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嬈一頭黑線的苦惱究竟該怎麽和這個腦回路構造不一般的娘親來解釋,愣神之間,無數的箭羽身邊劃過,戰嬈本能的將韶華拉向自己,卻運氣好的正好幫她躲開了致命的一箭。[]


    地麵上不知何時士兵已經統一丟棄了刀劍,換上了弓弩,幾乎不喘氣的對著天上站著人的兩朵雲狂射。


    鍾離玥第一個反應過來,輕抬手指,在半空拉起了一道金色的光屏,將那些箭羽都擋在了光屏之外。


    大皇子還沒有斷氣,由幾個士兵急慌慌的護送著下了山,看樣子是找大夫去了。


    鍾離玥心裏有數,即便是那樣放了他的血,但是他畢竟沒有真的想要他的命,自然下手的時候控製了分寸,那傷口隻是看著嚇人罷了。


    戰嬈隔著禁製看著地麵上皇後已經恢複平靜的臉,有些不明白,而鍾離玥的臉色此時也不似方才那麽放鬆,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在斟酌著什麽。


    “小七,你起禁製護好戰將軍和夫人!”


    鍾離玥的聲音隔著淡淡的雲層穿了過來,戰嬈知道他這是要采取行動了。


    原本他們可以就此離開的,可鍾離玥為什麽要留下來戀戰呢?


    戰嬈升起禁製後,鍾離玥將戰連成也帶到了戰嬈這邊,然後便獨自跳出了禁製,戰嬈看著他孤傲的背影,眼前又閃過一個類似的身影,隻是那個身影比較模糊,她還沒看清楚,便消失不見了。


    頃刻間整個天空都籠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芒裏,像是春日午後的陽光一般,溫暖和煦。


    可是下一秒地麵上便傳來陳陳淒厲瘋狂的哀號聲,士兵們身上莫名的燃起了赤紅的火焰,鍾離玥也不想用這種殘忍的方式對待這些士兵,可是進萬人的軍隊,他沒有更好的辦法。


    其實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打算在這裏和皇後正麵交鋒,可是他也沒想到大皇子和皇後會有能力動員這麽多人的軍隊,朝廷裏他們現在究竟占據著怎樣的勢力,如果就這麽離開,無異於是放虎歸山。


    不過是盞茶的功夫,地麵上就變成了一片火海,滿山都是帶著火瘋狂奔跑和打滾的士兵,皇後身上雖然沒有著火,但是目光裏卻已經燃起了熊熊烈火。


    這些士兵是她怎麽得來的,每每想起被那個肮髒粗魯的男人壓在身下的夜裏,她的身上就像是有千萬條蟲子在爬一樣,可是就這麽一瞬間,這一切努力,就這麽輕而易舉的付之東流。


    不光是她的眼裏,就連她的心裏都要滴出血來,她這一生,前半生一心想能住進那個人的心裏,可是那個人即使去了她,但是心裏卻依舊隻有別人,致死都念著那個女人的名字。


    如今她唯一的願望就是自己的兒子能夠坐在那個主宰一切的位置上,可是十年的籌謀,即將付之東流,所有計劃中要做事,都還沒有拉開序幕,就這麽匆匆結束,讓她怎麽能甘心。


    “鍾離玥!你以為皇上允許你姓鍾離你就是皇子了麽!你根本就不是皇上的兒子,你有什麽資格和我兒爭皇位?!”


    鍾離玥原本就十分凝重的表情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露出了一絲不耐,眯著眼睛看了一會皇後那張閃爍在火光裏的臉,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一簇火花不知何時落在了皇後戰甲的裏袍上,隻一會功夫便將金屬質感的戰甲燒的滾燙,皇後早已經連哼都哼不出來了,紫金冠豎起的頭發早已經燒的焦灼,一張白皙的臉也已經麵目全非。


    戰嬈根本不敢看下去,韶華也用雙手捂著眼睛,卻還是忍不住偷偷的看下去,隻有戰連成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慘決的場麵。


    鍾離玥似是也不想看下去了,看了戰嬈這邊一眼,便駕著暈往東邊去了,戰嬈連忙驅雲跟了上去。


    果然,不過幾個時辰,湯穀的那片桑林就出現在視線裏。


    “小七,你陪著戰將軍和夫人留在湯穀吧!接下來的事情我自己就夠了。”


    接下來的事情隻會更加血腥,他不指望戰嬈能理解他這樣做的初衷,但是哪怕隻有一絲一毫的幾率,他也不想讓戰嬈覺得他是一個失血殘暴的人。


    不管是天帝也好,還是皇帝也好,他都是那個輸了的人,天帝賭他放不下世間的光明,他確實放不下,皇帝賭他丟不開天下的和平,他也確實丟不下。


    可是為了這些丟不下放不開的事情,他需要做的需要承擔的都是不希望戰嬈參與的。


    “我和你一起!”戰嬈立刻斬釘截鐵的回答。


    鍾離玥驚訝的回頭看著她,方才在山上陷入火光之中的時候,他曾偷眼看了戰嬈一眼,她臉上當時的神情讓他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


    那雙眸子裏流露出的不忍和痛惜讓他忍不住想要收回這場屠殺,如果可以,他寧願她一生都不要看見血腥,不要經曆戰爭,可是他偏偏在那個地方,那個時間,在她的麵前,製造了那樣一個場麵……


    “聽話!”


    鍾離玥這些日子以來是第一次這樣嚴肅的和戰嬈說話,以一種命令的口氣。


    “不!從前我們能並肩作戰,現在一樣也可以!那些負罪感,那些血腥,我想和你一起麵對!”


    鍾離玥突然覺得腳有千斤重,心也有千斤重,雖然不知道她口中所說的並肩作戰究竟是三百年前的不周山之戰,還是十年前的甕城之戰,可是不管如何,這幾句話,都深深的砸在他心底裏,讓他覺得既窩心,又心疼。


    窩心的是,他雖然什麽都沒有說,可是她懂他,她終於能懂他!


    心疼的是,不管是三百年前還是三百年後,她和他在一起,卻總是要經曆這些她本不該經曆的事情。


    “小七!你……”


    “我的腦海裏有一個畫麵,我看不清裏麵兩個人的臉,但是知覺告訴我,那就是你和我,我是想說,我可能真的想起了一些事情!”


    鍾離玥臉上的表情立刻凝滯了,他靜靜的聽著戰嬈繼續說,絲毫不敢打斷。


    “我看到的畫麵是那兩個人在我們上次去過的山裏,還有很多人,那裏一下子被火燒,一下子被水淹,是那兩個人並肩滅火,治水,是我們,對不對!”


    雖然是疑問的句子,確實用肯定的語氣說出。


    戰嬈的眼睛裏已經含了淚,她沒有說完的是,她在變成樹的那段時間裏腦子裏閃過這些畫麵之後,還閃過了另外一個畫麵。


    也是發生在那座山裏,白衣飄飄的男子在頂天大柱倒下的一瞬間,以身為盾護住了一臉懵懂的紅衣女子。


    戰嬈不知道是為什麽,雖然看不清楚男子的樣貌,卻清晰的看到他的一雙眼睛。


    直到被大柱壓斷脊椎的那一瞬,他望向女子的目光依舊是那麽的溫柔,那麽的充滿愛意……


    “是……是我們……”鍾離玥的聲音似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有些空靈,似乎還沒有找回狀態。


    戰嬈的眼淚一滴滴的落下,哽咽著說:“我知道今天你也不想這麽做,你這麽做一定有你這麽做的理由。


    我認識的你從來就不是一個殘忍的人,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所以請你不要推開我,帶我一起去!”


    鍾離玥意識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其實如果不是前世記憶的延續,他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麽能讓戰嬈這樣無條件相信他的籌碼。


    畢竟隻有小時候那幾年短暫的相處,分別的日子卻是漫長的十年,十年……


    是一個什麽樣的概念,在他數萬年漫長的生命中十年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點時間,可是對於這個人類的世界來說,很多的事情改變和發生都用不了一個十年。


    可是他們偏偏就分別了十年,偏偏戰嬈就在他們分別了十年後斬釘截鐵的說出相信他的話來,怎麽能讓他不感到觸動。


    “小七,我沒有想要推開你,隻是,我希望我能給你的世界是幹淨的美好的,而不是沒完沒完了的陰謀算計,和永無休止的血腥殘殺……”


    戰嬈也是一言不發,隻不停的抹著臉頰上的眼淚。


    韶華和戰連成早就覺得兩個人不對勁,身位過來人的他們很識相的溜達到桑林裏賞風景去了。


    鍾離玥不知道該怎麽來表達心裏的想法,斟酌了好一陣才再度開口。


    “我……我希望你臉上沒心沒肺的笑容一直保持下去,你能這麽一生一世甚至生生世世的快樂下去,而這種快樂就是來源於我的守護和放縱,這就是我一直以來最大的願望!


    所以,小七,我這次真的不希望你和我一起,三百年前的錯誤,我不想在重演,我們沒有第二次機會來補救……”


    鍾離玥說到這裏下意識的停住,戰嬈被他的一番話說的心裏一陣甜蜜一陣酸楚,忍不住細細斟酌回味他說過的每一個字眼,過了好一會才後知後覺的追問道:“什麽第二次機會?這是什麽意思?”


    “等你想起所有的事情之後,自然會知道!”


    “又是這句話,小相公,你就告訴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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