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出了院子來到宮道上,筱芷走在最後,她跨出門檻,又回頭去看太監為這道宮門落鎖,‘喀嚓’的脆響聲中,如同那些沉重的回憶也一起被封閉。


    筱芷仰首看著這無名的宮室,這暗僻的長巷有無數宮苑,而隻這裏卻沒有宮名,隻被統稱為永巷。懶


    永巷,收回視線,筱芷抱著琵琶回身走下宮道,那裏,傅經和衛修文還在等著她。


    有人踢踏小跑的腳步聲傳來,且漸漸臨近,“輔國公……”


    眾人聞聲看去,一個著藍衫鑲灰邊太監服的小太監向這邊疾馳跑來,有認識的認出他是未央宮的守殿太監。


    那小太監一路跑來,氣喘籲籲,到了跟前又忙一揖跪地行禮,“奴、奴才給三皇子請安,見過輔國公。”


    傅老捋捋胡須,問道,“找老夫何事?”


    小太監聞言趕忙抬頭回道,“回輔國公,皇上召見您進未央殿議政,奴才都找您好半天了。”


    傅經皺了皺眉,下意識的回頭看向虞筱芷。


    虞筱芷眨了眨眼,正要表態派個人送她出宮就可以時,衛修文卻先開口了,“傅老,芷兒我先看著吧,母妃這些日子一直在念叨著想見見芷兒,正好今個得空,我帶他過去見見我母妃。”


    傅經略一思索便點頭道,“那也好,老臣先去見皇上,待一會再來派人接世子。”蟲


    衛修文應道,“是,父皇召見您定是有急事,您快去吧。”


    傅經與那小太監又匆匆離去。


    筱芷微眯眼瞪著傅經離去的背影,臨走是瞧都沒瞧她一眼,老狐狸就這麽把她給賣了!


    衛修文回頭看她,溫聲道,“芷兒,我送你去我母妃那裏歇歇,待傅老回來我再送你去找他。”


    筱芷點頭應‘是’,不是還能怎的,那殺千刀的老頭純粹是在報複。


    *******


    景華宮正殿


    “參見華妃娘娘;”,筱芷跪叩拜見,心中不免又是把某老一陣腹誹。


    華妃被侍女攙扶著剛走出內殿,正要迎上虞筱芷,卻被她如此一番行禮唬的愣怔在當地,訝異的看著她。


    衛修文低頭看向跪地叩首的虞筱芷,皺了皺眉,頗為莫可奈何的扶起她,“芷兒……”,非得這般嘛?


    他語氣中的蒼涼無奈讓虞筱芷心間生起絲疑惑,回視他,她有做錯什麽嘛?然對方似乎並沒有為他解惑的意思。


    衛修文扶起她後,徑自走向華妃,一身鵝黃宮裝的女人看起來有些虛弱,或者是憔悴,臉色泛著病態的瀛白,白的幾近透明,五官嬌小玲瓏,發髻簡單卻不失大方的垂在腦後,她的肚子凸顯著三四個月的孕態,竟是身懷六甲。


    “母妃,芷兒回來後就變成這樣了,禮數周到的對我也是,許是這一連串的變故對他打擊太大了,畢竟他還那麽小,您給他點時間吧。”


    衛修文附在華妃耳旁如此解說。


    如果不是因為耳力好的關係,或許筱芷今天到出了這宮門都不會明白問題出在哪。她扼腕的拍了拍自己額頭,想起來了,這前身稱呼華妃是喚的‘華姨’。


    喚衛修文好像也是叫的‘修文哥哥’,因為這些稱呼對她來說完全都是娘的叫不出口,所以她也就一概忽略了。


    畢竟前身是個小孩,而她,實在裝不來那個嫩,有些無語的想對天狂嘯,為毛啊,為毛要把她擱到一個兒童身體裏啊?!!


    也不知衛修文是哪句話觸到華妃的淚腺,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經泫然欲泣……真的泣了!!


    華妃身邊近身侍女橫空迸出,一連跌的拿帕子給她擦眼淚,嘴上還絮絮道,“娘娘,您怎麽又哭了,憂能傷身啊,太醫千叮嚀萬囑咐的讓您別再想那些傷心事……”


    華妃哽咽了兩聲,擋開她的手,抬袖擦了擦眼角,眨巴著水靈的眼忍下淚意,她蓮步施施來到虞筱芷身前,上下瞅瞅她,強顏掙出抹安慰的笑,“芷兒,是不是累了?”


    筱芷一怔連忙放下敲打額頭的手,拘謹的搖了搖頭,說實在的,她還真有些怕女人哭。


    衛修文幾步走上前來,扶著華妃一邊臂彎笑道,“該是累了,孩兒和芷兒一路走過來的。”


    華妃聞言回頭嗔了他一眼,“你怎麽不抱著芷兒過來,這孩子出門腳都不沾地的……”,華妃說著似又想起了以前的某些回憶,兩眼中再次湧上兩包淚來,這一幕直看的筱芷眉眼抽抽。


    她算是看明白了,原來真的有‘水做的女人’。


    衛修文下意識的看向筱芷,莫說抱著她,即使離她三步距離都能明顯感到她的戒備,看來這一次阮王妃遇害對她來說真的是很大的打擊。


    方榻兩邊,虞筱芷和華妃對案而坐,衛修文坐在華妃身邊。


    “來芷兒,嚐嚐這個、再嚐嚐這個……”,華妃將案上糕點接連遞給虞筱芷,也不管她麵前空碟上都堆成了小山,吃不吃得下,隻一氣給她夾著點心,就好像要把這幾個月來未給的恩寵給一次補上。


    筱芷偷眼打量著對麵的女人,這個華妃據說以前是某個大臣的側室,後來被皇帝酒後強幸,又‘不幸’有了‘龍種’……所以才會被冊封為妃。


    她應該有三十歲了吧?可這看著年紀就隻像二十出頭,嘖嘖,瞧那娥眉淡掃珠潤腮盈,三十歲的女人居然有這麽好的膚質,這才是真正的得天獨厚;


    華妃和阮素雲一樣具有江南女子的纖細嬌弱,溫柔秀雅,莫說是皇帝醉酒胡來,隻怕是借著酒胡來還差不多。雖說這華妃身後沒什麽身家背景,又是那般身份入的宮,皇帝對她的榮寵卻是一直未減。


    這時,華妃身邊的大宮女進到殿來,向華妃和衛修文說道,“主子,外頭白貴妃差她身邊宮女來送東西,是一些糕點,您看要不要拿進來?”,說這話時,她瞅了瞅桌上的點心,心想著這白貴妃送糕點送來的也真是時候,正好招待這小世子。


    果然,華妃聞言頷首應道,“拿進來吧。”


    大宮女應聲出去,沒多久就帶著人進來了。


    筱芷抬眼看去,隻這一眼,她下意識的挑了挑眉。


    同樣是妃子身邊的大宮女,這差距還真不是一般的大。一個錦衣綢緞,一進門就香粉四溢,如果不是見過寧河那般豔光四射的宮裝,她真以為進來的是個有品級的美人、嬪妃。


    而華妃身邊這個衣料樸素,頭上釵簪也沒甚講究,這簡直就是天鵝和鴨。


    打從進這景華宮後她便感覺少了些什麽,又半晌想不起來,現在算是明白了,這宮殿中少了分皇家的氣派,沒有它該有的奢華雍容。


    “奴婢彩繡見過華妃娘娘,見過三殿下。”,白貴妃的宮女彩繡提著食盒上前見禮。


    華妃輕抬手道,“起來吧。”


    “謝娘娘;”,彩繡又一俯身謝過,這才站起身道,“奴婢奉了貴妃娘娘之命,特來為華妃娘娘送點糕點,主子說娘娘打從有了身子便飲食不濟,怕是想著會吃點酸的,這才使了奴婢把這些小玩意給您送來。”


    華妃雍容而坐淡淡笑應道,“勞貴妃娘娘費心了,擺上吧。”


    “是”,彩繡俯身應了,和華妃身邊宮女及衛修文三人將食盒拆開拿出裏麵點心。


    筱芷淡淡看著這一應一答,倒是對那彩繡多看了幾眼,六盤點心都擺上桌後,她一一看去,幾不可察的皺了皺眉。


    山楂糕,杏仁糕,醃製的杏子肉,桂花糕,鬆仁糕,最後一個是……


    衛修文剛擺好那最後一盤點心,筱芷抬手就拿了一塊,雪白鬆軟的糕點看起來十分精致,都有些不忍心吃掉,但也隻是‘有些’而已!


    她張口將點心塞入口中,其餘幾人都愣愣看著她,筱芷咀嚼了兩下,嗯,是荔枝糕。


    華妃見此不禁笑道,“芷兒可是喜歡吃這個糕點?喜歡就要多吃點,若是不夠,華姨待會再讓人給你送來。”


    那彩繡僅瞥了一眼虞筱芷,便合上食盒退至一邊,道,“娘娘,這醃杏肉是皇後娘娘昨個派人賜給我家娘娘的,娘娘想著她一個人也吃不了那麽多,便讓奴婢分來與娘娘同食,聽說這個杏子還是產自娘娘的家鄉福州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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