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我才一下子看不住你就把自己摔成這樣了。”宋婷從外地回來還是很快知道了我住院的消息,老早便跑過來天天陪著。


    用過午飯宋婷推著輪椅帶我走出病房,在醫院的花園散步。視力受損後五官之中其他的感官比之以前靈敏了很多,噴灌給草地澆水的聲音,泥土和綠草嫩芽初出的氣味,微風拂過臉頰的觸感。


    有宋婷在身邊陪著的確舒心很多,蘇燦終究整日有自己的事忙,從特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後原本應該是更方便探視才是,可他反而時常找不到人。周佩芷倒是來過幾次,可是那個無情的女人可是追到了韓逸,寸步也舍不得離開,聽著兩人之間的動靜心中忍不住來氣,可是又沒有辦法表達出來,隻好生生忍著。


    “知道我哥的女朋友嗎?”這個女人已經在宋婷口中聽到過幾次,可見對於宋孝民這個女朋友她卻是下了功夫。


    宋婷故意裝作神秘兮兮的語調讓我失笑:“我怎麽會知道。”


    “秀才的姐姐。”


    “莫唯?”曾經在宋婷口中有過幾次耳聞的神秘女友,對於宋孝民而言似乎格外與眾不同的異性居然是曾經在秀才家有過一麵之緣的莫唯。


    “是啊,真是無巧不成書。”


    “沒有要分手的跡象嗎?”並不全然都是無巧吧,畢竟當時莫唯憑借市政府秘書長姐姐的身份有過不少追求者,以宋孝民的性格會表現出愛慕之意並不讓人詫異,隻是現在莫一喬今時不同往日,對於總部設在s市的金源國際而言,莫唯恐怕已經失去了原本的價值。


    “沒有。”


    “那就好。”


    “曬曬太陽吧,促進鈣質的吸收。”宋婷把輪椅在一個位置停下,聽著動靜她也在我很近的位置坐下,想來應該是長椅一類的歇腳處。


    “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你和哥哥都能過得比我好。”宋婷沉默了許久,忽然開口卻是老氣橫秋。


    “二十餘歲的人生不過剛剛走了一個開口,怎麽能這麽輕易說出一輩子。”


    想說的話醞釀在心口還沒來得及說卻被人搶先說了出來。開口說話的是一個沉鬱蒼老的聲音。聽起來位置應該就在宋婷身邊。


    “在您麵前這樣開口的確有失妥當,是我失禮了。”宋婷向來是一個知道禮數的姑娘,不過能夠讓她這樣說話的人至少年歲和他的聲音是相匹配的蒼老。


    “人知禮而後貴,可是現在很少有年輕人能夠懂得這個道理。”


    “是,受教了。”


    “你的命格比一般人弱,反倒怨念更多,如果想要安然度過多餘的年月最好還是想想怎樣才能放下。”


    一直沉默不言的聽著二人之間的對話,隻是沒想到老者的話鋒一轉忽然變了強調,卻原來是說給我聽的,宋婷也許聽的稀裏糊塗我卻明白得很。


    “老先生您――”他話裏的意思很多。我一怔之後很快反應過來,心中有很多疑惑卻沒有辦法向人傾訴。剛想開口說話卻被老者打斷。


    “相逢即是有緣,姑娘是有慧根的人,老頭子不妨點一點,算是成全。”話音剛落耳邊便傳來了老者起身離開的聲音,我原本要說的話噎回了喉嚨。


    隨著重生之日的漸行漸遠,原本對於自己前世的經曆和記憶依然慢慢淡忘,更多時候沉浸在自己顯世生活中沒有根源的仇恨和算計中無法自拔。老人的話像是鍾聲一樣給了渾渾噩噩中的我一個警醒――怨念太重――是不是在我不管不顧的報複過程中因為一顆被蒙蔽的內心而錯過了很多東西。(.)


    這個想法在腦海中愈加深刻的生根發芽,心中恍恍惚惚出現了很多在意的人因為我的原因而受到傷害時候的樣子,孟凡臣、梁媽、莫一喬、蘇燦,然而首先想到的居然是每日送來三餐而又安靜離開的崔櫻井。


    最近幾天比之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崔櫻井安靜了許多,大多時候送來東西的時候並不言語,即使偶爾在病房裏沒人的時候會坐下來一會而也並不會說太多話來打擾我,除非是我主動開口。


    “是因為我長的和你很像嗎?”我明白,正是因為這張像極了崔櫻井的臉和對血緣的誤會,二十年來父親才會對我又愛又恨。然而此時我關心的卻更多是她的想法。


    “怎麽會,看到寶貝出落的這麽漂亮媽不知道多開心,之所以會整容完全是因為周國邦。”她對我莫名其妙冒出來一句話的理解能力遠遠比我想象中的要清晰很多,同樣的情境和對話放在旁人身上未必能夠理解,但是崔櫻井卻幾乎不費力便清楚我所想知道的是什麽。


    崔櫻井執著的用‘寶貝’來稱呼我,最初完全不像與她說話的時候索性將所有內容都無視,漸漸開始說話的時候卻又別扭的認為我們並沒有相熟到可以相互探討昵稱的程度,至於現在,聽著聽著居然已經習慣了。


    “為什麽這麽說,父親雖然在家的時候很少,多數時候也沒怎麽說過話,可是我知道他很愛你。”不管是前世婚禮前夕將我打到遍體鱗傷的直接原因‘出水芙蓉’,還是前不久僅僅因為一句話的冒犯而險些將我親手掐死,崔櫻井的確是父親心中唯一柔軟和不可侵犯的疆域,被這樣一個男人如此強烈的愛著,如果崔櫻井也是愛他的話照理說應該是沒有理由拒絕的才是。


    “他心裏的確有我,但我希望的是他的心裏隻有我,等他能夠做到這一點的時候我說過會永遠等著他。”


    這麽說的話――


    “關於我不是父親親生的這件事你?”心中隱隱有了猜想,為了得到證實,我旁敲側擊的開口。


    “寶貝,媽知道自己做的不稱職,故意讓他以為我懷上了其他男人的孩子,好在他現在已經不介意了,而且我也重新定義今後的生活,寶貝,媽會以你為中心,哪裏都不去,不跑了,也不躲了,就在這裏守著你,二十年來媽欠你和佩芷的太多了。”


    是啊,她虧欠了的不隻是我,還有佩芷,隻是二姐比我灑脫很多,可以毫無芥蒂的坦然麵對父母遲來的愛,而我是不是也應該放下心結,重新考慮試著接受,畢竟這曾經是我做夢都不敢奢望的溫暖。


    但就在剛剛,忽然意識到一個讓我和周佩芷的問題都不足夠成為問題的問題,那就是崔櫻井話裏的意思很明確,他結束二十幾年輾轉流離的生活重新接受父親最大的原因是因為父親接受了‘毫無血緣關係’的我,可身為當事人的我最明白父親是在看過我的親子鑒定報告後才不顧一切出了國,不久之後便攜手崔櫻井一同回來。


    按著崔櫻井剛烈的性子,一旦讓其知曉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那麽她的反應恐怕不在我所能想象到的範圍之內。


    “寶貝在想什麽,這麽出神。”


    “青葉呢?你有沒有想過把她接過來。”腦子中忽然想到了遠在日本的姐姐川島青葉,順著崔櫻井的話便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


    “是了,聽佩芷說過寶貝已經認識過她了,在你之前你爸跟媽一起生活的一段時間裏剩下了她,青葉是在媽的父親身邊出生的,不久之後二老覺得自己年歲大了想要回國生活,因為舍不得女兒和兩個外孫女,便帶走了年齡較小的青葉,因為一直在姥姥姥爺身邊,相比之下青葉比寶貝和佩芷要幸福一些,不過――”


    “不過什麽?”


    “寶貝剛才在想的不是這個吧。”


    “被你猜到了。”應該說知女莫若母嗎,還是說周佩芷的聰明果然還是遺傳了崔櫻井,當我說出違心的言語的時候她們都可以看得出來。


    “蘇燦想我求婚了,在想要不要答應。”親子鑒定的事情必然是打死都不能說的,想要順利瞞過去隻能挑起一個女人之間都很感興趣且通常不會再有心思起疑的話題。


    我邊說邊伸手摸索到病床旁邊櫃子上的抽屜,打開後拿出了裏麵的戒指,是蘇燦送來的,雖然眼睛看不出純淨度色號,不過到底是打理周氏兩年的人,用手摸摸便大致能夠了解到克數和鑲工,知道他出了鼓起勇氣之外,還對這次求婚用了心。


    “小夥子生的很貴氣,隻是心思捉摸不定,媽看得出來寶貝很喜歡他,隻是如果想要相守一生的話還是慎重一些更好,畢竟你爸和你媽就是活生生的前車之鑒。”相似的話題好像確實在母女之間最合適不過的討論,隻是撇開這個因素不談,崔櫻井對於情感的確很有發言權,畢竟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夠做到想她這樣轟轟烈烈的。


    她的話我可以理解,父親的心中有她,而她希望的是父親的心裏隻有他,我又何嚐不是。隻是就在回到病房之前才剛剛聽到有人神神秘秘的告訴我學會放下,那時候腦海中閃現出了很多人,不管在此之前我們經曆過了什麽都讓它過去好了,就是在那一刻起我依然下定了決心再相信蘇燦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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