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管事很快按著沈淼繪製的粗略圖將洛陽鏟大致做了出來,考慮到考察梯田土層不是盜墓,洛陽鏟的大小和長度都有所變化。


    沈淼一扛起這個沉甸甸鐵家夥就連路都走不動了,羅詔諫嫌棄的看了他一眼:“年輕時虛耗身體,不知鍛煉,老來可怎麽辦?”


    沈淼被說得一臉羞愧,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鍛煉習武總因為這個那個的事耽擱,以至於連這麽個比鋤頭沉一倍的家夥都扛不動。


    好在羅詔諫隻數落了這麽一句,著人去山上通知羅虎,第二天跟著去。一則幫著扛,二則萬一出事可有照應。


    沈淼心下偷偷的樂,他這個夫子,刀子嘴豆腐心,嘴上數落嘲諷他,心裏可在意了。


    第二天一早,羅虎和陳老漢就在外堂等了,兩人圍著做好的家夥什談論著,沈淼趕緊扒完飯出來,多兒在後頭一個勁的趕:“公子,慢點走,帶上這個。”


    多兒遞過來的是一袋幹糧小點,夾有些牛肉之類的,是張大嬸一早特意為他們三人準備的,多兒幫著拿了過來,不想沈淼急著走,差點忘記給。


    沈淼接過往身上一背,對多兒說了聲謝之後就出門去了。


    羅虎扛著工具大搖大擺的跟著,對他而言,這玩意輕得很,完全比不過他那把斬|馬刀。


    陳老漢背著柴刀亦步亦趨的跟著,山裏人懂走山路的要訣,勻速方才最省體力。


    一行人沿著山路走了,不多時陳老漢拿起柴刀開始開路,三人離了山路往山裏走去。探查的標準首先必須是向陽麵,無光照,就算找到合適的地方也無用;其次是植被情況,若是灌木毛竹為主,土層定然不會厚到哪裏去;再則就是觀地形,是否是山間盆地?山脊處是否有塌陷?最後才探查土層。


    第一天三人無任何收獲,還多走了很多路。


    第二天改變了策略,先在地圖上篩選,由陳老漢標注可能處,再設計路線而去。傍晚的時候,他們勉強找到了一處依舊是硬山體為主,但土層相對厚的地方。沈淼讓羅虎多角度探查了土層的厚度,仔細記錄後回了莊。


    第三天、第四天依舊無收獲。


    第五天臨近大中午的時候,三人終於在一處山坳裏找到了正確的土山。


    三人圍著土山戳了一圈,確定無誤之後,沈淼激動得大喊:“終於找著了。”


    羅虎拄著洛陽鏟也是一臉興奮,一連五天漫山遍野的跑,饒是他這種體質的人都感覺到累,更別說沈淼和陳老漢,終於找著了是好事,大家都可以休息了。


    陳老漢也激動得搓著手,這不僅意味著他們終於找對方法了,還意味著他就此掌握了這門手藝,今後就可以靠它吃飯了。


    沈淼三人的行動很快被徐老漢得悉,聽聞他們真找對了地方,徐老漢立刻急了,仔細考慮了半宿之後,第二天一早就上門到別莊道歉去了,言自己隻想著自己立足,罔顧了莊裏的恩情。


    沈淼等人自然知道此事瞞不過徐老漢,他們也不準備瞞,相反更希望徐老漢盡快知道。盡快知道就能讓徐老漢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從而盡心與莊裏其他人合作,一道探查可供開辟的土山。因而一見徐老漢上門道歉,管事沒任何刁難,甚至從此絕口不提此事。


    徐老漢心生感激,便開始於陳老漢一道,帶上些有悟性,肯學的年輕人一道上山找土山。


    半個月下來,又找到了幾座,但之後就再也沒有找到了。


    沈淼歸結於此地曾經的造山運動過於頻繁,即便有火山灰堆積,也因之後不斷運動被岩漿淹沒消失。太可惜了,本可以大大增加畝數的方法,在這卻無多少施展餘地。


    忽然,他想起了最初第二天上山時找到了那種硬山體後土層的山,梯田是山體階梯狀上升,每畝田都有一定的形狀,一旦厚土層厚到一定的程度,是不是也可以加以利用?


    想到這,沈淼翻出了最初商議開山辟田時的記錄,那時陳老漢說過為什麽此地的山不能像巴蜀之地那樣開采,是因為土層太薄,挖得深則很快就遇上岩石層,挖得淺則會使填土的泥土不夠,泥土若從別處調運,費時費力不說,也破壞別處的土層,使得那處無法種植其他作物。


    那麽照陳老漢的話判斷,隻要厚土層厚到不挖到岩體,又足夠填土就可以照田。這個數值怎麽算呢?沈淼挖出了早已被他忘了許久的數學知識,整了大半夜終於算出了一個合理的區間,又花了不少功夫將數學知識想辦法解釋成古人能聽懂的方式。


    第二天就興衝衝去找了陳老漢和徐老漢。


    兩位老人耐心的聽著沈淼的解釋,時不時問著一些,沈淼盡量用他們聽得懂的話說,真不行了就直接攤上紙開始畫抽象圖。


    說了半天之後,兩位老人聽明白了,都不由撫掌:“沈公子這法子甚妙,回頭我們就著人去探查,先找一條短的緩坡試試。”


    沈淼高興點頭,兩位老漢忙回去準備。


    三天後,兩人找到了合適的緩坡,忙組織了人開工,沈淼起了個大早,一頭紮進工地,跟著一道看一道轉,還隨手幫上幾把。


    十多天下來,十階梯田已現雛形,可以說明沈淼的法子可行。


    沈淼見狀興奮的抹著臉上的汗水,全然不顧臉上已沾滿了塵土,一抹就成花臉的現狀。特意過來查看的羅詔諫看不下去了,故意咳嗽了聲:“注意儀容。”


    沈淼賣傻笑:“這會高興嘛……回去就洗。”


    “哼,別高興得太早。新的開田法找著,能開的田更多,來開田的人也多,借來的那些錢要不夠用嘍。”羅詔諫說。


    沈淼一愣,心道不好,這件事他倒真沒注意,得趕緊回去查看種著的那些石斛,能收的就先收些起來拿出去賣。


    石斛的長勢喜人,沈淼將其種在內宅二層小樓樓梯旁的石板地上,此處三麵高牆,對尋常作物而言,陽光照射強度不夠,太過陰濕,對石斛而言是最合適。


    顧和尚帶回來的石斛品相很好,尤其是根係處,早已長有有些許嫩芽,正好適合分芽種植法。沈淼一拿到手就小心分好芽種了下去,五六月間正是石斛猛長的時節,此刻已經拔高了半尺左右,芽已穩,可將老枝取下去賣。石斛可幹製吃,也可直接使用鮮石斛,沈淼不知這裏的使用方式是哪種,隻好前來詢問管事。


    管事早前就得吳六吩咐,一旦沈淼種植的神仙草成熟,就讓去事先以說好的藥鋪賣。一聽沈淼問起,便道:“出別莊十裏外便是集鎮,鎮上有一藥鋪叫百安堂,其主人乃少爺至交,少爺已與他打過招呼,公子可去那處詢問。”


    “集鎮?”沈淼興奮,他還未逛過這個時代集鎮,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管事看出沈淼的興奮,叮囑:“少爺說過公子若是要去,著人架了竹筏送你去,衣衫換得淳樸些,讓多兒跟著去,你們倆扮成兄妹。”說著又掏出一塊木排,“到了百安堂,別隨意問,別隨意說出你有神仙草一事,趁人少將此物交給掌櫃,自然有人接待你。”


    “好。”沈淼接過木排點頭,木排上頭是百安二字,隸書。


    第二天,沈淼和多兒便去了集鎮。這個集鎮,隻是集不是鎮,每逢初一十五,會有莊裏農戶和莊外商人趕至此,買賣商品,平時則基本無人,隻有藥鋪、匠坊等零星的開著。


    怪不得吳六會放心讓他帶著多兒前來,沈淼心想,他來之前還擔心過會不會因人太多,被知道柳念郎的人看到。


    百安堂位於集鎮東首,門口掛著兩盞燈籠,燈籠上寫有百安二字,十分好辯。進去的時候,裏頭隻有一個夥計模樣的年輕人正在分揀藥材。


    沈淼上前詢問:“這位小哥,掌櫃在嗎?”


    年輕人態度和善,抬頭笑說:“我這地小人少,請不起夥計,我便是掌櫃。”


    “失敬失敬。”沈淼忙說。


    “無需如此。”年輕人擺手:“鄙人姓皮,名光業。不知閣下是來抓藥,還是問診?”


    “皆不是。”沈淼說著將木排遞了上去,皮光業放下手中藥材上前來接,方才藥抽處昏暗,未看清此人的容貌,現在一見,竟是位容貌姣好的少年。


    皮光業一見木排便笑說:“原來是錢六公子的朋友,請入內談。”說著引著沈淼往後堂去。


    後堂種著不少藥材,還曬不少,草藥香味竟比前堂要濃鬱,沈淼甚是喜歡,不由猛吸了口。


    皮光業笑說:“看來公子也是好此道之人。”


    沈淼忙搖頭:“我隻是聞著喜歡,對醫道是一竅不通。”


    皮光業遂友善的笑了笑,沈淼便讓多兒將石斛取出,示於皮光業:“這是莊裏產出的神仙草,不知能買個什麽價錢。”沈淼按著管事之前的叮囑,特意未言,隻言產出,一般人皆會以為是進山裏尋的。


    皮光業一見大喜:“此物現在甚是緊俏,你竟能尋到這麽多?”


    沈淼一愣,他也就帶來了五六根,怎麽能算多?


    皮光業遂解釋:“浙西道兵禍,富庶人家紛紛遷來浙東道,路上顛簸,又擔驚受怕,那些夫人小姐大都身子不太舒服,此物最能滋陰,又是出產地,富庶人家便紛紛出價求之。這東西采集困難,又須得特殊之處才有,很快就短缺了,價錢也就上去了。”


    怪不得,沈淼心想,忙問:“那現在此物是幹貨好賣?還鮮的好賣?”


    “神仙草熏幹的藥效確實比鮮貨好,但難免會帶上火氣,像夫人小姐們那種身子吃不消,隻能食用鮮貨,又因食用鮮貨需要數量多,鮮貨的價錢更高些。”皮光業道。


    沈淼聽了直點頭,將石斛都推到皮光業麵前:“我全買了,能得多少錢?”


    皮光業低頭一笑:“此物現在千金難求,都賣於我,我可拿不出那麽多錢。”


    “啊?”沈淼愣。


    皮光業笑:“你若是放心,先寄放我處,待出手後,我便讓人將錢送來。”


    沈淼當即點頭,此處主人既是吳六的至交,定不會黑他,大可放心。皮光業遂手下神仙草,好生保存。


    三日後的下午,一壯漢背著匣子東西來了別莊,自稱是百安堂之人,來找前幾日來過堂裏的那位公子。沈淼趕緊下來,壯漢將匣子東西遞給沈淼,沈淼接過時一個踉蹌,好沉!


    壯漢忙幫了把,帶管事出來著人接手後,方才告辭離去。


    管事將壯漢帶來的金銀一點,滿臉笑容的對沈淼道:“有了這些錢,莫說支撐到年底,就是再來一倍的流民,也足夠他們吃的。”


    沈淼樂得直傻笑,看得詢問出來的羅詔諫忍不住又諷刺了他:“錢財乃身外之物,怎麽如此癡呆?”


    “君子愛財嘛……”沈淼樂嗬嗬的笑。


    羅詔諫頓時挑眉:“斷章取義!怎麽做學問的,趕緊的,去抄三遍論語。”


    “夫子~~~”沈淼抗議,羅詔諫無視。沈淼隻好灰溜溜的跑回書房,埋頭開抄。


    拜這將近兩個月的苦讀,沈淼終於把繁體字這個坑給填上了,至於字嘛……用羅詔諫的話形容就是,蒙學一年的水平,比描紅好一點。沈淼默默看那些還依舊有些大小不一的字,心淚,當古人真苦,有電腦手機的時代,誰管你字寫得好不好啊!!!


    想著,沈淼繼續一筆一劃抄著論語,默念既來之則安之。


    抄完時,天色已大暗,雖說酷暑已徹底到來,但畢竟不是沈淼所處年代,一熱就是40°的高溫,這裏的高溫頂多30°左右,加之晚來山風一吹還能消去不少,因而不僅不難熬,站於二樓扶欄吹風還甚是愜意。


    多兒給沈淼端了碗木蓮豆腐消暑,轉身忙自己的事去了,她最近迷上了繡花,一得空就纏著小花學。


    四周頓時安靜了下來,隻餘陣陣蛙叫聲,夏夜的星空特別美,無汙染的星空甚至清晰可見銀河,銀河兩端牛郎織女兩星閃爍。


    七月七日鵲橋會,快七夕了吧?這節日在古時是乞巧節,在他的那個時代被說成是中國的情人節,說起情人……


    沈淼吃了口木蓮豆腐,有些失落的歎,他想吳六了,人都離開快兩個月了。


    忽然一溫熱的手掌捂住了沈淼的眼,一人在他耳邊低聲笑說:“我回來了。”


    吳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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