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馮紫英隻能踩鋼絲一樣尋求平衡。


    他既不能無視老爹的西北軍可能帶來的麻煩,同時又不能隻顧著按照朝廷的意思來行事,喬應甲的提醒其實也是一個暗示,作為兵部右侍郎,你手中有著足夠的權力,完全可以在力所能及範圍之內予以考慮,不必太過於在意外界的因素。


    這年頭,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就算是內閣諸公或者朝野臣僚們,誰又敢說不摻雜任何私人感情在裏邊?隻不過在做事兒的時候需要把握好一個度,或者說底線罷了。


    西北軍是不是朝廷的軍隊?當然是,那西北軍的將領武官,難道就不能勝任京中諸軍的職位麽?就不能轉任宣府或者山西這些邊鎮的職位麽?


    同樣,被裁撤的三邊四鎮,一樣有大量忠勇可嘉的武官將領能夠勝任京畿諸軍的職位,不能因為他們長期在西北窮鄉僻壤戍守,就一輩子都該在那裏老死邊荒。


    適當的調整調動,還有利於激發起京中諸軍的活力,流水不腐戶樞不蠹,才能讓京中諸軍這些人有點兒緊迫感和危機感,別以為自己就該安坐在這個位置上一輩子。


    得了喬應甲的提醒,馮紫英的動作就驟然加快了,五月初三,第一批調整如約而來。


    原寧夏鎮總兵蕭如薰調任京營節度副使,而神樞營指揮使仇士本調任五軍營大將,與此同時,西北軍參將土文秀調任五軍營指揮同知,賀虎臣和楊肇基雙雙任五軍營指揮僉事。


    與此同時神樞營指揮同知高文秀調任四衛營指揮同知,原甘肅鎮副總兵馬孔英調任宣府鎮副總兵,原固原鎮副總兵馬進寶調任神樞營指揮使,陝西衛軍王成武調任神機營指揮僉事。


    就此整個神樞營被徹底分拆,仇士本帶走主力一半到五軍營,剩下一半則分拆成兩部,一部跟隨高文秀到四衛營,另一部則跟隨馬進寶帶領進京的固原軍合成新的神樞營。


    而神機營也開始調整,一直最窮苦最偏僻廝混的亂軍頭子王成武招安之後一躍化龍,直接進京成為神機營指揮僉事,可謂震驚了整個陝西官場和陝西衛軍體係。


    連最不堪的亂軍,隻要跟著小馮修撰,不,跟著小馮督師走,都能獲得這樣的機會,這對於任何一個渴望出人頭地的角色來說,都是難以言喻的巨大刺激,可以說這一個範例足以讓任何曾經在馮紫英麾下幹過的武人都為之瘋魔。


    這意味著巡撫大人雖然進京了,但是卻沒有忘記大家!


    馬進寶不必說,人家是固原軍的老人,馬孔英也不必說,甘肅鎮的宿將,但王二麻子王成武算什麽東西?


    若不是馮大人給他機會提攜他,死在路邊連狗都懶得聞一聞的角色,現在居然入京成為神機營的指揮僉事了,這太瘋狂了,這個世界還有什麽不可能?


    旗手衛指揮使苗壯、四衛營指揮使廖俊雄撤職待堪,四衛營指揮使由勇士營指揮使杜可立轉任,旗手衛指揮使則由龍禁尉指揮僉事張瑾調任,與此同時,甘肅鎮參將許朝調任旗手衛指揮同知,龍禁尉副千戶馮子儀調任勇士營指揮僉事。


    “辦得漂亮。”張懷昌滿意地點了點頭,笑著示意馮紫英入座,“旗手衛指揮使讓張瑾來接任是一記妙著,盧嵩高興,內閣也很滿意,旗手衛局麵也穩住了,神樞營這邊,固原軍進京接替,紫英你得要盯著一點兒,這幫人才從鄉裏進京,粗獷悍野,不懂規矩,莫要鬧出事情來。”


    “大人放心,馬進寶是聽招呼的。”馮紫英對馬進寶還是放心的。


    在陝西時,這家夥就是最為聽話,主動向自己靠攏,現在好不容易進了京,就等著在京中打熬兩年,待到機會成熟時外放。


    至於手底下那邊固原軍更是從糠籮兜跳到米籮篼裏,高興得不知道姓啥了,這個時候還做不到令行禁止,那就真的隻有以軍法從事了。


    “不過,紫英,那王成武調入神機營,非議不小啊。”張懷昌也要提醒一下這個小子,直接從陝西衛軍中調一個招安而來亂軍將領,帶著一幫亂軍舊部大搖大擺進京成為神機營一員,這未免有些過了。


    “大人,既然朝廷招安了,人家又拚死拚活地替咱們賣命,憑什麽不該給人家一些想頭?王成武在陝西平亂,血戰無數,殺得亂軍人頭滾滾,難道用這個還不能證明他對朝廷的忠誠?”馮紫英也知道外界有不少抨擊,但他不在乎。


    如喬應甲所言,這樣大一輪調整怎麽可能讓人人滿意,那才是笑話。


    任人唯賢也需要建立在任人唯親的基礎之上,連自己的話都不聽的武人,是斷不能放在關鍵崗位上的,這一點馮紫英深以為然。


    王成武最聽話,最忠心,而且舍得賣命,那就當然要用在最重要的崗位上,而且一個神機營指揮僉事罷了,不過就管三千兵,算什麽?


    而且王成武入京的示範效應效果是明顯的,所有自己遺留在陝西那邊的舊部都精神振奮,加上馬孔英和馬進寶以及土文秀和許朝這幾人的示範,可以說現在自己父子在西北這一片影響力空前。


    特別是像邱子雄、井治中、趙千山、莫德倫這幾部,簡直是如打了雞血一般,效忠信如雪花一般飛來,渴望著為自己效力賣命。


    張懷昌也好,喬應甲也好,甚至包括孫承宗他們這些文臣,他們都沒有真正在軍中紮紮實實地帶過兵,馮紫英自小跟隨老爹長於軍中,對軍中這些武人心思了解甚深。


    這些人固然有這樣那樣的野心欲望,但是從本質上卻沒有那麽多花花腸子,誰對他們好,誰能看得起他們,他們就願意為誰賣命。


    本來就是窮山惡水出來的爛命一條,賣給誰不是賣?


    馮紫英能給他們富貴,能記想得起他們,那他們就甘願為他效死。


    “嗯,你明白就好,京中諸軍,就講究一個忠心聽令,聽誰的命令,他該明白!”張懷昌點點頭,捋須不再多言。


    “大人放心,這等忠狗,雖說愚笨了一些,但是卻知曉誰給了他這場富貴,誰能看得上他用他?難道還是義忠親王不成?”馮紫英壓低聲音,以手遮嘴,輕輕一笑。


    張懷昌瞪了一眼馮紫英,沒好氣道:“紫英,慎言!”


    這等話心照不宣就好,如何能說出口?


    *******


    拖了兩次,馮紫英還是不得不來這崇玄觀了。


    再不來,馮紫英真的要擔心元春會“相思成疾”了。


    沒辦法,在上三親軍沒有能調整到位之前,馮紫英還真有些擔心。


    現在杜可立轉任四衛營指揮使,這是張懷昌打了招呼的,很顯然這一位是走通了內閣和張懷昌的門路,馮紫英當然不會去過問。


    而勇士營的指揮使尚未敲定,馮紫英隻把馮子儀安插進去謀了個指揮僉事,這指揮使還得要等到下一步內閣和張懷昌他們敲定人選。


    馬車在崇玄觀內停下,李桂保帶著人早早就在觀中巡了一圈,這才出來給瑞祥用手勢示意。


    這一段時間馮紫英操刀對整個京中諸軍進行調整,難免傷及了許多人利益,弄得周圍人也有些擔心馮紫英的安全,像來崇玄觀這種地方都是汪文言吳耀青他們所反對的。


    不過馮紫英假借需要了解宮中情況,所以汪、吳二人也不好多說什麽,隻要求李桂保須得要加強警戒護衛,務求萬無一失。


    這也給了李桂保他們很大壓力,小馮督師的威勢日隆,也讓他們這些江湖出身的人士看到了更多希望。


    李桂保的兩個師侄,也是馮紫英原來身畔的護衛,已經被安排進了龍禁尉北鎮撫司,這對於這些江湖武人來說稱得上是魚躍龍門了。


    身著緋色官袍的馮紫英下了馬車,四下打量了一下,周遭一片安靜,顯然李桂保他們人已經清了場,確保沒有危險和閑雜人等。


    進了小院,一眼就看見了抱琴和承恩在一旁候著,見馮紫英進來,趕緊見禮。


    承恩知趣地低頭先行出去,抱琴這才上前來,小聲道:“娘娘已經在裏邊等著大爺了。”


    馮紫英點點頭,不多言,徑直進了內院,院中無人,柴門嘎吱一聲關上,煦暖的陽光落在獨槐佇立的小院裏,顯得如此幽靜宜人。


    門扉半掩,若隱若現。


    馮紫英想要歎一口氣,但是還是忍住了,走到了門廊下,還沒有來得及舉步進入,門突然打開,一個人影猛然撲出,香氣馥鬱,一片火熱,直鑽入懷裏來。


    芙蓉玉麵,眼眶微紅,哽咽如凝,朱唇輕綻,饒是馮紫英知曉風險極大,但此時也忍不住擁住對方,任由對方獻出火熱豐唇,丁香暗吐。


    豐腴妖嬈的身體一入馮紫英手,讓馮紫英心中不禁一蕩,胸前兩團豐隆頂在自己身上,飽滿挺拔,讓人下意識地就想鑽入衣襟中好生愛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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