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這裏是不緊不慢的吃了晚膳,又讓雲舒雲卷伺候著,淨了麵,簌了口,重新的換了一身衣衫,梳了發髻,一切整理好,這才帶著雲舒雲卷並著兩個小丫鬟往柳氏的院子而去。


    “大妹妹,這個薛氏是不是一貫就是如此的嬌氣?你都派人過去通知她說是有事情要商議?她卻還這樣遲遲不過來,顯然壓根就沒有把你這個做婆婆的放在眼裏?這樣的不知道尊婆母的兒媳婦,就是休她家去也都使得。也就大妹妹你脾氣好,居然能容忍下來。”在柳氏這裏等了有半個時辰也不見薛寶釵過來,曹氏便有那麽一點沉不住氣,忍不住開口對柳氏抱怨說道。


    柳氏對薛寶釵遲遲不見人影的事情,心裏雖然也抱怨,但是卻沒有曹氏那般大的怨氣,一來是因為她是繼婆婆的關係,她和薛寶釵的關係素來不好。二來就是因為孟時寒從來不當她是母親看,對她的態度之差,連家裏的姨娘都不如。甚至還當著孟父的麵給過她難堪,孟父當時雖然眉宇間閃過不讚同,不過到底沒有開口說什麽?


    加上孟清也三五不時的會告訴柳氏,千萬不要和薛寶釵起衝突。柳氏對孟清這個女兒的話還是十分看重,這心裏自然就沒有多大感覺。


    隻是她本來耳根子軟,聽到曹氏這一番話,也覺得薛寶釵沒把她放在眼裏,麵上便露出不悅的神情來。


    曹氏注意到這一點,心裏越發的高興起來,隻覺得自己所謀的事情,可能性更大一點。倒是坐在一旁的柳玉環有些不讚同的皺了一下眉頭,她總覺得曹氏這樣在姑媽跟前貶低薛氏,並不是什麽好事。雖然說母親和姑媽是一心為了她打算,但是她心裏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就在柳玉環剛想要開口提醒曹氏兩句的時候,忽然間便聽到小丫鬟稟報說是大奶奶來了。


    “見過太太,曹姨太太。”薛寶釵一走進來,環顧了一下。屋子裏隻有柳氏和曹氏以及柳玉環三個人在,連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就是柳氏十分依賴的桔梗都不在。也不知道是有事要忙碌還是刻意被指使出去。就薛寶釵看來,大概後者的可能性要多一些。


    “外甥媳婦來了。”別看曹氏剛才一副對薛寶釵極為不滿的樣子,但是等到見了薛寶釵本人,卻是一副笑語盈盈的樣子。她也不算是個糊塗到底的人,知道女兒的事情想要成,還是需要薛寶釵點頭同意,真的成了,女兒跟著薛寶釵就要到揚州,雖然說和寒哥兒是表兄妹,關係近一些。有她們撐腰,薛氏隻能善待女兒,但是寒哥兒現在外任,最少也需要三年才能回來。這期間天高皇帝遠,女兒還是要在薛寶釵的手底下討生活。她這態度自然要好一些。


    薛寶釵一看這場景,便知道柳氏叫自己過來沒什麽好事。特別是在看到柳玉環的時候,更是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到如今都還做著要把女兒塞過來的打算。若真的是為了自己女兒好,就不能正經的尋個人家,嫁過去做個正妻,好好過日子不行嗎?非要趕著給人做妾,這妾就是那麽好做的嗎?


    “見過表嫂。”柳玉環對著薛寶釵盈盈一拜說道。


    薛寶釵淡淡的點了點頭,看向柳氏說道:“不知道太太叫我過來,可是有什麽事情要說?”她這裏可是趕著時間呢。畢竟後天一早,她可就要啟程回揚州去了。


    柳氏的性子軟弱,不善言辭,猶豫了片刻,才有些小心的開口說:“寒哥兒媳婦,是這樣的,你看你嫁過來也差不多兩年的時間了。肚子到現在都還沒有一點的消息。當然我並不是催促你,也不是怪你。隻是我們家裏一脈單傳,就指著寒哥兒傳宗接代,沒個孩子可是不行的。我和老爺這裏不免也有些著急了一些。”語氣頓了頓,看了薛寶釵一眼,見她的臉上的神色並沒有變化,還是笑語盈盈的樣子,這個樣子,倒是讓柳氏有了幾分的勇氣,才又接著說道:“你們年輕小夫妻可能不懂。這孩子的事情說起來也怪,往往起頭來了一個,就會帶出一串出來。就說我娘家的表妹,前幾年剛嫁人的時候,也是兩三年都懷不上,想孩子都有些魔怔。讓大夫瞧了也都什麽健康。她和你也一樣,丈夫家裏是獨子,就等著傳宗接代。著急的不行。後來還是她婆婆經受的多,叫她先納了一門溫順的妾進門。這妾進門半年就懷上,沒一個月我表妹便也有了。這之後,子嗣就變得順暢起來,這三年來,幾乎年年都開懷,而且次次都是兒子。”


    “……我也是這個意思。先納個妾進門帶一帶,便會帶出一串子女出來。不知道你的意思如何?”柳氏話到了最後,真是有些惴惴不安。


    薛寶釵看了柳氏一眼,看來她想的一點都沒錯。嗬嗬……也難怪柳氏一個當家太太被陶姨娘一個妾壓下來,就這樣的性子,能嫁給孟父也是出了奇。


    曹氏見薛寶釵久久都不說話,便忍不住有些開口:“外甥媳婦,你年紀還輕,可能不知道。這個說法可是有緣故,老祖宗留下來的話,必定不會出錯。畢竟寒哥兒的年紀也不小了。”說著還頗為有深意的看了自己女兒柳玉環一眼。


    薛寶釵看著莫名有些紅了臉,神色裏都帶著嬌羞的柳玉環,忍不住冷笑一聲說道:“聽著太太和姨太太的意思,是想要我把柳姑娘納進門不成?”


    柳氏和曹氏即便是個遲鈍人,此時也聽出來,薛寶釵這是在諷刺她們呢?說起來這柳氏倒還是有一絲羞恥之心,忍不住低下頭來,倒是曹氏,一向都是個潑辣人,又是個自大的,便沉了自己的聲音:“外甥媳婦這話倒是說錯了。我們也是為了你好,這才提出這件事情,我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做妾,難不成還配不得?”


    這意思可是已經□□裸的說了出來。


    “當然是配不得。你們柳家是個什麽人家?你自己不清楚嗎?說是書香門第,但是一應的生活日常若非有太太私下裏拿孟家的銀子貼補你們,你能過這樣衣食無憂的日子。怕每日光是柴米油鹽都夠你頭疼了。隻是你們是太太的娘家,偶爾補一些銀子倒也使得。現在你心比天高,先開始想著要把你女兒配給時寒。若非有聖上賜婚,都還不知道打什麽歪心思?你這女兒,除了一張臉之外,還有其他能看的地方嗎?論家世論人品論才氣,她是有哪一點能配上時寒?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瘋了嗎?”薛寶釵說這話的時候,雖然語氣並沒有什麽起伏,不緊不慢,但是這內容卻一點都不客氣。


    曹氏聽著薛寶釵這樣的話,臉色當場就變了,“薛氏,你簡直欺人太甚。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怎麽?連字麵上的意思都聽不懂嗎?”薛寶釵的語氣可以說一點變化都沒有。


    “薛氏,你這是看不起我娘家人嗎?”柳氏早先的時候就已經被曹氏挑撥的心中對薛寶釵不滿,如今薛寶釵又赤|裸|裸的說出這樣的話,她即便是泥人也會有三分的火氣。


    薛寶釵淡淡的開口說:“太太的這話有些差了。想要人看得起,最起碼也先要認清楚自己身份,我就沒有見過臉皮這麽厚的居然主動的要把自己的女兒,侄女兒送給別人做妾,任人折騰。”也都不知道孟父當年到底是被什麽糊了眼睛,非要娶柳絲蘿過門。


    柳氏本就不是個擅長言辭的性格,被薛寶釵這麽一睹,當下是既愧疚又羞|恥,一句話便也說不出話來。


    “這一切都是我的不是,是我癡心妄想高攀,一心一意的喜歡表哥,不顧臉麵哀求母親和姑媽,求她們。若是表嫂要怪罪怪我就是,和母親姑媽沒有任何的關係。隻是希望表嫂成全我對表哥的一腔心意。”柳玉環聽到剛才薛寶釵的話,心裏不是不痛恨,隻是既然話都已經說開,她便也什麽都顧不得,橫豎這裏沒有外人在。自己也隻能博上一博了。


    薛寶釵冷眼看著柳玉環,說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閨閣女兒居然這般不知羞恥的自薦枕席,真是好大的本事。”


    柳玉環一下子就紅了眼眶,淚水一滴滴的落下來。


    “薛氏,你簡直是欺人太甚。七出之條,你今日簡直是犯了口舌和不孝兩條罪過,我定要叫寒哥兒休你這個惡婦。”曹氏跳起來說道。


    薛寶釵簡直是賴的搭理她,隻起身,對著柳氏福了福身說:“太太,我這裏實在是有事情要忙碌,既然太太尋我過來,也沒什麽要緊的事情。我就先行的回去了。”說著便往門外走去,不過快要到門口的時候,忽而想起什麽,回頭對柳氏又說,“太太,以後還是少做這樣的事情為好,隻當是為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積德,畢竟她們的年紀也不算小了。過兩年可就要說親,一旦傳出這樣的事情,不管是對太太和對幾位姑娘,都是極為不好的事情。”


    柳氏本來還一肚子火氣,在聽到薛寶釵這樣的話,臉一下子變得煞白。


    *


    薛寶釵是個從來都不肯吃虧的人,雖然說她是沒有把這樣的事情給放到心裏來,但是柳氏做出這樣的事情,卻端的讓她感到惡心,特別是她口中所說的子嗣的事情,每每想起來,就讓她渾身不舒服,心中像是憋了一口氣。


    既是如此,薛寶釵也覺得自己不用再忍耐,便直接的吩咐丹青和丹心,等到她走了之後要尋個機會,好好的教訓一下柳家。至於柳氏這裏,她自然也不會放過,既然她這個當家太太已經是名存實亡,那就讓她當的徹底一點好了。


    大姑娘孟雪雖然已經出嫁了。


    但是這不,二姑娘孟霞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嗎?正好也該學學管理家事的事情,省的嫁了人會被婆家給埋怨是個嬌姑娘。


    “大奶奶,事情都已經交待妥當了。”連翹過來回話說道。


    薛寶釵淡淡的點了點頭:“好。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嗎?”她們明日就要離開了。來的時候帶來了不少的東西,同樣的,回去的時候也要帶走一些。當然,比不得來的時候就是。


    連翹忙回答說:“已經都好了。為了保險起見,雲卷姐姐和雲舒姐姐正在一一的核查,看還有遺落下來的地方沒有。大奶奶且放心就是。”


    “嗯,她們兩個辦事。我自然是放心無比。”薛寶釵聽了這話,便也點點頭不再過問了。


    第二天一早的時候就要啟程離開,短時間內怕是不會回來。薛寶釵在臨走之前又去看望了薛姨媽一回,和她說了一會子的母女話。雖然說薛姨媽這裏心裏是有些舍不得,不過現在她大半的心思都已經放到了大胖孫子上麵,倒是有些衝淡了薛寶釵要離開的不舍。好生的叮囑薛寶釵一回,眼見天色已經不早,這才放手讓薛寶釵回去。


    從薛姨媽的院子裏出來,薛寶釵又和薛蟠說了一會子的話。


    重點的內容就是要讓薛蟠多注意一下薛姨媽,不要讓她和賈家那邊來往的太過於勤快。現在賈家可以說是烈火烹油,因為被封為賢德妃的賈元春,在她回來沒幾日的時間,居然傳出有了身孕的消息。


    這個消息讓賈家一下子變得嘚瑟起來,且不說賈母等人如何的高興?就是王子騰也小小的激動了許久的時間。不過他到底比賈家一應人有見識,雖然高興,但是卻沒有外露。隻是讓人悄悄的給王夫人送了不少的東西到賈家。而王夫人自覺是未來皇子的外祖母,說話的言語態度也傲慢許多。


    根據自家嫂子方氏的話,說是王夫人前兩日的時候,居然還特意的過來在薛姨媽跟前炫耀了好半天。


    深宮凶險,賈元春這一胎也不知道能不能生下來?更何況三個月的肚子,都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即便真的是皇子又能如何?非嫡非長,壓根就不沾邊,更何況也都還不知道能不能長大成人。


    現在嘚瑟也太早了一些,她這是怕賈元春在宮裏的敵人不夠多嗎?


    當然,這些都和薛寶釵沒有什麽關係。在和薛蟠交待了一些話,很快的便也離開。


    次日一早,還伴著晨露,薛寶釵重新的坐到前往揚州的船上,這一次短時間內怕是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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