣。</p>
見到這一幕，季仲季臉色頓時變得精彩至極，忽青忽白如同開了個染坊般。</p>
許洛像是沒看到身周那些密密麻麻雷珠般，施施然在桌旁坐下。</p>
他甚至還給步仲季身前空杯倒滿了茶，這副場景像極了兩人剛剛見麵之時。</p>
步仲季定定看著許洛半晌，終於意識眼前這白至樂，已經成長為一個足以威脅到步家的對手。</p>
他長長吐出口胸中悶氣，在許洛對麵坐下來。</p>
“你若是個聰明人便應該明白，就算今日連老夫一塊留在這裏，對步家來說依然隻是無足輕重之事。</p>
隻要我家三花境老祖還健在，任誰也傷不到步家半點根基！”</p>
出乎他意料的是，許洛很是讚同點頭然後是滿臉挪揄神色。</p>
“靜雲真人威名赫赫，晚輩亦是心存仰慕，再說了，誰說要將步家主留下來？</p>
或者換句話來說，若是白某不同意，步家主今天可有把握走出青川坊？”</p>
步仲季忍不住悶哼出聲，可卻也沒有反駁。</p>
許洛見他終於認清現實，也不再冷嘲熱諷。</p>
“至於白某此行目的，其實步家主剛來時就已經說過，隻是奈何你老人家不聽呀！”</p>
步仲季心裏當真是差點吐血，尼瑪，那個時候我五個單挑你一個，傻子都不會同意這般離譜要求！</p>
今夜發生的事情，直到現在還是讓他有些難以置信。</p>
這白至樂在步家龜縮近十年，隻怕每天睡覺喜歡抱左還是抱右、用什麽姿勢，步家都是清清楚楚。</p>
可自從凝煞成功，或者說自從回趟白沙嶼之後，就如同徹底變了個人一般。</p>
難道說之前這麽多年，白至樂一直都在裝瘋賣傻？</p>
想到這裏，步仲季也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若真是這樣，這人心機也未免太過深沉冷漠！</p>
這個想法一出，就立即牢牢占據著他腦海。</p>
看著許洛哪怕說出靜雲真人的名號，都依然沒有半分動容的作態，他愈發覺得眼前這人高深莫測。</p>
許洛見他一直不說話，眼中神情卻若有所思，不由得有些不耐煩伸指在桌上輕敲。</p>
“究竟是和是戰，步家主一言可決！”</p>
步仲季眼中怒意一閃即逝，可想到許洛這段時間來的種種手段，他又無奈苦笑出聲。</p>
“事到如今，步家已經在你手裏接連損失六位好手，你當合氣高手是地裏韭菜，隨拔隨長……”</p>
</p>
剛說到這裏，他眼角餘光瞥到許洛童孔已隱現紅芒，口氣一下子又軟下來。</p>
“這事情早已經不是我能決定的。”</p>
對他這無奈回答，許洛沒有半分意外神情，他自然知道步家那位靜雲真人才是真正能做主的。</p>
可這位一直就呆在淩雲峰上院，好些年都沒有露過麵，等到步家與他溝通、再到做出決定，那肯定是一段非常漫長時間。</p>
歸根結底，許洛好像也沒傷到步家真正的重要人物，比如年青一代真正扛鼎之人步行空。</p>
“那些真人們的想法，又哪裏是我們這些後輩能猜測的，若是將來步家老祖真得興師問罪，那也非是家主之過。”</p>
聽到許洛這樣說，步仲季心中雖然憋屈不已，可麵上沉吟片刻卻趕緊借坡下驢。</p>
“那這青川坊……”</p>
“哈哈，步家主說得什麽話，這青川坊一片安靜詳和，哪裏會有什麽詭物氣息？”</p>
許洛皮笑肉不笑的反問出聲。</p>
步仲季能夠執掌步家這麽多年，自然有其過人之處，僅僅片刻功夫胖臉又已堆滿笑容。</p>
“那也得感謝白兄弟深夜不辭辛勞，才能讓咱們這些普通老百姓能安居樂業。”</p>
饒是許洛臉皮極厚，聽到這話都不由得有些尷尬。</p>
不過這些現在已經不重要，幾經周折他總算已經達成自己目的，又給自己爭取了一段安穩時間。</p>
至於後麵的三花真人怒火問罪，那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總歸是車到山前必有路。</p>
兩人又商業互吹幾句，許洛這才告辭走出青川坊。</p>
剛走出大門，便見著不遠處的楊管事正朝他怒目而視。</p>
許洛此時早已沒了剛才的殺機凜然，反而對他點頭示意。</p>
楊管事老眼已經布滿血絲，可看著許洛就這麽大搖大擺走遠，他又不由得泛起無數疑惑，迫不及待的就衝入青川坊。</p>
“家主，就這麽讓這混賬走人？”</p>
楊管事一進大門，就見著步仲季安靜坐在桌前一動不動，連往日最看重的禮儀都顧不得直接就叫起來。</p>
可是好片刻後，步仲季卻是連頭也沒回。</p>
楊管事心裏一急，還以為他出了什麽意外，趕緊湊上前去。</p>
“來了！”</p>
步仲季聲音平和聽不出喜怒，隻是伸手朝前方指了指。</p>
“看看這裏，能看出來什麽嗎？”</p>
楊管事心裏暗鬆一口氣，隨著他所指方向看去，入眼處卻是一片空蕩蕩，除了地麵仿佛有些汙垢，沒有半分異常。</p>
嗯，汙垢……</p>
這青川坊自己可是成天盯著，這些仆役怎得還會出這種差錯？</p>
可這怎麽也算不上什麽大事吧？</p>
就在他疑惑萬分的時候，步仲季又悠悠歎息出聲。</p>
“若是我說風雨雷電四影衛就在這裏，不知你信還是不信？”</p>
楊管事靈識早已將空曠大廳探查好幾遍，也沒能發現幾人蹤跡，臉上好像想到什麽般露出喜色。</p>
“看來四位前輩修為又有進展，這麽近的距離老頭子竟然都沒發現他們的身形，嘖嘖，了不起！”</p>
步仲季眼神驀地變得古怪至極，那模樣就像在看一個傻子般。</p>
楊管事心裏一突，下意識幹笑幾聲。</p>
“家主這是……”</p>
步仲季突然連話都不想再說一句，隻是提起早已冷掉的茶水倒了一杯，如同苦酒般一口一口抿進肚中。</p>
楊管事伺候他幾十年，哪還能不清楚其性情？</p>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滿臉駭然看向地上那恰好對數的四堆灰盡，連話語都有些結結巴巴。</p>
“家主，你是說風雨雷電四名影衛，正是這幾堆汙垢？”</p>
步仲季沒有說話，眼神明明看向前方卻又沒有絲毫焦點。</p>
楊管事如同三九天被人丟進冰窟，整個身體由內到外散發出陣陣寒意，若不是說這話的是步仲季，他是斷然不會相信此等荒謬之言。</p>
怎麽可能，論起對白至樂的了解，他可能是玄龜城最為深刻的幾人之一。</p>
一個人就算得了天大的機遇造化，可有些骨子裏的本性卻是無法改變的。</p>
“不可能，這絕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白至樂能幹出來的事情！”</p>
楊管事幾乎是下意識就將心裏猜測吼了出來。</p>
可馬上他又反應過來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這玄龜城護城符陣威能深不可測，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出過一次意外，難道會能人冒名頂替？</p>
可聽到這話的步仲季，迷惘眼神卻是瞬間泛起精光，他手掌朝前一伸便將楊管事提至眼前。</p>
“你剛剛說什麽？”</p>
楊管事被肩膀傳來的劇痛疼得神情扭曲，可這麽多年的上下尊卑早已深刻在他骨子裏。</p>
就像剛剛他自己所說的那樣，無論怎樣，有些東西本性是無法改變的！</p>
“家主息怒，剛剛不過是老仆下意識的湖……”</p>
“將你剛剛所說的話再重新說一遍，一個字都不要漏！”</p>
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神情明顯有些亢奮的步仲季粗暴打斷。</p>
楊管事這時也察覺出事情有異，立即原封不動將剛剛猜測說出來。</p>
步仲季得到答桉，便將他隨手往旁邊拋開，整個人如同魔怔般在大廳中來回踱步，嘴裏不停呢喃出聲。</p>
“白至樂改變就是從外出那趟暗訪開始的，而且是脫胎換骨般的變化，這也未免太不符合常理……</p>
對的，應該……絕對是這樣！”</p>
步仲季越說臉上神情愈發興奮，好半晌後他又匆匆朝楊管事交待出聲。</p>
“那煞星已經離開，短時間絕不會再來，接下來青川坊這裏手尾便由你全權處置，切記暫時不要再跟那混賬起衝突！”</p>
“家主，難道此事咱們就這樣算了？”</p>
“怎麽可能！先前咱們所有人都小看了這白至樂，貿貿然之下才會損失如此慘重，可現在，嗬嗬……”</p>
接下來的話，步仲季卻是沒有再說出來，隻是又朝楊管事叮囑幾句便忽匆匆離開了青川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