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醫生是看著我自小長大的,一直以來對於我的健康狀況比之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出自醫生世家的他醫術自然毋庸置疑,他指腹搭在我的脈搏上柔和的麵部線條愈發緊張起來。(.無彈窗廣告)


    “怎麽會――老實告訴張叔,這些年四丫頭的身體都經曆過什麽?”從小到大身體每一次變化都逃不開張醫生的診治,甚至幼時曾經試圖用吃藥裝病的方式逃避課堂,因為沒有辦法躲開張醫生的神乎其神的診治才最終選擇放棄。


    “一次慢性中毒,險些死去。”張醫生和父親之間是幾十年的交情,對於我周家表麵光鮮背後的拮據和醜陋不少了解,相似的借口對於我們這樣的人家來說是尋常發生的,因此並不存在突兀和難以接受等問題。


    不假思索的謊言脫口而出,關於過去的仇恨和黑暗自己一個人承受已然足夠,未知的力量神秘而無從掌控,我不想帶給他們任何遭受波及的可能性。


    “這個方子拿回去先服著,半個月後一定回來找張叔。”關於我的回答張醫生沒有說什麽,隻是從依舊嚴肅的麵孔中來看,他似乎也並沒有相信多少,結束對我的診脈,張醫生翻出我接受一係列檢查後的參數和結果,半晌之後提筆認真的書寫了一張藥方。


    “張叔,有一件事佩轍想求您幫忙,請一定要答應。”張醫生從頭至尾的反應讓我原本便惴惴的心緒更加不安,並且最終更加堅定了最初的決心。


    “什麽事要這樣客氣?”


    和張叔的相處中我向來周到有禮,親近中更加保持著尊重和客氣,盡管時常用敬語相稱,卻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鄭重其事的提出過什麽。


    “自己的身體我清楚,如果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求求張叔保住我的孩子。(.)”不管腹中的胎兒是不是童童,她都是我十月懷胎所孕育的。如同當日蘇燦祖母白老太請到的大夫所說一樣,母子緣分不易,寶寶既然相信並且選擇了由我來將他帶領導這個世界上。身為母親,我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辜負。


    “糊塗!”不知道我哪裏說的不對。張叔的反應比想象中更加激烈。他不過剛剛超過五十歲的年紀,憤怒起來別有一番的威勢。


    “張叔求求您。”已經決定的事是不會再改變的,何況今日的決定也許會在某一日成為關係到女兒今後能夠順利降生到認識的重大決策。


    “人命關天怎麽能這樣草率,更何況――對於張叔而言四丫頭分明就是孩子,人家都說醫者父母心,無論作為醫者還是長輩,你讓張叔怎麽做決定。”長輩對於晚輩的愛總是無私並且偉大的。張叔與父親同齡,我的印象中與他的接觸雖然時日長久,卻並非日日想見的親近關係,可張叔對我卻儼然父女之間的羈絆一樣深沉。


    “如果張叔心疼佩轍那麽應該理解佩轍的心情才對。張叔,她在我的身體裏半年有餘的時間,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小小的想法和心跳,她那麽幼小、那麽脆弱,那麽惹人憐愛的生命。如果任由她從我的生命中消失那麽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繼續活下去。”


    張叔的樣子看起來很堅決,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去說服他,可腹中的孩子還那麽小,閉上眼睛的時候幾乎可以聽到她對我的呼喚,他有權利在這個花花世界中編織屬於自己的精彩人生。而我即使身為母親也沒有權利阻止他來到這個世界上。


    “張叔會竭盡全力的挽救每一位病人,四丫頭也不例外。”


    “如果挽救了孩子那麽等於連佩轍也一並救了,如果孩子死了那麽佩轍餘下的人生也和死去沒有區別。”


    “誒――回吧,你的想法我會考慮的。”不知道我的話中哪裏說到了張叔的心坎裏,總之他終於被說動,長長的歎了一口,對我擺擺手,似乎這個決定痛苦的讓他連看都不想再多看我一眼。


    “謝謝你張叔!”


    張叔最後的話讓我如蒙大赦,了結了心中最大的負擔,諸多事情處理起來有了遊刃有餘的輕鬆感。


    回到家裏一個人坐在前廳的沙發上,享受安排好童童的出生問題所帶來的踏實感。不久之後聽到門口處出來的腳步聲,周佩芷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從周氏回來在我身邊坐下。


    “我們周氏史上最美麗的總經理百忙之中有沒有抽出明天一點點的時間?”想起明日的安排,如果是前兩天也許我還會有所遲疑和顧忌,但得到了張醫生的承諾之後仿佛給了童童第二重生命保障一般,讓我能夠懷著別樣愉悅的心思麵對接下來也許將會發生的一切變故。


    “現在的周佩芷已經踏踏實實提前步入老年人該有的自律和規矩的生活,每一天每一步都按照最正確的軌跡走的循規蹈矩。”她一把將包甩出去,整個人看起來雖然沒有太多疲憊,卻也沒有什麽生機。


    “好嘞,收拾準備好,明日準時出發。”


    “出發去哪裏?”


    下班後從公司回來的蘇燦與周佩芷前後腳回來,他心情似乎不錯,剛剛踏進來一隻腳,聽到房間裏的談話便跟著插進來。


    關於我二人之間的爭吵和誤會一直以來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解釋,涉及到男性尊嚴方麵的時候男人似乎格外敏感,蘇燦的脾氣從來沒有這樣長久過,這次二人之間的冷戰持續的時間比之以往都長的多,可蘇燦方才一開口表現分明的示好格外反常。


    一時之間搞不清楚眼前的情況,我悄悄遞給對麵周佩芷一個眼神,後者一副擺明看好戲的姿態,而後忽然靈光乍現大致明白過來。


    我和蘇燦之間冷戰因由的最初是由柴韋德而起,當初因為了解柴韋德並不十分光彩的舊日情史並且不希望周佩芷深陷其中而企圖用自己極端的方式來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可事情的結果是不僅沒從本質上徹底斬草除根的解決問題,反而引發周家三人的情感危機,周佩芷和我險些斷送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姐妹情,而蘇燦的表現則更為徹底,直接將我陷入孤立。彼時估計到好不容易暫時拆散的柴、周二人,不希望自己不惜血本的謊言功虧一簣才會一再隱瞞,而事後和周佩芷之間的危機解除,也清楚了她的心意,事情原本可以圓滿解決,可蘇燦又臭又硬的脾氣實在讓人找不到機會開口,以至於一拖再拖一直到了現在。


    “老婆行動不方便老公代駕好不好。”蘇燦長身玉立的輪廓由遠及近,英俊的麵孔上帶著春光燦爛的笑容,薄唇和整齊的牙齒說著膩死人不償命的甜蜜話。


    “我是沒問題,隻是擔心你會尷尬。”雖然原因不明,可蘇燦從相互僵持的冷戰中走出來,身為主要過錯方我似乎也不應該再別扭,撇開舊日矛盾不談,將注意力轉移到三人眼前的談話上。


    “什麽事?”


    並非我執意舊事重提,而是蘇燦和周佩蘭之間不清不楚的關係在重生前便讓人印象深刻,背叛和死亡讓即使是重生回來後的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中仍舊處於人生的灰色狀態中,甚至沒有辦法自我調整自己的狀態和心情,隻是一味的消沉墮落,而今生雖然蘇燦的意誌尚且未知,但周佩蘭對他的好感和情感已經赤裸裸的表露出來過,怎麽看都像是前世今生曖昧不清的情感糾葛,即使已經時隔很久,可眼下二人很快便會重新相遇並且在同一個屋簷下共同生活,怎麽能夠讓人不擔心。


    “去接咱們的大姐出獄。”


    “這樣啊。”


    不出意外,蘇燦的神情果然一曬,方才不知道哪裏忽然爆發出來的樂觀情緒瞬間便消散了一半。


    “是啊,這樣啊,不然還有哪樣?”


    臭男人果然是臭男人,這樣是哪樣,還有明顯遲鈍起來的措辭讓人懷疑自己都覺得解釋不過去,心中某種異樣的情緒忽然爆發並且迅速發酵,憋得我幾乎有些喘不過氣,恨不得立刻找到一個出口宣泄,處於在蘇燦麵前的形象問題並且關於今生他和周佩蘭之間的關係去的確在一定程度上起過推波助瀾的作用,著實不好發作,隻好努力隱忍。


    “如果老婆覺得介意我不去就是了。”蘇燦在我身邊坐著,言罷一把伸手攬在我肩膀上,百依百順的語氣十足一副十佳好男人的模樣。


    “怎麽忽然態度轉變這麽多,你不吃醋了?”蘇燦態度前後的轉變實在讓人好奇,終於還是沒能忍住不問。


    “不知道現在是誰在吃醋。”原本希望看到他吃蔫的樣子,沒曾想他居然促狹的看過來,好整以暇的樣子反而讓我覺得有些尷尬。


    “哎呀,幹嘛岔開話題!你明天到底去不去!”


    沒覺得自己的樣子有多好笑,分明是很生氣很認真的在說,可一句話說完蘇燦居然忍不住嗬嗬的笑起來。


    “那就去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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