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量力。”


    魏昊張口一吹,風雷並起,當場將鬼氣死氣吹了個七七八八,十五丈鯉魚頭鬼差當場東倒西歪,根本站不穩。


    泵池小地獄中的黃泉水撒了一地,魔石宛若流星一樣到處四散。


    法天象地。


    看到這一幕,地府中窺視戰鬥的諸多強者,都是瞬間反應過來,這就是法天象地!


    而且魏昊並非是法力凝聚出的肉身。


    他是貨真價實的肉身龐大,瞬間成了不知道多少高的巨人。


    “我的天……”


    “血肉之軀,也能如此嗎?”


    “……”


    “……”


    有些年代久遠的鬼差沉默不語,他們心中很清楚,血肉之軀,當然可以!


    開天辟地,就是血肉之軀的偉力。


    如果沒有人祖大能的無上偉力,萬事萬物都依然沉澱在混沌之中,生靈也處於蒙昧和狂野,沒有秩序,沒有法度。


    “師法天地,師法自然,師法先祖……”


    有些古老的鬼差說罷,抬頭看著巨人魏昊之上的那雙眼睛,宛若血月,又好似驕陽。


    泵池小地獄的份量,壓得午官城的護法大將左右搖擺,而此時,魏昊抬起了巴掌,緩緩地拍向了它。


    巨人魏昊的動作是那樣的慢,慢到所有觀察到的鬼魂,都覺得自己可以輕鬆躲開。


    然而這種緩慢,卻非常的詭異。


    眨一下眼,這巴掌已經跨越數裏。


    依然是那樣的慢。


    然而再眨一下眼,巴掌已經轟然而至!


    轟隆!!!


    整個地府都在顫動,原本就是在偏轉的地府,整個又繼續加速旋轉。


    有那麽一瞬間,地府的時間都像是在加速。


    因為頭頂的驕陽明月,比往日裏走得都要快。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獨角鬼王遠遠地看著,目瞪口呆,它現在十分慶幸,沒有在秦廣城為難魏昊,更沒有做什麽不切實際的美夢。


    此時的地府如果說是一座盤旋而下的樓梯,那麽,魏昊就是造訪十國這些房間的訪客。


    巨大的魏昊,僅僅是靠肉身的法天象地,就壓製住了整個午官城的鬼氣死氣。


    一巴掌,直接將十五丈的妖鬼拍得縮了回去。


    鯉魚腦袋被直接拍了個粉碎,巨大的銅壺搖搖晃晃,落地的瞬間,被魏昊一把抓住。


    “有冤的伸冤……”


    巨人魏昊一張嘴,泵池小地獄中的可憐鬼頓時宛若聽到了洪鍾大呂,那聲音的共鳴,震得整個地府都是嗡嗡作響。


    中央直通天穹大地的人形建築,也突然有了動靜。


    被歲月侵蝕的巨大笏板之上,陡然出現了血色金光的大字——大庭。


    垂拱的雙手,也逐漸清晰可見,隻是那雙手無比滄桑,全然沒有神聖可言,布滿了創傷、老繭、裂痕……


    看到大庭兩個字,魏昊有些出神。


    因為他本該不認識這兩個字,這是古老的文字,他不曾學過。


    可是現在,他竟然一下子就認出來,這是“大庭”二字。


    “唔……”


    魏昊頓時反應過來,這或許就是“大庭氏”。


    “酆都大帝、大庭氏……”


    莫非,這兩個大能,其實就是同一個人?!


    這時候再去看陰間天穹上的那雙眼睛,似乎一切就都合理起來。


    “大庭氏”,同樣也是人祖之一,同時,他還有另外一個更加廣為人知的頭銜——炎帝。


    垂拱的那雙手,如此斑駁、滄桑,如此傷痕累累、老繭密布……似乎都合理了起來。


    魏昊抬頭看去,那雙眼睛依然盯著整個陰間,彷佛全然沒有看到魏昊在地府的動作。


    但是,魏昊知道,這雙眼睛在看著自己,就跟當時在大巢州一樣,“大巢氏”同樣看著自己。


    “看來,哪怕是陰間,人祖們也不曾鬆懈。”


    整個陰間的主體,就是地府,而撐起整個陰間的力量,就是最中心的這座人形宮殿。


    宛若通天塔,然而魏昊卻懷疑,這說不定就是“大庭氏”的肉身。


    一己之力,開辟陰間。


    死亡不是終結,對無數弱小的凡人而言,是一種慰藉。


    魏昊不相信強大的人祖會喜歡陰間的誕生,但是陰間還是誕生了,而且是人祖自己撐起來的一方時空。


    或許這種偉岸,隻會在遙遠時空中流傳,亙古之後,“大庭氏”的功績,大約就是隻言片語。


    “難怪啊難怪,難怪進入陰間之後,會是‘神農珠’出現感應。我當時的判斷沒有錯,那的確是某個人祖,也的確是人祖的雙眼。”


    當時還以為是錯覺,現在想來,是人祖處於遙遠的時空之中,無法跟他對話。


    但,還是給與了幫助。


    那件不是披風的披風,給魏昊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烈士氣焰”。


    這也是為什麽魏昊現在可以輕鬆施展出法天象地的原因。


    不需要任何法力,有的隻是幾乎無窮無盡的“烈士氣焰”。


    盡管品質不如魏昊自身的“烈士氣焰”,但是那種無窮無盡的量,真的是歎為觀止。


    單手抓起了銅壺,這就是泵池小地獄的本體,整個被魏昊攥在手中,輕輕一晃,其中鬼魂頓時兩分。


    無數皮開肉綻的弱小鬼魂紛紛飛了出來,五百年含冤者比比皆是。


    “冤枉,冤枉啊——”


    “別打了,別打了,我招,我招,我斷道毀橋,我斷道毀橋……”


    “讓我死吧,讓我死吧……”


    各種哭喊聲傳來,片刻,魔石從鬼身中飛出,黃泉水紛紛回收。


    眾多重見天日的冤魂,見到魏昊之後,頓時連連大拜,往日的酷刑,早就讓他們溫順得宛若綿羊,遲遲不敢開口控訴。


    直到見魏昊頂天立地,手掌地獄,這才有了底氣。


    隻是這些冤魂一開口,卻還是問道:“大老爺可能作主?!”


    “大老爺是何方鬼神?”


    “大老爺比之判官如何?”


    ……


    無數的提問,隻有一個,那就是想要看到魏昊的態度。


    魏昊笑了笑,不作回答,隻是手一揮,身後追隨的數百萬鬼魂頓時顯現。


    一切言語,都抵不過行動。


    看到這一幕,看到那些諸國野鬼的化蝶征兆,一眾冤鬼頓時大哭。


    “大老爺容稟,小的……”


    “我乃大唐……”


    “草民乃是……”


    七嘴八舌紛紛控訴著自己的遭遇,那真是冤枉得很。


    如沃州莫生者比比皆是,而妖鬼為護法大將,卻以“規矩”為鐵律,全然不講前因後果以及真相,更遑論人情。


    魏昊並不急躁,盤膝而坐,壓得黃泉路都幾乎斷流,所有河道中趕路的鬼魂,都得到了一絲喘息。


    一應鬼差皆不敢再上前。


    隻因魏昊以一己之力,將黃泉路給鎮壓了。


    隻手掌地獄,一力降黃泉。


    如此大力量,鬼神紛紛退避,哪裏還敢冒頭尋思。


    無數鬼差都在瑟瑟發抖,但有瀆職者,已經忙不迭詢問此時大夏朝北陽府有力人士魂歸何處,想著可以走走人情,疏通一二。


    實在是這個魏大象,真的有動蕩地府的神通。


    那午官城十六門護法大將,好歹也是數千年的法力修為,在他麵前,竟然走不到一個回合,就被一巴掌拍死。


    魂飛魄散都是好說,關鍵是這鯉魚腦袋的鬼差,竟是死了成聻,為不明飛鴉叼走,去了鬼魂不可入之國。


    秦廣城中,獨角鬼王恢複了本相,咋舌道:“那披風……”


    “看出來了?”


    判官一臉凝重。


    獨角鬼王連連點頭,一臉的後怕,“我本以為‘大庭氏是個傳說,沒想到都是真的。”


    “傳說之所以會成為傳說,必有其原型。凡人想象出來的故事,都不是憑空冒出來的,都是根據自己的經曆、見聞,重新書寫……”


    判官說罷,“你既然看出來了,可有打算?”


    “我若想要追隨魏大象,你當如何?”


    “若魏昊沒有這等際遇,我肯定殺你;但現在不一樣,九個大王不在,地藏王國也悄無聲息,其餘諸多幽冥勢力又是幹大事而惜身。那麽,魏大象跟那新任五閻王鬥上,隻要勝了,這地府,必將刷新氣象。”


    “你的意思是……”


    “你我最好一明一暗,你自去追隨就是,我會暗中相助。”


    言罷,判官又提醒道,“我觀鬼魂親近魏大象之後,神通大增,如此異象,不可不察。你可以交結魏昊的陰間朋友,互為臂助,到時候,也是一路奇兵。”


    “五峰縣城皇秦文弱,如何?”


    “先不要問如何,你自去打聽,心裏自會有計較。”


    “好!”


    獨角鬼王也是爽快,當機立斷,直接奔著陽世去了。


    它在陽世,也是多有廟宇供奉,凡人請它幫忙吃掉邪祟,多在驅邪儀式不行之後,就會選擇“以暴製暴”。


    獨角鬼王雖然是鬼身,卻是幹得除妖人類似的勾當。


    算是陽世比較冷門但卻相對正麵的鬼王。


    而這光景,魏昊身前一隻渾身纏繞雷電的黑色巨犬,正口吐烈焰,記述卷宗。


    一應桉情的前因後果,都被記錄在了魏昊的那件披風上。


    這披風十分柔軟,汪摘星以烈焰岩漿為筆墨,快速書寫。


    不多時,十數萬桉情就被記錄得密密麻麻但是清清楚楚。


    本以為會很快寫滿。


    然而這件披風彷佛無窮無盡一般,汪摘星不管怎麽寫,都是用不完。


    “君子,這到底是什麽材質?怎麽無窮無盡?”


    狗子有點納悶,記述桉情到麻木,累到不行之後,終於停下來休息休息。


    “小汪,我們站著,能看多遠?”


    “怎地也有幾裏吧?”


    “爬上屋頂呢?”


    “十幾二十裏總有。”


    “爬上城頭呢?”


    “幾十裏肯定有的,說不定百裏也有。”


    “登上枯骨山呢?”


    “咦?”


    狗子明白了過來,“登高望遠,這是理所當然的道理。君子說這個,跟披風有什麽關係?”


    “一目盡天涯,那麽,什麽才能遮住這一目?”


    “閉上眼睛不就可以了?這又有……”


    狗子忽然目瞪狗呆,猛地狗頭轉過去看魏昊,見魏昊笑而不語,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汪摘星這時候才知道,這披風,居然是一塊眼皮。


    誰的眼皮?


    狗子抬頭望天,終於明白為什麽那雙眼睛始終能夠盯著陰間。


    沒有眼皮,自然就可以一直盯著。


    隻是,狗子心頭也泛起了滴咕,這陰間之中,怕是沒有活人的。


    像自家君子這種能夠靠著一身氣血硬扛的,少之又少。


    如此,頭頂那雙眼睛的主人,豈不是早就去世了?


    死不瞑目?!


    隻是這種不瞑目,絕非是因為不甘……


    狗子小聲問道:“君子,這陰間的驕陽、血月,莫非是某個人祖老人家的雙眼?”


    “不錯。”


    “……”


    很輕鬆就得到了肯定的答桉,這讓汪摘星很是不適應。


    “哪個人祖?”


    “‘大庭氏’,或者說,炎帝。”


    “啊?!”


    “同時,他也是酆都大帝。”


    “!!!!”


    魏昊抬手一指通天的人形宮殿,“看到垂拱雙手握著的笏板了嗎?上麵有兩個字,就是‘大庭’。”


    而後,魏昊又道:“小汪,酆都大帝在書院中,乃是‘酆’字,可是如此?”


    魏昊寫了個字,給汪摘星看。


    狗頭狂點:“正是這樣寫的。”


    “那你可知道,在魏家灣以及周圍的村落中,祭祀時,用的哪個字嗎?”


    “呃……莫非還有不同?”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農家識字不多,但是,農家多是用豐收的那個‘豐’字。因此,酆都大帝其實也可以是豐都大帝。”


    “豐收的豐?”


    “豊,又作何解?”


    魏昊又寫了一個字,問狗子。


    狗子畢竟是有文化的狗,當即道:“遠古祭祀之時,多用豆器盛裝貴重之物,字形源自禮儀。”


    “那麽,誰會祭祀,又在什麽條件下祭祀呢?”


    “自然是人族豐收之後,有了餘糧,才能行祭祀禮儀。”


    狗子說罷,也頓時明白了其中的名實關係。


    “難怪、難怪……”


    難怪“大庭氏”就是酆都大帝,因為他們都是炎帝,而炎帝又號“神農氏”,後世諸多“神農氏”對農事民生貢獻極大,“豐收”不過是其中之一。


    狗子這時激動起來,衝著天穹上的雙目連連拜了幾下。


    “你拜錯了方向。”


    魏昊抬手摸著狗頭,巨犬如此龐大,但魏昊現在更加巨大。


    轉過狗頭看著前方的人形宮殿,魏昊開口道:“看到了嗎?”


    “這通天徹地的凋像,有何名堂?”


    狗子很是不解。


    “酆都大帝的肉身。”


    “……”


    “整個陰間,就是這個肉身撐起來的。”


    “……”


    “什麽是豐碑?這就是豐碑。‘豐’,頂天立地。”


    “……”


    抽絲剝繭,找到無數線索,拚湊之後,才有了這個結果。


    前人走過了千山萬水,有無數豐功偉績,卻無需言語,因為“豐碑”就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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