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當看守城門的武官周琰來到淮南府衙,將賈芸文書之事告訴知府儲開春的時候,儲開春正跟婁彪待在一起談論著賈芸。


    就在這時,周琰帶來了賈芸文書之事的消息。


    儲開春、婁彪得知後,臉上都出現了喜色。


    婁彪對儲開春笑道:“儲大人,你之前跟我說,這個賈芸賈大人不簡單,讓我提防謹慎,如今看來不過是個糊塗的少年罷了,這個小子,咱們大可不必忌憚了。”


    儲開春道:“賈芸如今都還沒成年,卻能在三年前的皇宮之變中成為頭等功臣,封爵授官,後來又成了有史以來第一個少年武三元、少年武六元,過了短短半年,又成為禦前一等侍衛和欽差工部煤礦司郎中。”


    “這樣的哥兒,自然會給人一種非比尋常非同小可的印象,我因此判斷他不簡單,讓你提防謹慎,也是合理的。”


    婁彪笑道:“可如今看來,儲大人這次是看走眼了,事實證明了,他實在是一個糊塗少年。”


    “這小子昨日下午來淮南後,沒有立刻調查秦業之死,晚上吃儲大人安排的筵席時還喝了不少酒。”


    “今日他隨意看了看秦業等人的屍首,看了看事發地,便下了結論說秦業是死於頂板事故,此事純屬意外之災,還直接給皇上送去文書了。”


    “而且今晚這小子又要來參加儲大人安排的筵席。


    “這樣的少年難道還不糊塗?”


    儲開春點了點頭:“如今看來,此前是我高看這個賈芸了。”


    話鋒一轉,儲開春盯著婁彪道:“不過你還是需要有所提防謹慎,哪怕他是個糊塗少年,畢竟是個欽差煤礦司郎中,還是皇上身邊的禦前一等侍衛,你可別招惹到他。”


    婁彪笑道:“儲大人多慮了,我又不是個傻子,隻要這姓賈的小子不來找我的麻煩,我惹他幹嘛。”


    儲開春提醒:“你惹他幹嘛?嗬嗬,你不是看上那秦可卿了,這些日子經常去纏著那秦可卿,我可要提醒你,如今賈芸來了,你別再去招惹那秦可卿了。”


    婁彪不樂意了:“儲大人,我知道,去年那神京城的賈府本要讓賈芸和秦可卿定親,可賈芸拒絕了,如此看來,賈芸對秦可卿並不喜愛。既然他不喜愛,那我跟秦可卿的事,他又豈會在意?”


    儲開春不以為然:“就算賈芸去年拒絕了跟秦可卿的定親,兩人的關係也是親密的。”


    “一則,賈芸和秦業的交情不淺,否則也不會在皇上跟前舉薦秦業這個原本小小的正七品工部營繕郎來咱們這裏擔任巡煤禦史了,還一下子讓秦業官升了兩級。”


    “二則,賈芸對秦業之死感到惋惜也感到愧疚,就連上報給皇上的文書裏都這麽寫著。這種情況下,他自然會照顧秦業的女兒秦可卿。”


    “三則,昨日下午賈芸剛來,便去煤政衙門見了秦可卿,還跟秦可卿一起住在了煤政衙門的內宅。雖說他作為欽差煤礦司郎中,理當住在煤政衙門,可他住下後,那秦可卿並未搬走,可見兩人之間可能有私情。”


    婁彪鬱悶了:“儲大人,你說賈芸會照顧秦可卿,我認同,但說他和秦可卿有私情,這點我就不認同了,若有私情,去年他幹嘛要拒絕跟秦可卿的定親?既然他拒絕了,我還不能追求秦可卿了?”


    儲開春道:“你若是想娶那秦可卿為正妻,憑你的身份或許還有機會,可你已經是有妻之人,你無非隻是想把秦可卿納為妾室。”


    “而且你又是個喜新厭舊的,對女子也從來不懂憐香惜玉,被你親手摧殘致死的妾室丫鬟就有幾個了。”


    “你若是如此對待秦可卿,豈不就招惹到賈芸了?”


    婁彪道:“儲大人,那秦業都死了,秦可卿如今的身份憑什麽做我的正妻?雖說我不敢保證會一輩子都喜愛秦可卿,但有賈芸這層關係,我納秦可卿為妾後,至少可以做到不打她,如此,也不算是招惹到姓賈的小子了。”


    儲開春的語氣嚴肅了起來:“婁彪,我已經反複跟你說了此事的害處,你在此事上別放肆了,不然不僅會給你自己惹來麻煩,也會連累到你爹和我!”


    婁彪趕忙陪笑:“是,儲大人說的話,我記住了。”


    儲開春叮囑:“你可別敷衍我,此事我會跟你爹說的。”


    婁彪:“……”


    他是個喜歡沾花惹草的公子哥,長這麽大了也不知沾惹了多少花花草草,家裏的妻妾丫鬟就有不少,還有幾個已經死了的。


    但在他看來,他長到現在二十多歲,見過的所有女子中,秦可卿的容貌當屬第一,讓他實在是心癢難耐。


    本來他都已經打算,再過個兩天就對秦可卿動強了,不料朝廷派來調查秦業之死的官員這麽快就來到了淮南,而且來的還是賈芸,賈芸來了後還跟秦可卿一起住在了臨時煤政衙門的內宅……


    如此一來,他的計劃便泡湯了。


    哪怕今日他覺得賈芸是個糊塗的少年,他也沒打算對秦可卿動強了,他雖猖狂卻也不會做出這種蠢事。


    但他可沒想放棄秦可卿,已經鐵了心要把秦可卿納為自己的妾室。


    結果現在遭到了儲開春的警告,警告的語氣還如此嚴肅。


    不過,他婁彪可不會因為儲開春的警告就放棄秦可卿。


    他可不怎麽怕儲開春,也不怎麽怕他爹婁守峰,更不怎麽怕賈芸。


    有賈芸在淮南,他可以不對秦可卿動強,但他可不會因此就放棄自己納秦可卿為妾的欲念。


    這時儲開春轉移了話題:“你也別忘了我之前叮囑你的話兒,今晚的筵席,我帶著袁南和你一起參加,你到時可別在賈芸麵前跟袁南鬧不和!”


    婁彪擠出笑臉:“儲大人,此事你就放心吧,我雖厭惡那個袁南,但也不會連這點臉麵都不給儲大人。”


    婁彪是淮南第二大私煤商。


    而淮南的第一大私煤商就是袁南。


    當初賈芸在神京城收到了一封程華年派人秘密送來的緊急文書,文書裏提到了婁彪,卻沒有提到第一大私煤商袁南。


    不過當時賈芸就推測到,這第一大私煤商的後台多半比婁彪的後台還厲害。


    來到淮南後,關於此事,賈芸問過了秦可卿也問過了程華年,奈何兩人隻知道袁南也跟淮南知府儲開春來往甚密,不知道袁南還有其他什麽後台。


    事實上,袁南的後台乃是安徽巡撫謝百川!


    婁彪是個猖狂的人,自然不會甘願在淮南被袁南壓製,他和袁南在私煤買賣上也難免有競爭。


    然而袁南的後台是安徽巡撫謝百川,謝百川雖在官職品級比不過婁彪的爹婁守峰,巡撫隻是從二品,總兵則是正二品,但從二品的文職巡撫,身份可比正二品的武職總兵要尊貴不少,權力上也要大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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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饒是如此,婁彪曾經還是惹過兩次袁南,結果都吃了不小的虧。


    於是現在,哪怕婁彪厭惡袁南,哪怕兩人在私煤買賣上雖有競爭,但婁彪不敢輕易招惹袁南了。


    今晚婁彪甚至願意跟袁南一起吃筵席。


    不僅是給儲開春麵子,也是為了利益!


    ……


    ……


    這天傍晚,賈芸再次來到了淮南城內最好的酒樓,吃儲開春請的筵席。


    跟昨晚不同的是,今晚的筵席上多了袁南、婁彪這兩大私煤商。


    對此,賈芸可沒感到意外,事實上,今日儲開春提出再次請他吃筵席的時候,他便知道今晚的這場筵席不簡單,不是接風筵席,那就很可能是涉及到利益的筵席了。


    而賈芸作為欽差煤礦司郎中,對於袁南、婁彪這種淮南當地的私煤商而言,可是帶著很大的利益,對於儲開春這種跟私煤商勾結的官員而言,同樣帶著很大的利益。


    此時,在一番親切熱情的氛圍中,在賈芸越來越嫻熟的演技中,筵席已經吃到了一半,賈芸也已經喝了不少酒了,臉色都有些紅了,不過賈芸的頭腦還是保持著一定的清醒。


    此刻,賈芸故意道:“儲大人,今日下午我已經寫了一封文書,讓手下的兩名皇宮侍衛,將文書送去了神京城交給皇上了。”


    儲開春可沒打算提及文書之事,他也知道,周琰帶官兵攔截穆甫、唐大千並且搜身查看賈芸寫給皇上的文書,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


    他尋思著,那兩名皇宮侍衛已經收下了十兩金子的賄賂,未必會將這件事告訴賈芸,就算告訴,那也是賈芸回到神京城之後的事了


    而他計劃著,趁著賈芸待在淮南的日子,跟賈芸搞好關係,再加上賈芸是個糊塗的少年,到時就算賈芸知道了此事,也沒什麽麻煩。


    所以眼下儲開春裝起了糊塗:“哦?不知賈大人在文書裏如何寫的?”


    賈芸推測,下午穆甫、唐大千帶著文書離開的時候,多半會遭到攔截,甚至會遭到搜身,文書會遭到查看……


    眼下儲開春的反應,並未讓賈芸否定這種推測,換做是他,也不會輕易將這種事說出來。


    這種事可謂大逆不道,攔截他這個欽差工部煤礦司郎中的兩名屬下,且是兩名官職品級不低的皇宮侍衛,並且搜身查看他寫給皇上的文書,這種事難道還不是大逆不道嗎?


    於是賈芸覺得,眼前的儲開春應該是在裝糊塗,覺得儲開春多半已經知曉了文書裏的內容。


    賈芸繼續他的演技,擠出微笑道:“我在文書裏寫了,經過我的初步調查,秦業秦大人確實是死於頂板事故,純屬意外之災,我在文書裏惋惜了一番秦大人的死,也表達了我對秦大人的愧疚之情。”


    儲開春保持著淡定之色:“賈大人跑了那麽遠的路,從神京城一路奔波到淮南,特特的來調查此事,此番真是辛苦了。”


    賈芸微笑道:“雖則辛苦了些,但這也是分內之事,誰讓我是被皇上認命的欽差煤礦司郎中呢。何況,即便我此次不來淮南,待在神京城當值同樣辛苦,相比而言,此次南下還能開開眼界。”


    儲開春隨即笑著問:“不知賈大人接下來有何打算?計劃過幾日返回神京城?”


    賈芸笑道:“我打算著在淮南多逗留幾日。”


    “皇上此次派我來淮南調查秦大人之死,雖說我已經調查出了明確的結果,可我還是有必要在淮南多逗留幾日,否則回去後皇上問起,若我隻在淮南待了二三日,豈不是會責怪我辦事不認真了?”


    這時袁南插嘴笑道:“賈大人不僅武藝非凡、神勇國人,如今看來也是很有智謀的,難怪皇上會如此賞識你。”


    婁彪心裏“哼”了一聲,罵了一句袁南是趨炎附勢之徒,不過他也跟著陪笑道:“賈大人雖年齡不大,比我要小了十來歲,但我對賈大人實在是佩服地很啊,若我能跟賈大人相與交結,那可就是我婁彪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賈芸笑道:“婁公子客氣了,你爹乃是壽春鎮總兵婁大人,是正二品的武職高官,若我能跟婁公子相與交結,那也是我賈芸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婁彪哈哈笑了起來,一邊笑著一邊對賈芸舉起了酒杯:“好,既然賈大人如此爽快,我敬你這一杯,喝了這杯酒,從此咱倆就是相與交結的朋友了!”


    賈芸點了點頭,當即拿起酒杯,跟婁彪一起一幹而盡。


    婁彪放下酒杯後,悄悄用傲慢的眼神白了一眼袁南,仿佛在說:雖然你袁南的後台是安徽巡撫,可我作為正二品總兵的兒子,在賈芸這種京官的眼裏,分位可是比你袁南要高的!


    婁彪不得不承認,袁南的後台比他的後台還要強大,但婁彪一直都認為自己有一點比袁南強。


    那就是,他是正二品總兵婁守峰的兒子,而袁南並非安徽巡撫謝百川的子侄,說是謝百川的心腹手下,婁彪卻認為袁南隻是謝百川的一個奴才而已。


    眼下,看到賈芸和婁彪的這一幕,儲開春在心裏對賈芸更低看了。


    嗬嗬,這個賈芸果然糊塗,對婁彪這種公子哥竟還如此放低姿態,還如此輕易結交!


    第163章 糊塗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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