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的親兵營是建州軍中戰鬥力最強悍的一支軍隊,總計二十牛錄,一個牛錄三百人,永遠隨扈在身旁,二十牛錄也就是六千人。


    無論是馬匹還是甲胃亦或是武器都是最好的,而且箭術和刀法、勇武也都是出類拔萃的。


    最早是以正黃旗中選拔出來的,後來逐漸擴展到整個建州八旗。


    六千親兵在總計不到五萬的常備軍中已經是相當駭人的一支力量了,占到了一成半左右。


    六千人騎步軍各占一半,無論是騎軍還是步軍,其戰鬥力和作戰意誌都絕對是建州軍中出類拔萃的,一旦投入戰場,絕對可以起到決定性作用。


    隨著火器的興起,努爾哈赤也一度想要再組建一部火器親兵營,定名為健銳營,但考慮到火器獲得不易,而且火藥彈丸現在建州還不能完全生產,所以隻能暫時擱置了這個想法。


    但即便是如此,這六千精銳一旦投入戰鬥,也絕對能在局部戰場起到逆轉或者壓倒性的優勢。


    何和禮也沉默了一下,“那大汗,長勇堡那邊……”


    “也該到了吧?”努爾哈赤仰起頭來看著天際,“扈爾漢的本事我還是信得過的,野人女真那幫人雖然桀驁,但是素來敬服英雄,扈爾漢來信也說各部已經整合得不錯,而且通過這一路繞行也算是一場磨煉,……”


    “如果扈爾漢帶領著一萬多人從長勇堡這邊突然插入,王一屏這一部能突然反正的話,兩相結合,那我們就可以在西麵給周軍開一個大口子,就算是周軍總兵力仍然居於優勢,但是也決不可能抵擋得了這種突如其來的劇變,……”


    何和禮是努爾哈赤的長女婿,也是努爾哈赤最看好的人,自然也有其本事,說話行事也十分老練沉穩,所以褚英和其交惡也是一大敗筆,要知道褚英和何和禮可是親郎舅關係,何和禮正妻就是褚英的嫡親姐姐,皆為佟佳氏所出,當然代善也是。


    “大汗是想要兩頭開花,同時下手?”何和禮沉吟著道:“這個節奏可不好掌握,萬一時間上有個差錯,……”


    努爾哈赤搖了搖頭:“隻要大致差不離就行了,不必追求同一時間,我相信無論是哪一頭的突然發動,都能給周軍帶來巨大的震動,也足以在一定範圍的戰場上改變局勢,甚至就是一端,也能改變整個局麵。”


    努爾哈赤說得信心十足,何和禮微微一震,但是細細想來,似乎也的確有這個底氣。


    六千親軍如果突然投入戰場,加上白奇策這一部的突然反戈一擊,他不信周軍的戰鬥意誌就能有如此堅韌,麵對這樣的衝擊還能穩得住陣腳。


    同樣在西麵長勇堡那邊,一萬五千人的新銳力量如果突然投入戰場,這絕對是出乎周軍那邊意料之外的。


    為了保密,這一部軍隊寧肯繞行邊牆外的窮山惡水,多繞了幾百裏地,如果不是沿線邊牆堡寨控製在自家手中可以隨時用糧草接濟,這一路走過來,就算是能如期抵達,戰鬥力絕對都要大受影響。


    長勇堡那一線雲集了雙方超過六萬大軍,其中建州軍這邊大概在二萬七千人左右,而周軍數量在三萬五千人左右,居於一定優勢,真正從戰鬥力來說,其實是處於一種平衡僵持狀態的,幾戰下來都互有損失,互有勝負。


    但一旦這一萬五千人投入進來就完全不一樣了,如果王一屏的三千餘人反正一擊,那哪怕是霸王重生,孫武再世,也不可能扭轉得了這突如其來的變化。


    “但是,這隻是我們單方麵的一種考量,馮鏗不是等閑之輩,我相信他也一樣有後手準備,比如準備得有更多更具實力的預備隊,可以在最關鍵時候壓上來,防止一切可能發生的不利於他那一方的變化,這也是為什麽我要考慮從兩個角度來發起進攻,一個變化我心中沒有足夠的把握,因為馮鏗必定有應對的預備隊。”


    努爾哈赤的分析讓何和禮心悅誠服。


    大汗永遠是在揣摩對方的心態,總要比對手多考一步,隻有這樣,才能在戰爭中居於主導地位。


    而且大汗也能客觀地認識到己方的不足,不像有些人總認為建州精銳無人能敵,總是叫嚷著什麽八旗不滿萬,滿萬不可敵,何和禮自己都不相信這等鬼話。


    現在建州女真精銳都已經六萬餘人了,但一樣在和大周軍的交鋒中處於劣勢,如果不選擇合適戰機來改變局麵,這種僵局持續下去,那最終失敗必定屬於建州。


    努爾哈赤和何和禮之間的對話和考慮並沒有影響到整個大戰局的演進。


    無論是西線長勇堡那邊,還是中線的武靖營這邊,還是東線的虎皮驛,一場接一場的戰鬥或告一段落,或剛剛開始,或鏖戰正酣,相隔幾十裏地的戰局,幾乎難以因為某一場局部戰事的勝負就能改變整個大戰局,除非那一袋草正好能壓倒整個駱駝。


    尤世祿感覺到胯間火辣辣的疼痛。


    雖然是久經沙場的宿將了,但是這樣連續不斷地騎馬奔行,還是讓他有些吃不住勁兒了。


    從東海堡靠岸登陸,薊鎮軍兩萬餘人悄然北行,沿著海岸一路向上,已隻要走到杜家屯才能有補給點。


    這一線幾乎都是曠無人煙,因為大多數商船都是在牛莊靠岸登陸,然後直接北上,遼東地區現在有人氣有人煙的地方就是三處,一是遼西走廊,二是牛莊到遼陽這一線沿線,三是九連城這一圈,其他地方都是零星的鎮甸。


    可東海堡到杜家屯這邊連像樣的道路都沒有,更多地還是野地,或者零星走出來的便道,要走這條路可謂艱辛無比,哪怕提前就做了一些準備,可這畢竟是兩萬人不是兩百人,一旦走起來,所要做的準備不是簡單就能行的,少不了也就要各種問題冒出來。


    過了杜家屯的情況要略微好一些了,挨著沿遼河套西麵邊牆的一連串堡寨就不算太遠了,最遠的也不過三五十裏地,近的也隻有一二十裏地,像沙嶺驛、吳家墳、西寧堡都分布在這一線,尤其是西寧堡也就是大軍行軍目標的第一站。


    西寧堡給尤世祿率領的兩萬大軍提供了簡單的休整時間,但是戰事急迫,根本容不得薊鎮軍休整,又踏上了行軍路,花了三日時間,沿著遼河套尾部一直沿著邊牆走到黃泥窪。


    這裏是已經靠近周軍控製邊牆的最北端了,再往前走就是長勝堡,也是周軍和建州軍控製的長勇堡遙遙相對的第一線,大軍不敢再往北走。


    因為既然要作為一支奇兵出現,突出一個奇字,那就是要隱秘出擊,所以和北麵南來的建州軍一樣,薊鎮軍也選擇了從黃泥窪出邊牆,沿著邊牆外北行,一直走到長勝堡以西靠北一段,才重新進入邊牆,這樣可以避免被邊牆內的女真斥候哨探提前發現。


    努爾哈赤和馮紫英都不約而同選擇了出奇兵,一擊斃命的招數,而且還都心有靈犀的選擇了讓這支奇兵繞行邊牆外的遼河套地區,寧肯走泥濘爛路,也要保持奇兵的效果。


    努爾哈赤是用扈爾漢率領一萬從後方收羅起來的八旗兵加上五千新訓練而成的野人女真士卒,而馮紫英則是用了從薊鎮經榆關悄然出海北運走東海堡登陸而來的薊鎮軍。


    “還有多遠到目的地?”尤世祿抹了一把額際的汗水,忍不住問道。


    “快了大人,還有五裏地就是邊牆沿線了,按照總督大人的約定,長勝堡那邊應該在邊牆附近準備有足夠的糧草以供我們補充,然後再往前走二十裏,就要越過邊牆,進入戰區了。”手下一邊看著輿圖,一邊計算著時間,“晚間就能趕到目的地,挨著邊牆休整一夜,明日就可以翻越邊牆進入原來長勇堡的防區,……”


    尤世祿也是來過遼東的,對遼東這邊不算陌生,長勇堡和長勝堡原來是姐妹堡,相距不過三十裏地,起碼也就是一個時辰不到就能趕到,但是走邊牆外,那就得要半日以上。


    連續走了十日,對於哪怕準備再充分的士卒們來說,也是一個巨大的考驗,但這一戰卻又不能不這麽走,否則難以顯現奇兵的作用。


    “斥候過去了麽?”尤世祿再問。


    “早就過去了,按照大人的要求,去了兩撥,一直要到長勇堡以北十裏之外,就是為了避免被建州軍提前發現,我們也好做好走備用路線的準備。”


    下屬的回答讓尤世祿稍微放了一下心,點了點頭:“勝敗在此一舉,總督大人對我們寄予厚望,這可能是關係到我們大周和建州之間在遼東這塊地盤上最重要的一戰,而我們也將在其中發揮最關鍵的作用,打完這一仗,隻要贏了,建州地盤上的一切都可以任取任予,總督大人那邊,我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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