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多兒被抓?”沈淼焦急問,“怎麽回事?”


    他昨晚通過密道從溪石處離開時,莊裏正是楊行峰闖入,管事與其理論時,遠遠的望去沒有太大的動靜。因而判斷管事能暫時穩住局麵,便火速順山道往上走,去尋羅虎他們,讓其下山伺機襄助。


    羅虎留了三人保護沈淼,其餘人趁著夜色摸下了山。


    此時別莊的亂已基本結束,楊行峰等人倉促逃離,鄉民一直追其到江口。管事站在別莊門前的道上一麵著人處理別莊內的混亂現場,一麵正組織人去找多兒,小花站在一旁焦急萬分,不住的求管事讓她也一道去。


    管事並未理會,羅虎看出怪異,把帶來的人留在田埂裏,自己上前問。


    管事一見羅虎就皺眉:“你怎麽來了?公子呢?”


    “在山上,我留了人照顧,沿途下來的時候,我查看過,山道上沒人,不會有人摸上去的。”羅虎回答。


    管事卻是搖頭:“對方此行有高手相隨,你未必能發現,還是速回去。”


    管事的話看似關心沈淼,實則還帶著趕人的意思,羅虎結合之前看到的怪異覺得不對勁,非但沒走,還興奮道:“高手?有我厲害嗎?”


    管事立刻推著羅虎出去:“別添亂,趕緊走。”他可不敢讓沈淼在這個時候知道多兒的事,對方尚未走遠,很可能就躲在某處等著沈淼現身。


    羅虎見狀往門檻上一坐,死賴著不走了。


    管事隻好據實相告:“他們擄走了多兒,試圖逼少爺現身,我已遣人出去搜查,你斷不可告訴少爺。”


    “這種事怎麽可以不說?要被他知道了,肯定惱你。”羅虎搖頭。


    管事解釋:“現在太亂,這會就讓他知道,事情反而更糟。多兒是人質,隻要少爺不出現,她就沒事。”


    “話是有理,可人怎麽救呢?”羅虎道出了要點。


    管事歎了口氣,此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相當的難辦,隻得回答:“走一步看一步。”


    羅虎當即看向管事,把頭搖成撥浪鼓:“這肯定不行,我可不回去轉達,要說你自己去說。”


    管事隻好道:“你先回去,明日處理完事後,我親自上山。”


    第二天正午時分,管事果然如約上了山,羅虎一把人送進了沈淼住的那屋,就忙關了門出去。


    果不其然,很快就聽沈淼怒道:“這麽大的事,你昨晚怎麽不說?多兒是個姑娘,落到楊行峰的手裏會怎麽樣你可想過?當人質隻要命還在就行,其他的事楊行峰會在意?”


    “我自然清楚,可相比公子得信貿然出去被抓,我隻能委屈多兒。”管事解釋。


    “你……”沈淼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倒不是真氣管事,管事有自己的立場,這麽處理也算是合理,他氣的是自己沒用,他惹出來的事得讓一個姑娘受苦。


    “管事,這件事上我知道你的考量,但我也有我的底線,多兒一定要救。”沈淼沉思一會,堅定道。


    管事知此事沒有勸說的餘地,隻好把事情坦白了說:“公子可想清楚了,楊行峰背後是新任淮南節度使楊行密,此人覬覦浙東道已久,見其妹難以把持董昌,便有心將主意打到老爺身上。公子之事若是被楊行密坐實,老爺之位岌岌可危,少爺亦難保。眼下隻丟了個多兒,他們亦不敢再來鬧一次,本是個不錯的結果。但公子一定要救,我也隻能隨你,隻是清明祭在即,此事斷不可讓少爺知道,若是……”管事頓了頓,“我是說最壞的結果,公子不幸落入他人之手,請……”


    未待管事說完,沈淼接口:“我懂你的意思,若有萬一,我定然咬實,斷不會害你家老爺。”


    “多、多謝公子。”管事愧疚道,繼而言,“此事我定當全力幫你,我已暗中布置下去,搜山自清早便開始,隻是到現在尚未有結果。”


    “如此,多謝管事。”沈淼忙說,他知管事能做到此已屬不易。可一味搜山不是辦法,須得另擇他法,對了……沈淼忽然想起昨日來收石斛的那個百安堂夥計,從他入手應該有別的線索。


    正待說,羅虎推開了門,一個別莊的下人匆匆走了進來。


    “管事,我們在風水林那邊發現了具屍體,裏頭還有封信。”下人說著將信遞了上來。


    管事忙打開,與沈淼一道看,信言:人已帶至杭州,想要自己來取!


    兩人的臉色具是不好,管事忙問:“屍體可驗過?”


    “小花說是昨日向她收神仙草的那人。”下人道。


    “麻煩了。”管事皺眉,這些人在如此倉促逃離之下都有餘力返回埋屍處放信,實力不容小覷,恐怕不止是楊行峰的人在謀劃此事。不僅如此,他們還故意將人引去杭州城,那邊可不是他管得到的,安排得到的,而且鑒於他家老爺負責這次清明祭,他也不敢妄動。


    沈淼亦明白了對方的目的,也覺棘手,杭州城他不熟,又找不到人幫忙,貿然進去就是自投羅網。可不去救,多兒這輩子就完了。


    就在兩人為難間,羅虎開了口:“有什麽難的?我帶上幾個兄弟去就是了,現在杭州城裏有大事,他們那點事比得過那件大事?顯然是比不過,比不過就能有法子救人。”


    “說得沒錯。”沈淼當即有了靈感,“清明祭那麽大的事,就算是楊行密親自出手,也不敢蓋了它的風頭,必然是暗中行事。杭州城說到底又不是他楊行密或是楊行峰的地盤,暗中行事不可能周全,大有漏洞可尋。”


    “這倒也是。”管事點頭,“此事若隻是楊行峰一人主導倒是可怕,他瘋子一般的人,什麽事都敢做。可昨天一幕很顯然不是楊行峰一人所為,幕後還有他人,幕後之人精於謀劃,而不是瘋狂行事。在現今揚州城內,隻要不是老爺那方的人,想在城裏謀劃周全是不可能的。”


    “我就是這個意思。”羅虎笑了,“你們可別忘了,我叔公也在那,任何風吹草動逃不過他的眼。”


    “既如此,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出發。”沈淼當即道。


    管事卻擺手:“稍等,他們故意留下此信或許還有另一個意圖,杭州城內不宜動手,別莊去杭州的路上卻可以。”


    “那就得繞路了。”羅虎熟悉這一帶的山林,很快設計了條隱秘的山路,“這條道保證不會被人發現,就是累點,得全憑腳走,不像沿江而下走水路那麽輕鬆。你走得動嗎?”羅虎故意看向沈淼。


    “少小看人。”沈淼挑眉,來別莊快一年了,他一直有意識的增強體魄,經常上山下田,還跟著莊裏下人一道為羅虎他們送食物。


    羅虎本就是故意問的,這會聞言當即哈哈大笑。


    被他這麽一笑,沈淼之前無比擔憂的心情好了些,全身心投入和管事的商議布置中去。過了約莫一個時辰,一切基本商議完成。


    管事立刻著手去辦,和沈淼約定一個時辰之後備齊東西,讓他們出發。


    趁著管事去準備的間隙,羅虎拿出了一直熱在鍋上的午飯,端給沈淼:“吃了啊,不然等會就沒力氣走了。”


    沈淼這才想起尚未吃午飯,肚子餓得緊,忙稀裏嘩啦的扒飯。扒到一半又想起了多兒,也不知道楊行峰會不會給多兒飯吃,一定要盡快救出多兒。


    沈淼這邊部署著,楊行峰那邊則耷拉著腦袋正在挨訓,訓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其兄楊行密。


    “越來越有出息了?敢去錢鏐的莊子搗亂了?”楊行密哼了聲,不同於楊行峰暴戾扭曲的氣質,楊行密雖然樣貌奇異,但周身氣場要威嚴得多,這一聲哼令不少人心下顫抖。


    楊行峰最怕他這個大哥,聞言當即解釋:“我也是為兄長你,此事能成,錢鏐必然拔除。”


    “成了嗎?”楊行密反問,“再鬧大一點,非但不成,反而打草驚蛇。”


    楊行峰敏銳的從他大哥話裏套取了兩個信息,一是他大哥已清楚他做此事的目的;二是此事雖未成,但沒有脫離他大哥的掌控。便忙討好道:“這不全賴大哥的人機靈,未釀成大禍。”


    “知道就好。”楊行密沉聲,“此番之事實屬僥幸,我一直暗中追查錢鏐販私鹽的證據,無意中發現黃尖坳莊也是他販運的其中一條道,那條道上不止是販私鹽,還販田黃石。”


    “這麽說,我那天看到的痕跡是假的,不是董昌開的礦,是錢鏐開的礦?”楊行峰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事後有意無意損過董昌,董昌皆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樣,他還以為是董昌忽然學會了掩飾,卻原來真不是他幹的。


    可若是真相如此,那柳念郎在其中又扮演了什麽角色?楊行峰不解。


    楊行密亦是不解:“關於此事我尚有不少疑問,得逮住那個柳念郎問一問方才有答案。不過答案是其次,關鍵是這個人,董昌失蹤的兒子卻出現在錢鏐的別莊裏,這必然在他心中種下猜忌。要知道他一直無子,十分寶貝這個外子,錢鏐販多少私鹽都有可能得到董昌的原諒,動他的兒子卻是不行。”


    一聽他大哥要出手逮柳念郎,楊行峰頓時樂了,對著楊行密就笑說:“大哥,逮到這個人之後,把事處理好之後,人能不能交給我?”


    “沒出息的家夥!”楊行密頓時怒罵,“也不想想你是什麽身份?整天就知道念叨那個歌伎的兒子。”


    “大哥!我不是念叨。”楊行峰忙狡辯,鬆開拄著的拐杖,以一副極其難看的站立姿勢麵對楊行密,“他將我害得這麽慘,難道我就隨便放過他?這仇我一定要報。”


    楊行密見狀,心稍軟了下,畢竟他這個幼弟曾經是何等玉樹臨風,現在卻成了這個模樣,便道:“董昌倒台之後,人隨你處置。”


    楊行峰連聲答應。


    楊行密不想再與楊行峰多言,站起囑咐:“那個小姑娘千萬給我看好,不得有失,事未成之前別動歪腦子。”


    “這個一定,我對小丫頭片子沒興趣。”


    “哼!這幾日我都將拜訪錢府,你都隨我一道去,打錢府回來後,不用與我一道走,自己往別院去。懂了沒?”


    “懂!”楊行峰點頭,“請君入甕。”


    “嗯!”楊行密說完離開。


    沈淼和羅虎一行人在兩天後清晨到了杭州城北門,到達時城門還未開,因清明祭臨近,開關城門的時辰都有所調整,他們隻得四散站開,各尋地方蹲著。


    約莫半個時辰,城門開啟,眾人分散進入,皆十分順利。


    城裏並不如沈淼想象中的熱鬧,不過想來也,舉辦的是清明祭,祭死人的,又不是大紅喜事,能熱熱鬧鬧喜氣洋洋的。


    羅虎著人問了路人,找到了可食早飯的熱鬧地,帶著喬裝的沈淼往那一坐,其餘人則各自散開,各用事先給的錢買了早飯吃。


    這處早飯攤正好位於城裏主道旁的巷子裏,沈、羅二人剛坐下不久,就看到主道上浩浩蕩蕩的走來一隊人。


    隔壁桌的一見就笑說:“又來了?心可真誠呐,這是第三天了。”


    “什麽事啊?”羅虎趕緊套近乎。


    “這可是這兩天城裏第一大趣聞。”隔壁桌另一人笑說,“淮南節度使上門去錢府提親,我們刺史非但沒答應,還當即把人家節度使給轟了出去,照理說節度使被這麽落麵子,心裏肯定有氣。誰知他非但沒生氣,反而卯足勁非要把女兒嫁過去,還聲稱每天都上門,一定要磨到刺史同意為止。”


    “這節度使也是的,他的女兒何愁嫁不出去?”旁邊桌的人見這裏聊得歡,也湊了過來。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方才說那的那人神秘說,“我有個親戚在府裏當差,我說聽說啊,節度使這回認準的是錢家老六,是嫡子不說,名聲在外。”


    “是不是那個千裏馳援,一到就挑下薛朗的錢璙?”


    “對對對!就是他。”


    “這就怪不得了,要真得了這麽個女婿,別說守家了,開疆拓土都不難。”


    “所以淮南節度使一定要定下這門親事,據說我們的節度使昨晚也到城裏,也聽說了這事,當即表態同意這門親事,今天還會去錢府一道說情。”


    羅虎一聽立刻鄙視,想嫁錢璙?那也得看人家要不要,人家早就心有所屬嘍,想著羅虎轉頭看沈淼,誰知當啷一聲,沈淼手裏的勺子掉到了地上,勺子裏滾燙的餛飩掉到了他腿上,他竟一點反應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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