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受田步入雁棲宮,這是一座兩進的宮苑,外進住著宮女、太監,內進宮眷的住所,現在四阿哥奕?還未取福晉,所以東西房還是空著的。[]因杜受田是奕?的師傅,雁棲宮是他常來常往的地方,就徑直走進後院。


    隻聽見正房內人聲吵雜,望進去原來是奕?和五阿哥奕琮、醇親王世子奕灃以及幾個貝勒在一起談笑飲茶。桌上擺著一套碧綠晶瑩的翡翠茶具,看樣子是奕?在為大家煮茶。聽奕?侃侃而談:“中華茶道講究五境之美,即茶葉、茶水、火候、茶具、環境,這茶葉、茶具、環境不談,你們隻要肯花錢都不成問題,可這茶水和火候講究就多了;水要清透輕甘,水味甜;冽冷潔,用水則是無跟之水即當年的雪水最好,山水次之,江水再次,再下為井水。”


    “茶乃水中君子,酒為水中小人”奕?抿了口茶道,“奕琮你喝起酒就忘了自己姓什麽了,上次皇阿瑪檢查窗課,你就剛喝完酒,酒氣衝天,嗬斥一頓那是輕的,還不趕緊改過。”他拿出哥哥的身份教訓奕琮,奕琮臉紅一陣青一陣,滿臉不忿,畢竟奕?僅比他大幾個月,就這樣不留情麵的教訓。


    杜受田聽見奕?大談飲茶之道心中不滿,心想你身份是皇子,應學的是治世之學,茶道再好也不是個陸羽,又因點滴小事惹兄弟不滿,他日如何能駕馭天下。待再看時裏麵局麵越發尷尬,就邁門檻進去,口中道:“老臣拜見四阿哥和各位爺。”各人也趕緊起身行禮。


    杜受田落座後順著奕?的話道:“四爺的話實在是至理名言啊,實則是要大家親君子而遠小人。列為爺都是王爺、貝勒皇室貴胄,他日都要出將入相的,身負重任,係萬民安危,必然有小人纏繞左右,引誘玩樂,使諸事廢弛。(.無彈窗廣告)君子則不然,君子遵循法度,勇於任事,針砭時弊,維護綱紀,不邀寵媚上。”他侃侃而言,眾人有的凝思不語,有的抓耳撓腮躁動不安。


    見杜受田找奕?有事,各人都散去了。


    杜受田道:“說到親君子,我看四爺身邊的君子太少了,那些子親貴伴讀一個個養尊處優,整日聲色犬馬,常於這樣的人相處我擔心四爺會沉溺其中,近日我微服訪得一位有見識的宗室子弟與四爺年歲相仿,我想招進來作為四爺的伴讀。”


    “嗚,哪的,他叫什麽名字?”


    “他叫蘇敏,鑲白旗下,太宗皇帝的七世孫,我考校過他,他意誌堅定,學問廣博,精通時事,異日必能有所建樹,四爺如能利用此人,肯定不會後悔。”


    奕?聽師傅如此讚揚這人,就道:“此人我也想見見,老師稍坐片刻待我稟明皇阿瑪恩準後,就讓他進來吧。”說完立即帶著隨從去拜見道光皇帝。大概一頓飯的功夫,奕?就回來了,說道:“皇阿瑪說老師選的伴讀必是好的,已傳旨讓內務府辦理。”


    按例內務府對於進毓慶宮伴讀的貴胄子弟要先考察一番,然後再記檔,並發給腰牌,每月還發給銀子十二兩月例。


    杜受田將這件事告訴了蘇敏,蘇敏裝作受驚不已,趕忙道謝不提。


    蘇敏忙將消息告訴陳瑜全和徐金書,他們也替蘇敏高興。


    按說這事快的話十天就有消息,可蘇敏一等月餘竟毫無消息,忙讓福海取打聽消息。福海現在生意越作越順手,連內務府各衙門的米麵也由昌盛米行供應了,由此認識了不少人,再加上白花花的銀子使了出去,消息馬上就探聽到了。


    原來,內務府照例派人查蘇敏的底,自然到了蘇敏的四叔奉國將軍蘇慶生府上,他四叔一聽蘇敏要進毓慶宮當伴讀,由於當初蘇敏父親死後,蘇慶生將他們母子以分家的名義逐了出去,現在怕他將來得勢,反過來報複他,就故意將蘇敏糟踐的不成模樣,說他忤逆不孝,小小年紀便出入青樓等等。[.超多好看小說]內務府回去回奏內廷,入宮作伴讀的事情就沒戲了。


    蘇敏費盡心機最後竟到手是一場空,人也有些灰心,好在陳瑜全和徐金書科場喜報連連,分別中了武舉和文舉。


    眾人為安慰蘇敏,也為慶祝陳、徐二人中舉,一起結伴拿著食盒子去爬靈山。除了蘇敏、陳瑜全、徐金書三人外,還把福海叫來了,小路子和一個米行的夥計挑著酒食走在後麵。陳盼兒也執意要去,陳瑜全道:“都是大老爺們去,你個小丫頭來幹什麽,回去彈琴繡花才是你幹的事。”陳盼兒好像自顧自地說道:“前些日子老爹的寶刀不見了,過些日子又回來了,不知是怎麽回事,二姨娘房裏的小翠這兩天好像有些心神不寧。”陳瑜全一聽馬上頭大了,寶刀已經還回來了,倒也罷了,昨天晚上他還把小翠叫到後花園溫存了一番。他馬上繳械投降說道:“姑奶奶你想到哪裏都行,好了吧!”陳盼兒得意的一笑道:“誰叫你敬酒不吃吃罰酒。”一行人雇了輛大車出城,來到了靈山腳下。


    靈山山高林密,一條山路直通山頂,眾人說說笑笑開始爬山。爬到半山腰,大家都有些累了,腳步放慢了許多,隻聽後麵腳步聲響,二名佩刀的戈什哈護著一台綠呢官轎從他們身後追了上來,抬轎的轎夫霸道慣了,不客氣地吆喝著:“讓開,讓開。”本來山道就窄,僅可供三人並排行走,現在這麽大的轎子要超過,把他們擠的東倒西歪。陳瑜全脾氣暴躁,立時罵開了:“山道這麽窄,還擠來擠去,下來走走就走折了腿麽!”轎夫們立刻回罵起來,兩名戈什哈罵罵咧咧地就要過來動手,但被轎子阻隔了暫時過不來。陳瑜全也做勢要開打,蘇敏、徐金書馬上拉住他。正他們鬧得不可開交之時,轎中一個滑膩膩的女聲說:“與人方便,與己方便,說聲借過,走吧!”那聲音像絲綢般劃過每個人的耳際,轎夫也就不罵了快步超過,一名戈什哈回頭瞪了蘇敏等人一一眼,耆中堂的轎子你們也敢罵,今天算你們運氣。


    等他們走遠了,陳瑜全邊走嘴裏還嘟嘟囔囔的不服氣,徐金書說道:“遇事不要太衝了,那是軍機大臣、武英殿大學士耆英中堂的轎子,連尚書侍郎見了都要讓路,我們小老百姓可惹不起。”


    蘇敏低著頭走著,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他的耳邊還在回響剛才那悅耳的聲音,他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觸動了。


    靈山東麓有一處平地,這裏枝葉繁茂,山泉從山上潺潺流下,在山岩中左拐右突,成就了一片天然美景。這裏樹多,又避風,是個冬暖夏涼的好去處。乾隆末年有商人在這裏修建了一座供人住宿玩樂的山陽精舍,原本旁邊有座小廟叫渡劫寺,遊人多起來後,這裏也跟著香火旺盛,不斷擴建,數十年間也成了京城名刹之一。


    蘇敏他們不願到山陽精舍中去,就找了一處景致好的涼亭,小路子和夥計忙著擺酒布菜,陳盼兒拉著徐金書去小溪中捉魚去了,陳瑜全忙也跟著去了。蘇敏心情難平,就一個人沿著山路散步,不知不覺走到了渡劫寺的門口,遲疑了一下就走了進去。寺內香煙繚繞,善男信女忙著燒香磕頭,蘇敏不信這個,就撇開往人少的地方走。穿過兩個月亮門又繞過一座大殿,前麵是一個小院子,院子裏清靜異常,院中間擺著一尊大鼎,看樣子有些年頭了,被香火燎的漆黑。鼎前有塊蒲團,想是供人跪拜用的,蘇敏這時感覺有些累了,就信步上前坐下歇歇腳。坐下手自然往後一摸,觸到一個軟軟的東西,忙拿起一看,是一方米黃色的玲瓏綢做的手絹。玲瓏綢可不一般,它產自浙江諸暨的玲瓏山,據說玲瓏山飛鶴岩上長著一株老桑樹,枝葉茂密,桑葉略帶金色,當地人取其葉養蠶織綢,織出的綢不用染色就是泛著金色的米黃色,而且綢子本身還會發出一股淡淡的幽香,因其產量少,又是米黃色,早就被皇家確定為貢品,民間極為少有。果親王府就曾拿來一小塊一尺見方玲瓏綢讓母親繡花,母親拿到手裏嘖嘖稱奇,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繡好,因此蘇敏對這東西並不陌生。


    手絹上繡是一幅仙鶴亮翅圖,繡工精湛,二隻仙鶴像是要飛出來似的。手絹的香氣悠悠的散發出來,除了玲瓏綢的香氣外,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淡香,兩種香氣纏繞在一起,聞起來說不出的受用,蘇敏不自覺地將手絹拿到鼻前嗅了嗅。突然有人一把從他的手中將手絹給搶走,一個女孩的聲音說道:“別弄髒了我們小姐的手絹。”蘇敏回頭一看,一個十四五歲侍女打扮的小丫頭站在身後,正橫眉冷對的看著他。小丫頭後麵側對著他們站著一位身著雨過天晴綢的女子,她嫋嫋站在那裏說道:“石榴,我們丟了,人家撿到了,不要無禮。”聽著聲音蘇敏身子一抖,他聽出來了這是在山道上那頂綠呢轎子裏發出的聲音。那女子略微轉過身來,蹲身朝蘇敏福了福,這女子長的不是絕頂漂亮,但也是清秀可人,嘴角還長了一顆美人痣,不但沒有破相而且還添加了一許嫵媚,難得的是她的氣質高雅,令麵對之人連大聲喘氣都覺得有些褻du。


    目送她們走了出去,蘇敏還呆呆的站在那裏,一種難言的心緒充滿了他的胸腔,人間煩惱而又甜蜜的感覺纏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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