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廝來過!”


    “但是沒有進入鍾山寺,真是行事謹慎啊。”


    “江湖傳言那廝魯莽野蠻,可見謠言不實。”


    “他總是要來的,此地毗鄰北陽府,偌大的‘神仙遺蛻’,沒人會不心動。到時候,人神妖魔雲集,他豈能坐視不理?”


    “這就是陽謀啊。”


    “那也要看是誰布置的陽謀,大國師仙緣豐沛,多的是這等至寶。”


    無形迷陣的核心,便是江畔的鍾山,山腰上的小廟,就叫鍾山寺。


    此刻,幾個頭皮發青的老僧,麵目慈善,神色狠辣,各自盤著手中的戒刀、禪杖,盯著一隻缽盂中的水紋。


    “烈士氣焰”隻要牽引,就能使缽盂出現異象。


    剛才一刹那,缽盂中出現了光亮,一個光點一閃而過,頓時引發了這些老僧的騷動。


    “這‘神仙遺蛻’,我等也要抓緊搜尋,其中至寶若是不早早取走,待時辰一到,‘神仙遺蛻’的門戶一旦關閉,就悔之不及。”


    “明日‘西芒禪寺’的同道也會前來,聽聞他們已經準備取走其中的一件寶物。”


    “是何寶物?”


    “一件古國的社稷神器,沒想到這‘神仙遺蛻’中,竟然還有這種至寶,實在是匪夷所思。”


    “早就說了,大國師仙緣豐沛,有著我們想象不到的底蘊,社稷神器對他來說,應該也不算什麽。”


    “話雖如此……可若是有古國的社稷神器,這亂世之中,必能占據一席之地,成為一方諸侯。”


    “但那隻是古國的社稷神器,若不能創造新的社稷神器,便不能改朝換代。新朝,就必然需要新的社稷神器。否則,如何生聚國運,又吸引神獸化為‘國運化身’?”


    說到這裏,有個老僧目光低垂,沉聲道,“魏赤俠必須魂飛魄散。”


    此言一出,大堂內一陣沉默,片刻之後,一眾老僧都是紛紛點頭。


    “不錯。”


    “不錯。”


    “他現在已經威脅到全新社稷神器的煉製,必須徹底地消滅他。”


    “隻可惜‘東伯侯’‘南伯侯’,都不敢直接派兵北陽府,否則,定能毀了他的根基。”


    “投鼠忌器啊,毀魏家灣容易,但是之後魏昊必然無所顧忌地展開報複,不論‘南伯侯’還是‘東伯侯’,誰敢去賭亡命死士的盡力一搏?而且,魏赤俠的實力,斬妖除魔不過是舉手之勞,‘南芒劍宗’的護道人,地仙實力,還是被他徹底滅殺,連魂魄都沒有留下。”


    “……”


    “……”


    提起這個,眾老僧頓時沉默了下來,地仙啊……他們想要憑本身修為,根本沒有招架之力。


    可魏昊竟然直接徹底地消滅一個,這等戰意、手段、決心,想想都覺得恐怖。


    “話又說回來,他既然察覺到了‘神仙遺蛻’,竟然還能忍住誘惑,也著實了得。”


    “聽聞陰間鬼神,多尊其為王,看不上‘神仙遺蛻’也不是不可能。”


    “冥器在陽世的作用不大,他又是不修法力之輩,更不可能看得上,應該還是謹小慎微的緣故。”


    說話間,忽地一道寶光遁來,落地現出人形,竟是個身披金線紅錦袈裟的年輕僧人。


    此人手持黃金七寶禪杖,雙目緊閉,單手施禮,眉心有一朵金炎閃爍,一開口,聲若法螺大鍾,卻又並不刺耳。


    “諸位前輩,聽聞魏赤俠來過,晚輩前來相助。”


    “來了,卻又走了。他不曾在鍾山停留片刻。”


    “噢?”


    年輕僧人有些疑惑,自始至終,他說話時都不曾睜眼,鬆開黃金七寶禪杖的瞬間,這禪杖立刻消失,轉而是一隻金缽,出現在了掌中。


    口中念念有詞,片刻,金缽中出現光芒,僧人一言不發,隻是感受著光芒的變化,隨著光芒沒入眉心金炎,他才道:“魏赤俠並非是因鍾山寺而來,而是另有去處。”


    “可有算到去往何處?”


    “之前詢問地藏王國,聞地府十國判官,皆出使‘龍墓’;又聞地府多尊魏赤俠為共主,若所料不差,當是魏赤俠為首,前往‘龍墓’……”


    說到這裏,幾個老僧也是掐指推算,他們陡然間也是愣道:“莫不是過路要去巢湖?!”


    《諸世大羅》


    “可惡!他必是孤身一人!”


    “現在截他,不知還來不來得及。”


    “不可能,隻這光景,怕是已經去了江西。”


    眾老僧說完,年輕僧人依然手持金缽,然後道:“諸位前輩莫急,晚輩自有辦法使他現身。”


    而後,年輕僧人後退兩步,身後陡然出現一道金光,身形沒入金光之後,整個人也就徹底地消失。


    “這‘西芒遁光’,竟然被他修煉到如此地步。”


    “等等,他說自有辦法,莫不是想要去北陽府?!”


    “快去追回他,此事行不通!”


    “老衲去追他!


    ”


    有個老僧手持戒刀,站起來摸了摸青色頭皮,腳一踏,地麵直接震動,整個人宛若風雷,聲勢猛烈地朝外麵飛去。


    去北陽府用手段逼迫魏昊,若是有用,也不會這般難受。


    這鍾山寺中的老僧,身上功法氣息全然不同,很顯然就不是同出一脈,再加上頭皮發青,很顯然剃度也不久,如此聚集在一起,不過是因為利益而合。


    對付魏昊是沒有問題的,但要是隻有自己被魏昊盯上,那就很有問題。


    這光景,趕路的老僧大步流星,一步就是半裏,追逐著佛門神韻遁光,疾馳而去。


    而與此同時,長江水底的魏昊,也在疾馳,一路上,他發現水下精怪們的秩序,居然還不錯,有不少古時被封神的精靈,也將本地特產運去巢湖交易。


    很多洞府門口,都能看到巢湖的商隊。


    偶爾還能看到水下的車輦,避水而行,多由鰱鱅拖拉,專心趕路,也是事業有成。


    越是靠近巢湖,這氣象也就越好,看得魏昊十分高興。


    普通人看不透這份神韻,但他火眼金睛之下,看到的就是欣欣向榮,巢湖從死氣沉沉,逐漸變得有了大湖大江的氣勢。


    經年累月的沉澱,必然能名列天下名湖。


    唯一的缺點,就是神韻雖廣,卻不夠凝聚,這是缺少水君主持巢湖事宜的正常現象。


    不過湖畔百姓因為經曆太多,都很努力,於是人心願力積累的香火,反而相當濃鬱。


    在此地成神,的確有著出乎意料的功效,也難怪“濟水龍神”如此瘋狂。


    快要到巢湖口,魏昊甩出數百枚“赤俠飛刀”,飛刀的軌跡交織在一起,宛若一張大網,掠過天空江水,數十枚飛刀震動示警。


    嗡嗡作響的飛刀,讓魏昊立刻警惕起來,對白星道:“白妹妹,這裏有雜碎蹲我,我去去就來。”


    “昊哥哥,我跟你同去!”


    “也好,到時候白妹妹記得奶……助我。”


    嘴快,差點一禿嚕,好在反應也快,倒也不顯得尷尬。


    知道巢湖周圍會有不少打歪主意的,但沒想到還不少,魏昊頓時猜到,這應該也是大水猴子的安排。


    “重返人間,也是該再顯露一手本事了。”


    魏昊獰笑,突然乘龍而起,整個夜空瞬間起了變化,隻見魏昊居高臨下,雙目投射出兩道金光,直接照射所有“赤俠飛刀”示警的位置。


    凡是所照之處,都有非常純粹的殺意,對他的殺意。


    哪怕他不在這裏。


    這就是敵人,甚至就是死敵。


    仇恨就是這般的純粹。


    “殺!


    ”


    魏昊忽然手持長矛,當空一擲,瞬殺一妖。


    那妖怪修為並不低,也是高深修為的鬼仙,而且身上護體寶物並不少,又一麵銅鏡更是有詭異妖氣,能折返法力手段。


    但落在魏昊眼中,那就成了擺設。


    他不修法力,天克這些法力高深妖魔。


    “不好!


    ‘鏡花老妖’肉身被毀——”


    “有刺客——”


    “有埋伏——”


    這一出手,動靜不小,那妖怪被殺之後,魂魄立刻就要遁走,而且手段極為高明,竟然以銅鏡為替身,實力不濟之輩,看到的魂魄,其實是銅鏡。


    倘若這時候出手,全部都招呼在銅鏡上,這就讓妖怪得以保存魂魄。


    然而魏昊喝道:“妹妹,追上去!”


    “昊哥哥放心。”


    粉毛白龍隻是抖了一下尾巴,翔雲串聯如梯,朝著魏昊所指光點,直接滑了過去。


    迫近的瞬間,魏昊抬手拿出一物,再次一擲:“哪裏逃——”


    “啊?!魏、魏大象——”


    轟!


    天賜流光鎮魂印!


    這“鏡花老妖”如何都沒想到,它好端端地在那裏蹲守魏大象,卻被魏大象反過來鎮殺。


    對鬼仙來說,死亡並不可怕,它又使了個高明的“寶鏡解”,以屍解手段遁走,可哪裏曉得,魏昊專門針對屍解、兵解,鎮魂印都要盤出包漿了。


    天克妖魔,從來不是說說的!


    印到,魂飛魄散!


    一出手,就絕不留情,魏昊做掉“鏡花老妖”之後,手指一翻,竟是誕生了大量的雲霧,粉毛白龍輕鬆遁走,隱藏其中。


    幾個翻騰,已經移形換位,早就不在原地。


    兩個殺了就走,片刻沒有停留,幾個呼吸,已經是二十裏開外,此時,魏昊在此揮舞長矛,瞄準了一個方向,又是一擲。


    從地麵看去,天空依舊黑暗,隻不過一閃而過一顆流星,來得快,去得也快。


    但是,下一刻,巢湖西南偏西的一處水塘中,一個寬口鯰魚精,瞬間扁扁的頭顱被洞穿。


    那寬口鯰魚精並不簡單,在魏昊眼中,修為並不如“鏡花老妖”,隻是十分普通的千年修為大妖,但是它的手段,卻是了得。


    渾身黏液看似平平無奇,但是魏昊火眼金睛看到的,卻是能夠滑走各種神兵利器,使得即便刀斧加身,也不能傷害半分皮肉,直接卸去無窮危害,得以保全肉身。


    這寬口鯰魚精身上的妖氣,也並不純粹,隱隱約約,竟然還有佛門神韻在,這說明它來巢湖周邊之前,必然還有一番往日機緣。


    八根胡須便是八根伏魔棍,扁扁的頭顱更是好似金鍾,沒有一點斤兩,如何能招架得住?


    而且周遭小妖身上的法力,靠近即可削弱,擦邊瞬間消失,可見也是個不懼法力加害的厲害角色。


    若非魏昊手段暴力,定然拿捏不住它。


    這一擲,跟殺死“鏡花老妖”的一擲,完全不同。


    因為這一擲,魏昊用的是夕角長槍,一槍斃命的同時,夕角使得寬口鯰魚精的魂魄遁走,竟然遲鈍了片刻。


    跟“鏡花老妖”不同,此妖魂魄遁走,頗有佛門精妙,空無變換,若不能看破,定然找不到蹤跡。


    因為無跡可尋。


    隻是它大概命裏該絕,竟是遇上了魏昊,又是被偷襲,自然是來不及施展任何手段。


    這魂魄空無變換的遁走之法,因為夕角的天賦神通,當真是直接定在原地,就是這片刻,足夠魏昊投出鎮魂印。


    鎮!


    轟!


    一聲巨響,那水塘直接被壓得水花四濺、淤泥翻滾,不多時,一頭十七八丈的八須寬口大鯰屍體,直接浮現出來。


    魏昊再次得手,立刻又走,而八須寬口大鯰的屍體出現之後,驚人的妖氣擴散出去,讓眾多附近隱藏的精怪,紛紛互相警示。


    “黑鯰王中了暗算!”


    “有刺客!”


    “諸位,必是有強敵來襲!不可莽撞,不可單打獨鬥——”


    “快快布陣!”


    “護身之物都使出來——”


    “有什麽保命的手段,都不要藏著掖著!”


    “按照事先說好的布置,都站穩陣眼——”


    夜色之下,不知道多少大妖、魔王在叫囂。


    剛才還是夜色和諧,如此夜深人靜,總是讓人覺得安逸。


    湖畔居住的百姓們,也難得享受這般愜意的春夜。


    但是隨著妖氣爆發,不多時,安靜的夜色就被破壞,妖風陣陣,魔氣森森。


    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整個巢湖四周,依然是雞犬不寧的樣子,犬吠聲如浪潮一般,顯然,家犬們都在本能地提醒家主,有危險降臨。


    隻不過,這些危險,對普通人來說,完全是察覺不到的,唯有春夜的電閃雷鳴、狂風大作,才帶來了人們本能的不安。


    而狂烈的妖風中,一人一龍,猶如天神下凡,正盯著那些暴露行藏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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