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帥今日可是打從此處過?”


    中年人拉家常似的一句話,讓文成頌心裏咯噔一下,心道果然來了。%哈


    對此,文成頌不答反問道:“在下已經說完了,未請教幾位的萬兒?”


    中年人笑笑:“書是很好聽,可文先生還沒答呢?”


    文成頌心念電轉,暗道原來在這等著我呢,怪不得剛才許下諾言,竟然是言語的圈套,偏偏這人的問題十分刁鑽。識得自己身份不說,一句話就問到了關鍵,嶽帥的行蹤,此事幹係極大,一個處理不好,自己說不定就得成了千古罪人。


    眼前這幾人來曆不明,偏偏武功高明,若是朋友倒也罷了,可若是敵人的話……文成頌一直在觀察幾人,同時心中也不停判斷著。嶽帥被十二道金牌召回行在,立刻就被二次為相的秦檜以謀反的罪名捕獲,下入獄中,經由皇帝參審,最後居然治了個“莫須有”的罪名,實在是荒天下之大唐。


    天下萬民得知心涼,江湖群豪憤慨,有心救出嶽元帥,可對麵是皇家朝廷,雖然**昏庸,禦前的三騎也依然名震天下,江湖豪客縱然滿懷義憤的熱血,也隻能大罵幾句了事。然而有壓迫就會有反抗,有無可奈何之輩,就有行動派,飛訊樓得知此事,多方打探之後,終於得到了大量的消息,總結出來最有用的信息便是:嶽飛被下入天牢,將要押往杭州大理寺收監。


    臨安雖然是都城,卻也隻是行在罷了,臨時的安居之所,很多設施還不完善,像嶽帥這種“罪大惡極”之人必定得關押在死牢,不遠的杭州大理寺便是這樣的所在,所以在擒拿住嶽帥之後,解往大理寺是必然的,而文成頌說書的茶館所在的十裏鎮便是可能經過的路途之一。


    如此一來,飛訊樓就做下了劫囚之計,隻是別看飛訊樓名聲在外,論起武力實在不夠看,所以在推斷出消息之後,立刻邀來三山五嶽的好手,前來相助。由於前一段時間武林大會的變故,江湖的頂尖好手損失大半,剩下的或是膽氣被攝,或是閉關苦練,剩下的十不足一,這裏麵再刨除一些不可信的人,真正的力量十分弱小,而且大多都是二三流的角‘色’,飛訊樓唯一能夠仰仗的就是地利。


    人和,他們不見得勝過禦前三騎的‘精’銳,而天時呢!文成頌望了望天氣,江南細語綿密,雖有些詩情畫意,可若置身其中卻也有別樣煩惱,連綿的細雨不斷,落在地上‘激’起了一片霧氣,將整個十裏鎮都籠罩其中,這樣的天氣用來偷襲實在絕佳,可偷襲的一方配合不佳的話,反倒容易壞事。


    文成頌歎了口氣,此時他竟然無比想念已經覆滅的“斷刃”來,若這個組織還在,救下嶽帥相信有八成的把握。想到“斷刃”,文成頌自然也想到了另外一個殺手組織黃泉鬼‘門’,神‘色’再度一黯,想那武林大會召開之前在,四‘門’四府無緣無故的銷聲匿跡,四家明爭暗鬥,四奇也是各有際遇,‘藥’師廬基本上算是分崩離析,武林格局一朝更改,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想到這些,文成頌的目光又轉回了幾人,這幾個人倒也耐心,文成頌走神的這一會,他們也不催促,隻是安靜的等待著,文成頌這才打起‘精’神。


    以他的觀察,這幾人顯然不是官家的人,首先對方可能已經發現了自己的布置,那‘女’子‘精’準的找出己方藏身的據點,卻沒有發難,顯然短時間內沒有破壞自己行事的打算,隻是之後如何就不好說了。其次,這幾人又不太像朋友,否則直接說明來意,正值用人之際,萬沒有推辭的道理。第三,從以上兩點推斷的話,文成頌唯一想到的隻有錢。


    若這幾人是為錢賣命的話,倒是容易解釋了,他們並不急於出手,坐山觀鬥,隻要在關鍵時刻加上一把力,無論是幫助自己還是官府,總能撈到些許好處,他們先出現在自己這邊,也大有待價而沽的味道。飛訊樓不缺錢,想要大撈一筆的話,和氣的談成一筆買賣,可比收拾殘局要來的穩妥的多。隻是這個推論,放在當下卻並不成立,因為這幾人拿出的那錠金子。


    論成‘色’之純,就連文成頌都沒見過如此上佳的金子,同是一錠金,可此時靜臥在仙人桌上的,卻遠比市麵上流通的更有價值,隨手拿出這樣一錠金子,看這些人的樣子還渾不在乎,顯然並不在意銀錢。既然如此,這些人想要的到底是什麽?文成頌心中泛起了各種猜疑。


    思來想去,文成頌也理不清頭緒,而看天‘色’已經不早了,若不穩住這幾人的話,顯然變數無窮,正在文成頌焦慮之際,他陡然冒出了一個主意――賭一賭。


    打定了主意之後,文成頌立刻說道:“是,也不是。”


    模棱兩可的回答讓幾人眉頭一皺,文成頌見狀,心中卻是安定下來,繼續說道:“從臨安到大理寺,路途不遠卻有四條路可走,左家坡、寧遠渡、沙河子、十裏鎮。左家坡道路崎嶇並不好走;寧遠渡和沙河子是官道,可是臨水卻要多走一大段路;十裏鎮算是近路,隻是位置較為偏僻。”


    文成頌將自己知道的都介紹了一邊,說的雖多,可卻沒有正麵做出回答,但是意思已經明白,押解嶽飛的隊伍究竟從哪走,他可不敢打包票。雖然是回答,可同樣也拋出了一個問題,文成頌也想借此觀察對方的反應,得到有用的信息,能夠當上飛訊樓的執事一職,文成頌會動的可不隻是嘴皮子。


    文成頌說完,那‘女’子卻是十分肯定的說道:“他們八成會走十裏鎮。”


    文成頌本是拋給對方一個問題,可聽到‘女’子如此肯定的語氣,臉‘色’陡然變得沉重起來,直直的看向那‘女’子。‘女’子笑道:“押解嶽帥這等重犯,必然上枷入囚,左家坡崎嶇難行,不適合囚車行走,沙河子多沙路,一樣的道理。十裏鎮南北貫通一條十裏長街,路途簡單,雖然兩側適合埋伏,也同樣適合防守,若真有人意圖劫囚,隻要拖上半天,等待援軍即可,所以這裏相對來說更安全。”


    “寧遠渡呢?”文成頌立刻追問著,絲毫沒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被對方牽住了鼻子。


    “寧遠渡雖是官道,可單是鄰水這一層就足夠忌憚了,自從江中王遇難之後,大宋水軍依然失去了主心骨,況且沿河還有鹽幫、漕幫以及新生的水盜,禦前三騎可不適合水戰。”


    文成頌點點頭,顯然也認同‘女’子所說,因為他的判斷與‘女’子差不多,可隨即心中一驚,倒不是被‘女’子‘洞’穿了心思,而是未曾想過十裏鎮這個絕佳的埋伏地點竟然是一步險棋,若有心人以此設套的話,不光救不出嶽帥,還可能讓自己置身險地。


    想到這裏,文成頌冷汗直流,看向那‘女’子,急聲道:“如姑娘所說的話,有人借此設套,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將嶽帥偷偷押走的話,豈不是壞了?”文成頌的確是有些‘亂’了,剛才還對幾人滿心戒備,此時居然不顧一切的討教起來。


    那‘女’子聞言搖了搖頭,淡淡的說了一句:“有這個必要嗎?”


    文成頌一愣,旋即恍然,的確,沒有這個必要。秦檜治罪嶽帥謀反,顯然是‘欲’除之而後快,皇帝無論出於什麽心思,既然下詔召回嶽帥,顯然也並無保他之心,押解至大理寺隻是為了處死嶽帥,隻要嶽帥死了,究竟是怎麽死的又有什麽分別,他們完全不用費心思保證嶽飛安全,如真有人劫囚,能夠殺散便是誅除反賊之功,若是不可為,直接殺掉嶽帥,也算幸不辱命,到時候一個詔書天下,反賊謀殺同黨嶽飛,倒更坐實了“莫須有”的罪名。


    推斷到這,文成頌當真是冷汗淋漓如墜冰窖,此中關節他沒想過,甚至飛訊樓上下也沒人想到過,是關心則‘亂’也好,是不擅此道也罷,這種勾心鬥角之事看來真不適合他們這群賣情報的人幹的。


    “幾位可是有什麽良方妙計?”事已至此,文成頌也無心再猜忌什麽,自己這邊的計劃有如此大的漏‘洞’,居然沒人發現,可笑飛訊樓還保密異常,想不到在有心人眼中,隻是笑談罷了,而眼前這幾位,既然已經把話說出來,想必並無歹意,即便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文成頌也得請教一番。


    聽到文成頌這麽說,幾人互相看了看,還是中年人開口道:“我們有一事想請文先生幫忙。”


    文成頌一愣,自己求對方,他們反倒有事相求,不過這是互助互利的事,他也不敢推辭,立刻說道:“幾位但說無妨!”


    “文先生應該在十裏鎮說得上話吧!”看到文成頌略微點頭後,中年人繼續說道,“如果押解的隊伍前來,我們想請先生……不要動手。”


    “這是何意?”文成頌凝眉問道,飛訊樓籌劃日久,自己這些人在此處的目的就是為了劫囚救出嶽帥,可這幾人居然讓自己不要動手,實在太不合情理了。


    就在文成頌三分疑‘惑’七分敵意的看著幾人的時候,其中一個毫不起眼的男子,忽然沉聲說道:“文先生隻需要照我們說的行事即可,救人的事――我們來做。”


    文成頌一愣,瞠目結舌,下意識的說了一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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