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房門口四個小時焦急地等待,淩亂的腳步聲、不斷進進出出的醫護人員,滿臉憂愁的老人口中抑製不住的不停嘮叨著什麽,一貫冷靜儒雅、穩如泰山的男人也忍不住變了臉色,手指因不安而無意識的不斷敲打著硬物,額頭一層一層的滲出汗珠。


    腹中的孩子已經有了六個月的身孕,平日裏一動不動的站著、坐著甚至躺著對身體而言都是一種負擔,而此時靠坐在藍色的座椅上居然並沒有感受到辛苦和疲憊,手心持續不斷的出著冷汗,心情也隨著等候時間的持續延長而愈加不安起來,相比之下最為平靜的應該是身邊跟著過來的蘇燦,也許因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和寶寶的身上,對於眼前的令人擔憂的情況並無過多感觸。


    邵青淩晨三點被被推進手術室,陳山通知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以後,也許無論經曆過什麽樣風浪和閱曆的男人都沒有辦法一個人承受妻子和孩子生死未卜的時刻,電話中陳山的聲音聽起來已經像是緊緊繃著的發條,仿佛再也經受不起任何一絲外力的衝擊,否則很快便會在一瞬間陷入崩潰的狀態。


    等候的過程中天色已經大亮,但急匆匆趕來的一路上始終沒有看到太陽,似乎因為陰天和霧靄而遲遲未能普照大地,醫院走廊天花板上的照明燈長時間亮著,打在等候著的幾人皮膚上顯現出異常慘白的顏色。


    陳山整個人在角落位置蹲著,一雙眼睛因為長時間盯著手術室的兩扇門長久沒有眨過眼睛而顯得異常通紅。


    手術室裏的邵青遭遇了難產,一個亙古不變的抉擇麵臨在陳山麵前時他毫不猶豫的選擇是邵青。


    曾經想過他們之間的婚姻無愛,可現在我卻認為邵青之於陳山的重要性並不少於他自身,如果災難和不幸降臨在二人之間的時候我同樣毫不懷疑陳山會犧牲自己換取邵青的生命。[]


    婚姻的形勢有很多種,邵青和陳山是一種,我和蘇燦是另一種。平衡板的兩個極端。無愛卻因為種種方麵和條件都異常登對合適的二人共同生活在一起未必不會幸福,同樣單純因為愛而避開一切執著走在一起也未必一定能夠得到幸福,我和蘇燦的關係和感情現階段相處的還可以。但至於二人之間長久的未來不知道為什麽總有一種看不到盡頭和前路的無力感。


    在座位上同一個姿勢保持了太久,身體的負荷漸漸有些超出身體的承受限度。我小心翼翼的起身,在陳山身邊站定,視線看向窗外。


    冬日的s市向來異常寒冷,今天的情況似乎並無例外,可比起驅車駛來醫院的路上來說此時外麵的天氣更加明亮了很多,倒是有一些將要放晴的征兆。


    站在窗戶前,我盡力嚐試著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長時間將注意力放在自然的景致上。一段時間過去,透過重重霧靄陽光已經初現輪廓,那是一種近似於橘紅的色調,在霧靄中不斷閃現。似乎正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讓地球人享受到他的照射。


    果然,不久之後再次注意到太陽的時候已經變化成了火紅的顏色,並且穿越過重重霧靄,終於將陽光以博大的胸懷遍灑大地。


    一瞬間裏,我也許被眼前不經意間已然徹底升起來的明亮太陽刺刀眼睛。總之眼前一黑低下頭的瞬間似乎聽到了嬰兒響亮的啼哭聲。


    “孩子生下來了,母子平安――”


    手術室亮起的等從裏麵熄滅,一行人從手術室中走出來,穿白衣的接生大夫如釋重負的一句話讓等候在外的每一個人都鬆了一口氣,而陳山更是毫不誇張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高個子的接生大夫似乎與陳山是舊識。顧不上長時間手術台上的艱辛,而是報完平安便向陳山走去,將他從地上攙扶起來,耐心的低聲安慰。


    不久之後剛剛出生的嬰兒從手術室中被護士人員推出來,兩名老人第一時間衝上前去,情難自已的看著剛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孫子,而陳山和我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緊隨其後被推出來的邵青。


    邵青躺在手術病人專用的擔架上,長時間痛苦的分娩過程讓她整個人陷入一種虛脫的狀態,長發被汗水浸濕,一縷一縷的黏在皮膚上,她的樣子看起來並沒有陷入熟睡狀態,眼睛緊緊閉著,兩隻手依然還在用力抓住白色的床單,仿佛依舊沉浸在無盡的痛苦中。


    “醫生,大人怎麽樣,情況還穩定嗎?”也許因為不長在自己身邊近距離見到過孕婦,當時的我看到邵青的樣子難過的幾乎想要替她掉眼淚,一個在學校裏無拘無束、帶著自己小聰明勇往直前的邵青居然也有變成這副樣子的一天。


    “她現在體力消耗過度,身體很虛弱,接下來恐怕需要一段時間的妥善休養。”


    “好、好,不管怎麽樣沒事就好。”陳山從方才長時間的沉默到此時忽然的頻繁起來的嘮叨無一不體現著一個好老公該盡的義務。


    盡管過程綿長而痛苦,但最後母子平安的結果總算是不白費一番辛苦,親眼看著妻子忍受著分娩之痛生產二人共同的結晶,在陳山的心中,二人之間感情的位置想來是重新提升了認識,不管怎麽說至少孩子、大人一同出來的時候陳山的第一反應卻是踐行了自己的諾言,毫不猶豫衝過去關心的人是邵青,而不是與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嬰兒,而蘇燦,我卻到現在都不能確定他更加關心的人是誰。


    “是時候加餐了。”隨著肚子越來越大,距離預產期的日子越來越接近,蘇燦在這個過程中也漸漸學會了耐心和細心,從很多方麵來說比起從前,現在的他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成為一名爸爸,從醫院回到自己家中,還沒到餐點,但是此前一味惦記邵青的情況完全感受不到餓,一下子神經放鬆下來才意識到腹中空空已經很久了,而細心的蘇燦已經提前打電話囑托過陳姨,因此回到家裏後第一時間便能夠吃上已經準備好了的營養餐。


    “雖然很餓可是不想吃這個。”


    “乖了,這個有營養,對寶寶有好處。”


    “嚐過它的味道之後你還會在乎是否對寶寶有好處嗎?”說完之後我動手拿起湯匙,從杯盞中舀起一勺黏黏稠稠的褐色糊狀物遞到蘇燦嘴邊。


    他好脾氣的沒發貨,反而順從的吃進嘴巴裏。


    我愣愣的看著,還在等待他露出難堪的表情的時候這個男人忽然湊過來,捏開我的嘴巴便貼上了自己的,嘴裏的物質很快跟著被輸入進來。


    “雖然我沒有把自己當成第三個人,可你們兩個至少體諒一下我這個單身大齡女青年的處境好不好。”


    不知道什麽時候周佩芷從周氏回來,周佩芷任職代理總經理職位期間工作量很小,大部分的工作和業務都交到了老趙和公司裏一些其他有資曆有能力的職員手中。而周佩芷因此則成為了周氏曆史上對自己習性保持最好的一位總經理,工作清閑、從來不去應酬、對此蘇燦還曾經頗有感觸的歎息過,如果周佩芷願意用自己的容貌來從事公司的公關事業,那麽每一起策劃都能事半功倍的效果。天天整點下班的周佩芷一如既往準時走進前廳一邊矯情的用包包擋住自己的視線,好像一個不小心瞄到我們一眼都會長針眼一樣。


    “惡、心、死、了!”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我和蘇燦從最初的會稍微克製到現在已經全然習以為常,周佩芷在抱怨中飄過,我二人該怎樣還是怎樣,完全沉浸在二人之間的小世界裏,仿佛從來沒有被打斷過一樣。


    “我繼續還是自己動手?”現在的蘇燦果然是一千一萬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隨時準備好熱臉貼上冷屁股,不管諷刺還是罵總是一副笑嗬嗬的模樣,也不知道從前分明不喜歡孩子對於腹中的這個小家夥又是多麽喜歡。


    “恨你。”無可奈何的向麵前的營養餐妥協。


    當上周氏實際上的首席執行官之後周佩芷整個人的興趣愛好有了很大改觀,以前曾經時常流連其中自我放逐的地下樂隊和身著皮衣馬甲的朋克青年越來越少,相反,周佩芷愛上了與年長的人一起消磨時光,比如象棋、比如釣魚。


    “怎麽今天去釣魚?”正在前廳沙發上和蘇燦繼續喋喋不休營養餐的難以下咽的時候周佩芷從身後經過。她釣魚這一高尚有情操的體育運動的固定訓練時間是在每個周末,每次周末的時候一出去便是整個上午、整個下午、整個晚上甚至是一整天的時間,可今天是正常的休息日,並非周末,周佩芷比以往更早的回家拿上漁具並且形色匆匆的出門。


    “怎麽跟你說呢,應該是遇到了一個很好說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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