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貢院周圍的客棧住滿了進京參加道光十五年秋闈會試的舉子,文人習氣,今日會文,明日郊遊,酒肆茶樓,談文論詩之聲不絕於耳,山水美景,文人騷客相攜漫步其中。(.)真是不亦樂乎。


    奕?最近得了彩頭心中也高興,這天毓慶宮散學後,非拉著蘇敏到街上逛逛不可。二人青衣小帽走出貝勒府,連從人都沒帶,雇了兩頂小轎直奔天橋,奕?出來的少,看見什麽都特別有興趣,賣藝的、耍大幡的、變戲法的都看了個遍,一直轉到華燈初上,二人有些累了,就掉頭往回走。前麵一座二層酒樓人聲鼎沸、酒菜飄香,酒樓門楣上掛著上書“會英樓”三個大字的牌匾。他二人正在駐足觀看,店夥計馬上迎了過來說道:“二位爺是來進京趕考的吧,看您二位天庭飽滿地?方圓山根正土星亮,一準金榜提名,名列三甲!到我們店裏小酌幾杯,到時科場之中下筆如有神!”一番話說得奕?心裏舒服,加之肚子也確實餓了,就說:“好,就到你這喝兩杯,給我們找個幹淨點的桌子。”夥計殷勤的把他們帶到二樓雅座,蘇敏說就上兩葷兩素再加一壺女兒春,夥計下去不一會酒菜就端上來了。二人剛拿起筷子,就聽到樓梯響,四五個舉子打扮的人走上樓來,互相招呼落座,點完菜後,坐在那裏談笑風生。


    “今天的香山詩會,鄒老弟獨占鼇頭,這次秋闈你高中是必定的了!”另一人道:“鄒兄的詩是好的,但要說他第一,小弟我還是不服,聽聽我的詩??回廊小院流春水,萬壑千崖種杏花。”他的話還沒說完麵朝窗戶的一個圓臉書生笑道:“兄弟還覺得鄒兄的詩好――渺渺煙波疊疊山,玉簪羅帶自回環――這份意境讓人回味!”一個背對著蘇敏他們的人陰陽怪氣的說道:“劉兄的做作,鄒兄的詩無病呻吟,馬兄的詩小家子氣,我都不敢恭維。”


    一番話惹了眾怒。


    “那該是你姚秋山的詩最好了!”


    “那是,聽著――今日遊香山,日頭毒了點。我若穿棉袍,中暑翻白眼――多好的詩啊!”


    一句話逗的大家哈哈大笑,坐在旁邊的蘇敏和奕?也忍俊不住,蘇敏忍不住打量了這群書生幾眼,隻見他們還滔滔不絕的說。


    姚秋山說的高興索性把衣服解開,敞著胸,喝著茶說:“做詩比的是學問,想我這麽大的學問,詩能做不好嗎?”


    “那你說說你的學問都在哪裏,為什麽幾次科舉都不中。”


    “我的學問多了,歸納起來說,就是孔孟莊孫子。”


    眾人笑道:“孔孟裝孫子?又在瞎說!”


    “非也,非也,我心熱的時候就喜愛孔孟,想狀元及第,禦街誇官;落第心冷的時候就喜愛莊子,隻想了殘生於山水之間,不過我最喜愛的還是孫子,我的學問也都在此之上,縱橫陴闔,鐵馬金戈,誠我所願也!”姚秋山說著說著一改玩世不恭的樣子,說話聲音莊重起來。


    眾人又哄堂大笑,那姓鄒的道:“你不參加科舉,我朝又哪有白衣將軍,你就隻能做白日夢了,哈哈!”


    那姚秋山也不答話,隻坐在那裏一杯一杯喝酒。


    聽得他們又轉移了話題。


    那姓鄒的書生說道:“詩會的彩頭算什麽,昨日我才得到了一個大的彩頭,晚間我和同鄉到霜月樓去喝花酒,正巧工部侍郎吳錫能吳大人和同僚在我們隔壁喝酒,吳大人花了二百兩銀子,把怡心姑娘給請了出來唱了首曲子,我們在隔壁聽的也真切,那聲音軟的像柳條似的,直往你耳朵裏鑽,撓得你心頭直癢癢。孔夫子聽的曲子繞梁三日,我覺得怡心姑娘的曲子起碼要讓我半年不洗耳朵。”


    眾人又是一片嘖嘖之聲,一人道:“怡心姑娘是京師青樓裏的頭牌,色藝雙絕,我聽說有人出五百兩銀子想見她一麵,還被擋回來了,這吳大人二百兩銀子就能聽回曲子?。”


    姓鄒的回道:“怡心姑娘可不是尋常青樓女子,據說她的學問可大了,上次翰林院的許編修不服氣,花三百兩銀子見麵比試了半天學問刹羽而歸。不是你有錢就能見人家,你起碼要有點什麽看得上眼的東西,才能一窺芳澤。那吳大人是官員裏有名的詩才,又把官帽壓下去,怡心姑娘才買賬的。”


    另一人問:“這怡心姑娘這麽大的派頭是什麽來曆?”


    姓鄒的似乎對這女子十分熟悉,說道:“聽說她也是官宦人家出身,自小飽讀詩書,因父親壞了事,被賣為官奴,輾轉到了霜月樓。”


    奕?出神的聽著,悄聲對蘇敏說道:“這可是個奇女子,可惜流落紅塵了。”


    這幾個書生又談了些閑話。


    酒足飯飽之後,蘇敏把奕?送回貝勒府後,天色還不算晚,逡巡著往家裏走。突然,前麵有個衣衫破舊的人跑了過來,接著又有幾個順天府的衙役追了上來,那人身形靈活,幾個衙役的圍追堵截都抓不住他。蘇敏定睛一看那人就是在施粥場見過的那個少年,忙說道:“慢。”那幾個衙役,看見蘇敏器宇不凡,一個領頭的上前客氣的說:“我們是奉命遣送流民回鄉,這人碰到幾次都沒抓住。”蘇敏拿出自己的腰牌亮了亮說,這人是我府裏的,不是流民。等打發走順天府的衙役走了後,那少年上前一下跪在了蘇敏的麵前,蘇敏問道:“又是你,你怎麽不和你爺爺回家呀?”少年哭著磕了個頭道:“我爺爺死了,我用您給的錢給他買了吃的,他吃了後是笑著死的,家裏什麽人都沒有了,從今天起不管水裏火裏我就跟著您了!”蘇敏很喜歡這個有些倔強的少年,忙把他拉起來,問道:“好,你既然無家可歸就跟著我吧,你叫什麽名字?”“我叫陸虎。”蘇敏把福海叫了過來,讓他領陸虎先洗澡換衣服,先安頓在米行裏。


    這日毓慶宮散學後,杜受田留蘇敏寫了幾幅字給隔壁小阿哥們作仿子,剛出宮門,有人在蘇敏背後一拍,回頭一看,是身穿微服的奕?,沒等蘇敏問出來,奕?一臉神秘的說道:“不要問,跟我來,有好事!”說完召來了兩乘轎子。


    上轎走了約一頓飯功夫,轎子停了,蘇敏出來一看,原來到了鄭親王府,給了轎夫腳力錢,奕?帶著蘇敏徑直走進王府,守門的認識奕?,一麵向內通報,一麵派人在前麵帶路。他們並不往正廳去,而是去了荷花池邊的一座花廳。廳中擺放著一圈矮幾,每個桌幾旁放著一個蒲團,桌上陳列著西瓜、蜜桃等水果。鄭親王載?(老鄭親王去年冬天薨了)陪著幾個人圍坐在幾旁,喝茶聊天,看見奕?和蘇敏進來了,載?等人忙起來行禮。奕?隨和的說道:“今天是朋友聚會,大家都穿著便服,就不講虛禮了。”待大家又重新落座,載?向奕?介紹在座的人,這群人裏有名滿海內的書法家翰林院編修何紹基、號稱京師第一圍棋高手的國子監祭酒史定翱、還有理學大師內閣侍讀學士邱鳴基、回京述職的廣東按察史明泰,另外還有幾個宗室的貝勒貝子。


    介紹完人後,眾人落座,奕?被安排在首座,蘇敏坐在奕?的下首。載?哈哈一笑起身道:“今日四叔和各位大人駕臨本府,襯著荷塘月色,大家喝茶聽琴,談詩論文,不過正主還沒來大家就邊喝茶邊等等吧”蘇敏低聲問奕?道:“今天來的人怎麽這麽雜,這個正主又是誰?”說話間珠簾一挑,一位麗人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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