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天,陳瑜全和徐金書沒來找蘇敏也沒有消息,蘇敏想是不是快到了文武會試了這兩個家夥在家裏用功,也就索性不去打攪他們。前幾日陸虎被福海送到了蘇敏的家裏,這小子洗了個澡,換了身新衣服,還真似模似樣,蘇敏就讓他做了自己的長隨,以後出外辦事身邊沒個人還真不行。


    這天毓慶宮放假,蘇敏在家裏看了一上午書,感覺腦袋像灌了漿糊一樣,為了換換腦子,吃完午飯就帶著陸虎到露水河釣魚。自從進毓慶宮讀書後,每到放假的日子,蘇敏還是隔三差五到這裏釣釣魚,碰到杜受田就談談最近讀書的收獲,新奇的見解,精辟的論述,把個杜受田唬得一愣一愣的,對蘇敏讚不絕口。這天沒有碰到杜受田,蘇敏就一個人坐下甩竿釣魚,隻一會兒陸虎就受不了了,他抓耳撓腮就是坐不住,拿起石子打在水麵露頭吐泡的魚,他倒是一打一個準,蘇敏的魚卻一條沒釣上來。


    氣的蘇敏一腳把拎著魚的陸虎踢回了家,自己還想再轉轉。因好久沒見到福海了,蘇敏就徑直往昌盛米行走去。


    昌盛米行生意越來越好,何求貴就把隔壁的一家裁縫店買了過來,重新裝修了店鋪,現在的招牌還是請蘇敏寫的。店裏牆壁刷的雪白,新鋪的青石地板,幾根紅漆大柱子,不知油了幾遍,光影照人。幾垛糧食前擺放著各種因使用很久而被磨得很光滑的磅秤,這一切使得米行老店新貌,讓人看得舒服。蘇敏心裏想,這何求貴會做生意,福海更是幹什麽都是把好手,以後自己要多倚重一些他。


    走進賬房福海不在,何求貴正在劈裏啪啦打著算盤算賬,看見蘇敏來了忙讓座敬茶,還未等蘇敏說話,他就搶先說道:“今天下午,陳爺和徐爺來過了,在櫃上您的分紅裏支了三百兩銀子,我問他幹什麽,他們也不說。蘇爺,不會出什麽事吧?”


    蘇敏笑罵道:“這兩個家夥準是又去哪玩去了,何老板,我們的這些錢可是留著辦正事用的,以後可不準他們隨便來支銀子。”


    何求貴趕忙答應,然後又嬉皮笑臉問道:“蘇爺,最近有沒有什麽內幕消息。”好像隻要蘇敏一說“有”字,白花花的銀子就想流水般淌過來。


    筆記的內容浩如煙海,蘇敏現在也懶得去查,忽然想起奕?昨天曾提起過,西疆張格爾又有些蠢蠢欲動,朝廷正在秘密調集直隸、河南、四川、山西等省的綠營入陝,大軍一動糧草先行,大豆可一向都是主要的軍糧。就對何求貴說:“最近大豆的價格可能會漲一些,米行可以先多買些。”


    何求貴立刻臉上笑開了花,他像想起了什麽似的對蘇敏說道:“告訴您個喜事,福海要成親了,就是隔壁老章家的二女兒文文,怪不得以前福海要主動給老章家送米,原來兩個小家夥早就眉來眼去,福海這小子也不錯,我去一說,老章家就同意了。”


    蘇敏笑道:“這可是喜事,你從我的紅利拿三千兩銀子送他,也好買個小房安個家。”


    何求貴驚訝道:“蘇爺對福海真是沒說的,別的商號掌櫃辦喜事,東家最多給個一百兩銀子的喜錢,您一出手就是三千兩,得兒我也出一千兩,讓福海風風光光辦個喜事。”


    蘇敏心裏笑道,像福海這樣能辦事的人,以後還要大用呢,三千兩銀子換個忠心耿耿、能力超強的手下值得。


    兩人正說著,陳瑜全和徐金書就挑簾進來了,蘇敏忙問二人幹什麽去了,徐金書頭一低臉一紅坐在那裏不作聲,陳瑜全大聲大氣的說:“我們去霜月樓了,昨天徐金書他們會文,說是霜月樓的有個姑娘色藝雙絕,說得我們心裏癢癢,想見識見識,沒想到這個叫什麽怡心的,派頭那麽大,我們拿了三百兩銀子等了一下午連個麵都沒見到。”


    蘇敏心中暗襯,這秋怡心的魔力可真不小,把我兩個兄弟都給吸引成這樣了。還是早點把話給他們挑明,免得以後自己兄弟爭來爭去傷了和氣。就說道:“這位怡心姑娘我早就認識,而且我已把她默定為以後的老婆,你們就死了這份心吧!”


    徐金書聽後嬉笑道:“大哥不會是一廂情願吧,人家可是紅透了京城的半邊天,有多少達官貴人想把她弄到手,還不能如願,大哥您不要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吧!”陳瑜全張著大嘴一臉壞笑跟著說道:“不如讓大哥再帶我們去見見秋怡心,以你的身份說不定她會另眼相看的,你遂了心願,把她弄到了手,我們也順便沾點光,聽聽她的琴藝。”


    徐金書也鼓動道:“就是,就是,能聽到她彈唱一曲我們也就心滿意足了。”


    二人不由分說拉起蘇敏就往外走。


    此時天已黑下來了,尋常小戶人家這時已燈息人睡,可在霜月樓正是它熱鬧非凡的時候。蘇敏三人邁步走進霜月樓,裏麵嬌聲豔語不絕於耳,鶯鶯燕燕穿梭於樓上樓下,他們略微在大廳一站,立刻有茶房來招呼,問是吃花酒還是打茶圍。蘇敏想還是簡單些好,萬一秋怡心拿譜,見不到早點撤退也好,讓陳瑜全死了這條心,就說“打茶圍吧”。


    茶房把三人領到樓上的一間雅室,落座後蘇敏打量著屋內的擺設,一張八仙桌圍著幾把椅子,牆上掛滿了字畫,蘇敏看了看落款都是曆年參加會試舉子的墨跡,旁邊還有個書桌擺著文房四寶,想是供文人騷客來了詩興潑墨用的,難怪這霜月樓是文人們的佳話之地。


    片刻香茶端上來,蘇敏呷了口,沁香在舌齒之間漫溢,竟是貢茶女兒碧螺春,這茶是選十二歲以下的女孩兒,於天明前踏著露水,去采摘茶樹極嫩的茶葉尖,在太陽出來前,采回馬上炒出來,是以泡出的茶味香醇,回味悠長。此茶除進貢外,在市場上極少,市價直達一兩銀換一兩茶。蘇敏曾在奕?的府中喝過,也聽他講過此茶的來曆,怪不得霜月樓讓文人趨之若騖,把個氣氛造的足足的,給你別處沒有的享受,看來它真有些道道。


    蘇敏正胡思亂想,一個四十餘歲的女子端莊的走進來,向三人先福了福,蘇敏想這應該是老鴇吧,但是沒有尋常老鴇塗脂抹粉的妖豔勁,看起來怎麽像好人家裏的女主人。那女子開腔了:“三位公子是第一次來吧,是要幾個姑娘陪著說說話,還是想聽聽曲、看看舞?”


    蘇敏笑了笑答道:“我們隻想見見怡心姑娘,其餘的姑娘下次再說吧!”說完把四百兩銀子往桌上一放。


    那老鴇見到銀子不少,這三位又氣宇軒昂不像是尋常之人,語氣又客氣了許多,又福了福道:“怡心姑娘是我們這裏的頭牌,琴棋書畫都略知一二,待小女子去問問是否能侍侯各位公子。”


    看老鴇轉身走了,徐金書歎道:“到底是京城第一樓啊!和別處就是不一樣!”蘇敏笑道:“這是青樓的老辦法了,你越是裝的異常正經,就越有人來。”


    陳瑜全奇怪道:“平日裏沒怎麽見大哥來青樓,怎麽什麽都知道?是不是背著我們常來常往啊!”


    蘇敏給了陳瑜全一個爆栗道:“看了這麽多年書,連這都不懂,那不是書呆子呀!”


    不一會那老鴇回來說道:“對不住了各位爺,怡心姑娘現在身子不舒服不能陪客了,請公子們點別的姑娘吧。”


    陳、徐二人默不作聲都眼睜睜看著蘇敏,蘇敏想我這作大哥的不能這麽丟份吧,腦子急速轉動想著辦法。


    突然他心中一喜,心想我就試試吧。信步走到書桌旁,走筆龍蛇,片刻拿起墨跡漣漣的一幅字吹了吹,交給了老鴇,說道:“你把這首詞給怡心姑娘看看,如不入她的法眼,我們扭頭就走。”


    老鴇半信半疑的拿著那幅字走了。陳瑜全和徐金書趕忙問蘇敏寫的什麽字,蘇敏笑了笑,說道:“是我今年冬天去西山遊玩時作的一首詞。”徐金書歎道:“不是我說喪氣話,翰林院那麽多才子的詩詞她都看不上眼,大哥的詞再好,我看也難有什麽效果。”蘇敏微微一笑:“我是死馬當活馬醫,說不定她就喜歡我這首詞呢?”徐金書搖頭不語,滿臉不信的表情。


    不一會,那老鴇表情奇怪的又返回來,對蘇敏等三人說怡心姑娘梳洗打扮後,就來見三位公子。


    等了不長時間,秋怡心粉黛略施走了進來,看著陳瑜全和徐金書眼睛不眨呆若木雞的樣子,蘇敏心道怎麽見了秋怡心的男的都這樣啊!


    秋怡心顯然認出蘇敏了,說道:“蘇爺,我們又見麵了,這兩位是您的朋友吧,不知剛才的那首詞是誰作的?”


    蘇敏道:“是在下作的,還入姑娘的法眼吧!”


    秋怡心從袖中那出蘇敏寫的那張紙輕聲念道:


    《抒懷》


    風雲多變山河愁,


    雁叫霜天又一秋。


    男兒胸懷淩雲誌,


    不負蒼江向東流。”


    秋怡心念完後,讚歎道:“那日一會,公子闡述的治學治世的想法,令怡心耳目一新,不過在當時的場合,隻領略了公子的一點皮毛。今日一見公子的詩詞,乃怡心今生僅見的佳作,平日也有些文人以詩詞相贈,可與公子的比起來,不是矯揉造作,就是無病呻吟。公子的這首《抒懷》大氣恬然,氣勢恢弘,詩為心聲,公子不是有遠大的抱負和寬廣的胸襟是寫不出這首詩的。”


    一連串的褒揚之詞,說得蘇敏臉色竟有些微微發紅。


    注:這首詩是抗日名將馬本齋的一首詩,蘇敏此時哪裏為己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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