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這才一下馬車,便見跟在薛姨媽身邊的吉祥已經是在二門處,等著了。在見到薛寶釵後,立刻走過來,福了福身,開口說:“姑娘,您回來了。太太讓您立刻過去呢。”


    “怎麽是你在這裏?”薛寶釵神情略有些詫異的開口問道。


    吉祥和如意都是薛姨媽身邊的大丫鬟,都是她特意□□出來的,現如今薛姨媽居然讓她在這裏守著。即便是賈元春封了妃,是喜事沒錯,即便是薛姨媽這裏再怎麽著急和她分享喜悅,也不至於派吉祥過來守在二門這邊。這中間怕還是有其他的事情,而且絕對是一件不小的麻煩事情。


    吉祥開口回答說:“回姑娘的話,榮國府賈二太太那邊遣了自己跟前的周瑞家的過來,說是過兩日要到宮裏去探望賢德妃娘娘,想著賢德妃娘娘在宮裏不容易,要補貼一下賢德妃。但是榮國府中饋那邊略有些騰不開手,想要問太太借三萬兩銀子轉轉手。太太當下便答應下來……”


    餘下的話,吉祥即便是不說,薛寶釵這裏也就明白了。現在整個府裏的中饋是捏在她的手中。先前的時候就擔心薛姨媽被王夫人哄了銀錢,她特意的交待了掌管賬房的蒲葦,不拘是誰,若是一次性要從賬房裏支千兩銀子以上,就立刻得了她的許可才行。


    蒲葦是她從外頭救回來的故而,雖然年紀小,但是卻極為的死心眼,可以說腦子是一根筋。除了自己之外,就是薛蟠都指使不動她,隻聽她一個人的命令。也正是因為她的這一份忠心薛寶釵這裏才會讓人教她讀書識字,學習算盤之數,掌管府裏的賬房。


    可以說是她除了雲舒雲卷丹心丹青四人之外,她最為信任的一個人。


    蒲葦認死心眼,自己這裏特意的交待她了說是沒她的親自許可,便不能支銀子。她必定執行的很好,現如今薛姨媽既然要取三萬兩這麽大數額的一筆銀錢,沒她的命令蒲葦自然不肯給銀子。


    這才是薛姨媽著急忙慌的讓吉祥到二門這裏等薛寶釵的原因。


    薛寶釵一聽到吉祥這話,便冷笑一聲,她就知道若非是有什麽緊急的事情的話,吉祥也不會被薛姨媽派到二門的地方守著了。榮國府王夫人,還真成了吸血無止盡的水蛭了。


    還真是以為她們薛家是她私人的錢莊子呢。什麽時候缺錢了?什麽時候就過來取。


    天底下哪有這樣便宜的事情。


    薛寶釵冷冷的笑了一下,讓吉祥看著很是有些滲人,一旦自家姑娘露出了這樣的笑容,就代表著有人要倒黴。看來這周瑞家的這一次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一路到了薛姨媽的福壽院。


    “姑娘,太太已經在外等著了。”薛寶釵這才到房門口,便見一個丫鬟迎了過來,福了福身,開口說道。


    薛寶釵點了點頭,側頭,對雲舒雲卷開口說:“你們都且守在門口,等候我的吩咐。”


    “是,姑娘。”


    薛寶釵轉頭對剛才那丫鬟點了點頭,這才見那丫鬟挑起了簾子,揚聲對著裏麵喊道:“太太,姑娘來了。”


    薛姨媽這裏正陪著周瑞家的說話,在聽到丫鬟的話後,便轉頭對周瑞家的笑道:“瞧瞧,寶釵可是回來了。”便揚聲道:“還不快些請姑娘進來。”


    “母親。”薛寶釵在進去後,隻用餘光的看了旁邊周瑞家的一眼,隻做不知道家裏發生的事情,開口說:“母親您這麽慌忙的讓吉祥在門口等著,可是有什麽急事要尋我嗎?”


    薛姨媽對自己的女兒也算是有幾分的了解,一見薛寶釵從進來,連眼睛的餘光都沒有看向旁邊坐在繡墩上的周瑞家的,便知道她的心情不好。察覺到周瑞家的看向自己的目光裏,似乎是帶了幾分的不滿和不悅,心下便略微有些尷尬。便也說道:“釵兒,想來你也已經是知道了的,你元春大姐姐得蒙盛寵,被封做賢德妃娘娘,入住鳳藻宮。這對我們來說可是天大的喜事。這不,下個月的時候你姨媽便也有了機會,可以遞牌子進宮去看望你大姐姐來著,你大姐姐在宮裏這十多年,走到今日很是不易。”看著薛寶釵沒有接話的樣子她便有些說不下去了。看向薛寶釵的目光帶了一絲的哀求。


    薛寶釵看著薛姨媽這個樣子,心中歎息了一回,隻是還不等她開口說什麽。


    便聽到周瑞家的帶了一分不悅的聲音:“我們府裏現下有些周轉不靈,便想著請姨太太借點銀錢,周轉一下。等過年時候,結了年禮,便還給姨太太來著。”本來她之所以立刻就過來,就是因為知道薛寶釵並不在家中,薛姨媽耳根子軟,便想著在薛寶釵來之前把錢要過來。


    隻是沒想到,薛姨媽雖然看著是薛府最大的當家,但是她的話卻不慎頂用的,這薛府上下竟是隻聽得薛寶釵一個人的命令。她張口要了三萬,本以為這對大富大貴的薛家來說,不過就是九牛一毛。但是管著賬房的那個丫鬟,卻是個認死理的,說是沒有薛蟠的話,支出的錢,最多不能過一千兩。


    她一下子就有些傻眼了。


    “不知道姨媽那邊需要多少?”薛寶釵看向周瑞家的,輕聲開口問道。


    其實周瑞家的一開始是有些懼怕薛寶釵的,特別是她一雙杏眼似笑非笑的看向人的時候,真是有些駭人。以往的時候太太那邊也不是沒有打過薛家的金錢的主意,隻是每一次碰到薛寶釵,都隻是不了了之。縱然是能借到手,也不過是百十兩銀子罷了。她都有些看不上眼,更何況是太太那邊。


    但是現如今卻不一樣了。


    大姑娘被封了賢德妃娘娘,這可是頂頂尊貴的身份。在宮中,除了皇後娘娘和吳貴妃之外,也就屬著他們大姑娘了。這可是天大的臉麵和榮耀,她就不信。薛姑娘這裏再怎麽硬氣,去弗太太的麵子,但是賢德妃娘娘的麵子晾她也不敢不給的。


    這麽一想,周瑞家的頓感覺得自己的底氣足了不少,便有些理直氣壯的回答說道:“倒也不多,三萬兩而已。這筆錢對別人來說或許是不少,不過對薛家來說不值一提。是不是薛姑娘?”隻是看著薛寶釵一雙黑黝黝的眼睛,她的眼眸裏不自覺的閃過了一絲的懼怕,臉上也不自覺的就揚起了一抹諂媚的笑容。


    “三萬兩?不值得一提?”薛寶釵聽到周瑞家的話,臉上本來溫潤的笑容變成了冷笑,“你當我們家是錢莊嗎?想來提多少的錢就提多少?我現在鄭重的告訴你,你現在可以回去了。這錢我一文錢都不會借給你的。”


    薛姨媽聽到薛寶釵這樣強硬的話,麵色微微的變了變:“釵兒,你在胡說什麽?”說完這話,薛姨媽往周瑞家的那邊看了看,嘴唇動了動,張口就要說什麽。


    隻是卻被薛寶釵一把打斷:“我沒胡說。這錢我一文都不會給的。母親,我們薛家雖然是有錢,這三萬兩銀子對我們來說,也確實不算是一筆大錢。隻是有一點很是清楚,我們家的錢也都不是大風刮來的。而是爹辛辛苦苦掙下來的,給我們母子三人安身立命,傍身用的銀子。”語氣也陡然的從剛才的陰冷變為冷淡,“母親,我們孤兒寡母的,也隻剩下這些銀子。以後我和哥哥婚嫁還有你養老,都是要靠這些銀子。母親,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嗎?我們家不過搬來京城不到一年的時間。你前前後後背著我和哥哥,給了姨媽前後都不下兩萬的銀子。你十多年來存下了的那些私房錢之所以會空,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釵兒,你都知道……”說這話的時候,薛姨媽的聲音都有些發抖。


    先前的時候她就能夠感覺的出來,薛寶釵對王夫人的不喜,不然的話也不會因為要把她和寶玉湊成一對,而給她那麽大的冷臉了。所以在她去榮國府的時候,王夫人幾次提出要借錢的事情,她都沒敢告訴薛寶釵來著,而是拿了自己的私房錢給了王夫人。


    這前前後後也給了四五次,差不多也有兩萬兩。


    薛寶釵開口說:“母親,你做事隱瞞的並不深,不止是我察覺到,就是哥哥也知道。隻是想著母親你自己高興,家裏也還算是有點底,又是你自己的私房錢。便也就不說什麽了。但是沒想到倒是把你們的心養的越發大起來。”最後這一句話明顯是對著周瑞家的說的,一雙眼眸,冰冷的可以。


    周瑞家的被薛寶釵這樣看著,腳下便有些打抖,不過嘴上卻還是強硬的說道:“你可是要想好,我們大姑娘可是娘娘……”


    “說穿了不過就是個小妾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說什麽娘娘不過就是個好聽一點的名頭罷了。更何況她這個小妾在正德帝的心裏一點分量都沒有,不然的話,她也不會再宮中熬了十多年才封了這麽一個賢德妃,雖然說是雙字封號,與眾不同,就身份上來說比吳貴妃要尊貴兩分。隻是她如今都二十七歲了。先前剛進宮的時候沒得青眼,沒道理過了最美的花期,反倒是迷了正德帝的眼了。


    若說正德帝是昏君也就罷了,但偏生這個正德帝精得很,心也狠的很。別說一個不上不下十多年的賈元春就是正德帝的原配發妻崔皇後,他雖然敬重卻也還防著兩分。


    忽然就封了賈元春為賢德妃,若是中間沒有半分的企圖,她絕對是頭一個不相信。


    周瑞家的一聽到薛寶釵居然敢這樣說賈元春,頓時也顧不得心中的害怕,當下便跳起來:“你說什麽?你敢辱罵賢德妃娘娘。”


    “我又沒說錯,這是事實不是嗎?”薛寶釵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這樣說賈元春有什麽不對?身為正德帝見不得光的管家,隻是說兩句他一個壓根就不放在眼裏的小妾。她相信正德帝絕對不會和她計較半分,說不得還會誇獎她兩句來著。


    至於榮國府那邊,她早就已經忍耐夠了。現下一拍兩散,正好的很。更何況她的理由可也是光明正大來著,說出去,看丟的是誰的臉。


    周瑞家的當下便怒道:“好,好,你給我等著。我一定會回稟太太,讓她告訴娘娘,一定要讓皇上治你一個大不敬的罪名,你給我等著。”說著就怒氣衝衝的走了出去。


    薛寶釵看著周瑞家的背影,冷笑了一下。


    “釵兒,你剛才怎麽可以那麽說?賢德妃可是你表姐?是我們的親人,你怎麽可以…可以說她是…”薛姨媽顫巍巍的開口說道。


    薛寶釵看著薛姨媽,接口說:“小妾。我也沒說錯。”而後不等薛姨媽開口便丟下一句,“母親,我一直都認為,父親不在了。你最親近的人,就隻剩我和哥哥而已。沒想,倒是錯估了我們在你心裏的地位。”說著就直接的轉頭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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