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天堂,一念地獄說是臨終的一念。


    那一念的清醒,可以讓人的臨終中陰有著截然不同的結局。那時候的憤怒、愚癡、貪婪都會讓臨終那人產生極為惡劣的結果。


    某些意外痛楚,也可以讓臨終的人墮入極為可悲的境地。


    這也是古代停屍數天的原因,不驚擾死者的最後感覺,在修行者看來,這是極好的做法,不過此等做法早被“科學”抹殺。


    身毒的那個領袖卻顯然明白這個秘法,因為他臨終的時候喊著的是他信仰的神明。


    他必須極度相信那個神,這才會在生死刹那記起那個神明,也能得到這一念的好處。


    這很難得。


    舉個例子,你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最先的反應是什麽?


    躲避、詛咒、驚魂離魄?平時哪怕相信什麽神佛,那一刻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這是絕大數人的正常反應。


    那個領袖能在最終時刻喊出羅摩之名,絕對是在平日經過大量的刻苦習練。


    而這種習練,就是修行者的日常行為之一。


    沈約知曉這些事情,這才會得出邵青雲臨死是清醒的判斷!


    常人受創,下意識的會去視察傷口,哪怕猝不及防,也會表情痛苦,可邵青雲沒有!她在臨終前那一刹根本沒有去管額頭,而是用盡了最後的力量將手掌放在了胸口,然後平和的死去。


    邵青雲一定要傳達什麽。


    邵青雲的衣衫僅能遮體,沈約伸手向她胸口的這個舉動在旁人看起來多少不雅,聶山見狀欲言又止,他本是關心沈約,替沈約著相,暗想沈約應該注意下聲譽、避免旁人的閑話,可隨即想到——沈約沒問題,有問題的反是那些有邪念的人。


    一念及此,聶山竟有頓悟之感。


    沈約一隻手停在邵青雲胸前,突然扭頭看了聶山一眼,“你想到了什麽?”


    聶山微有尷尬,還是道,“我在想,為了世俗,迎合道德,正念之人卻要改行來符合世俗標準,這難道不是世人的悲哀?”


    沈約微微點頭,“想的很好。”


    梁紅玉急道,“沈兄弟,你究竟要做什麽?”


    沈約終於拿起邵青雲胸口上的那隻手,掰開那緊握的手指,現出其中的一塊玉佩。


    那塊玉質地極佳,看起來一絲雜質都沒有,整塊玉更是溫潤光潔,其中如同蘊藏生命般。


    聶山不算懂玉,可一眼望過去,也感覺那玉佩極為名貴,可沈約這樣的人,高官厚祿都不要,為何唯獨對死人手中的一塊玉有興趣?


    沈約怎麽知道那隻手裏有東西?


    沈約盯著那塊玉,緩緩取過,放在眼前。


    一切輪轉重回,這時夕陽正落,落下的最後光芒灑落在玉佩上,照得玉佩有些淒美。


    玉佩像是活的。


    因為其中似有東西在遊走。


    梁紅玉定睛望去,驀地失聲道,“這玉佩裏麵,好像藏著一條龍。”23sk.


    龍是青龍。


    玉呢?


    沈約凝望著那塊玉佩,腦海中閃過四個字——蟠龍如意!


    邵青雲臨終前握在手中的玉佩居然是蟠龍如意?


    沈約自然記得這塊玉佩。


    最初向他提及這塊玉的是林萍、也就是李巨人的原配,這塊玉也是林萍、石田秀間的橋梁,可這塊玉卻影響了蕭別離的一生!


    蟠龍如意、鸞鳳清鳴本來是在一塊高科技的平板上,和月亮門有關。


    而兩塊玉佩,再加上蕭別離的玄鐵劍,是送完顏烈、蕭別離回轉宋朝的關鍵。


    那完顏烈、蕭別離、完顏飛花三人離開宋代呢,也和這些因素有關?


    沈約逆向思維,突然感覺蕭別離在朱仙鎮穿越到了現在,或許並非偶然。


    可蟠龍如意最初是在邵青雲的手上?


    她臨死前握住了這塊玉佩,絕非無因。


    那一切……


    握著那玉佩在手,沈約換盯著邵青雲的雙眼,極為真誠道,“你放心,我一定將你的心意轉達。你放心的走吧。”


    邵青雲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眾人望見,多是不寒而栗。


    冥冥中,有太多他們不懂的事情。


    都子俊失聲道,“這是怎麽回事?”


    他居然也不懂。他的確聽說過,有人死不瞑目,但當有人應承為死人完成心願,死人會閉眼,但他一直覺得是扯淡,可如今,卻真有此事出現在他的眼前。


    沈約長身而起,在落日餘暉下向宮城走去,步伐雖然緩慢,可堅定非常。


    *


    水輕夢神色亦是堅毅。


    她看似和沈約根本不搭界,但他們又是極為相似的一類人。


    都說大道殊途同歸,那同歸的人,不正應有類似的認知和堅持?


    世俗中的漫天神佛爭執紛紛,是不是意味著他們根本和道無關?


    看著眼前咄咄的柳無眉,水輕夢輕歎道,“原來伱不記得了。”


    “記得什麽?”柳無眉本要傳話,可被水輕夢的先發奪人搞的有些發懵。


    水輕夢略有同情的看著柳無眉,似乎看著迷途的羔羊不知哪條才是歸路。


    “我知道師尊要找我。”


    “你知道?”柳無眉氣勢已弱。


    水輕夢再道,“我知道你們都傳言我和沈約有染,忘記了證道一事,這次找我,本來是要興師問罪。”


    眾女詫異。


    她們均忘記曾經發生的事情,眼下要做的事情正是前一次的循環,水輕夢因此提早知曉。可被水輕夢先發奪人,她們不解水輕夢如何未卜先知,一時反倒有些張皇失措。


    “我沒有傳你的流言。”柳無眉終於說了句。


    水輕夢沉聲道,“我相信柳師姐沒有,想柳師姐剔眉求道,臥雪抗霜,意誌之堅韌不拔,我也是極為欽佩的。這樣的人,當不屑流言傷人。流言中傷,本是鼠輩之為。”


    柳無眉微有異樣,她本來想找水輕夢的麻煩,不想水輕夢三言兩語讓她感覺無理取鬧太過低級,“師尊要找你,你趕快去吧,不要說這些不相關的閑話了。”


    水輕夢凝望著柳無眉秀發上的銀釵,“不是閑話。柳師姐將銀釵隨身攜帶,此生不忘親恩、師恩,若本此心,亦是證道的法門。”


    證道法門看似千萬,可本質卻不離真。


    真為正。


    不然何以有旁門左道的稱呼?旁、左之意,無非離正而行。


    天地有正,正在真心。


    心不正,妄談修真,無非南轅北轍。


    水輕夢伸出手來,輕輕握住柳無眉的柔荑,緩聲道,“世間變幻無常,隻請柳師姐守心而行!”轉望諸女,水輕夢囑托道,“你等亦當如此。”


    言罷,撒手向門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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