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雖然心疼孫兒,但卻從未想過要給孫子結個冥婚。不是說老夫人心地善良怎麽的,隻是這些年自嫁到鄭家,雖然夫君比自己年長良多,但卻是個知冷熱又顧家的良人,又被他言傳身授地灌輸了多年“良善人家”,自己深受洗滌,這些年來也沒做過什麽穢事,反而逢年過節的給廟宇捐贈了不少衣帽、積了不少善德。再加上這些年自己一直守在鄭家老宅,也沒聽過附近有誰家結過陰親之事。一時間聽到兒子要給孫兒在陰間娶親,不由得有些發毛,不過想到平日裏這個看似木呐呆板的兒子可是打骨子裏疼愛著小官的,做到這一步倒也不是能不理解,唉!到底是他自己親子,連這一步都想到了!


    老夫人眼珠轉了一圈默默地盤算著,鄭老爺見狀也不敢打擾,恭敬地侍候一側。


    良久,老夫人才晃過神來,諾諾地說道“好些年也沒聽說過咱們這有人家結陰親的,如今咱們老鄭家弄這一出被人知曉了,豈不是要落人口舌。你爹在世時一直告誡我要秉持家訓與人為善,這些年來我也不曾怠慢。這、這對咱們的家風不好啊!再說你二伯父如今還在廬州為官,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這豈不是授人以柄嗎!對你二伯父的仕途有礙啊!不妥,此事不妥!”


    “娘親所言甚是,孩兒也是顧慮種種才猶豫不決的。隻是咱們小官今年方才九歲就不幸早夭,若是直接下葬。此生想來定不美滿。我這做爹的卻是愧對他良多啊,待我百年之後如何見他。我自知與人結陰親實在下作之事,害人子女,可是一想到我那年僅九歲的愛子就要獨自孤苦,我這做爹的實在不忍,再是陰損之事我也做得,隻要小官能在下麵念我一聲好就行。”鄭老爺悲苦的說道。


    “可是這事情對咱鄭家的家風不好,說不定還會誤了你二伯父的仕途啊!”老夫人有些猶豫地說道。


    “娘親,今日我來就早已想通這些關茬。且聽我一一道來。”


    鄭老爺頓了頓,就麵帶殷紅有些瘋狂地說道,“一,小官今日響午剛走,趁著外人還不知此事我已告誡知情的仆從將這個消息封鎖,這些知情的都是幾輩侍奉咱們老鄭家的老人,再加上我許諾他們良多好處,應是信得過。二,那與小官結親的女子家中已經破落全靠本地親戚救濟過活,他們在汝陰縣根基不穩,隻要我們瞞過一時,事後就是被他們知曉了真相,隻要多予銀箔助他們重立家業也就是了。三,冥婚此時自古流傳,隻要你情我願並不礙法,隻要操作妥當甚至可以當作風流美談,這不會成為我二伯父政敵攻違他的手段,並且時至今日不知多少富貴人家給自家的子侄結過冥婚,此事牽扯眾多,外人也不會太傻。”


    “唉!”


    老夫人聽到兒子一番言論,見他把事事都考慮周全,知道他早已下定心意,又知道他脾氣執拗,再加上自己也是心疼孫兒的,就不再阻攔,隻是最後仍有些不忍心,隻好說道“我兒倒把事情考慮的周全,如此就照著你的意思辦了,隻是日後事發,隻能是我老婆子出的餿主意,你大老爺可不能沾邊!若是不然我就不同意!”


    “這、這般主義本是我出的,怎麽好讓娘親平白替我受冤!置我這個做兒子的於何處!”鄭老爺有些氣道。


    “那不行,你是我和老爺唯一的血脈又是鄭家大房的家主,這事傳出去對你的聲譽不好,再說了你能為了自己親子想到冥婚的法子,我老婆子火了這般歲數久不能為我自己的孩兒但個歹毒的名聲不成!”老夫人一點也不退讓的說道。


    “這、唉!隻是苦了娘親了!”鄭老爺想到此事不宜拖延,無法隻好同意了。


    老夫人見兒子讓步,又勸說道:“隻是結了陰親可莫要誤了那女娃子的性命,咱們到時給她尋個名聲清白的姑子庵,派些許丫鬟嬤嬤伺候著,再多賜些金銀給她娘家,也就是了。咱們做錯了一,可不能再錯了二啊!省的日後你爹爹見了我,憑地埋怨我惡毒!”(ps:古代的冥婚一般都是在婚後當夜或是一年半載之內,就將存世的那位給弄死,省的這人年長明事後,作出一些敗壞家風的醜事,當然也會有些個留那位存世,隻不過族中會安排人員進行監管,他們會以此像朝廷申報貞節牌坊之類的)


    “嗯,此事孩兒權依了娘親!那,我這就著手去辦了!”鄭老爺恭敬地答道。


    “嗯!”老夫人答應了一聲,揮揮手讓鄭老爺退去,便側身睡下,口中卻念叨著“我苦命的孩子!”之類的,也不知道在思念她那寶貝孫兒還是在擔憂那命運多舛的女娃兒。


    ……………….


    鄭老爺得了老夫人的允諾便和大管家福伯風風火火地著手辦理這場冥婚了,他們其實早在兩個時辰前就開始讓些心腹準備相關事宜了。鄭老爺派了個跟隨自己幾十年的長隨已經到鎮子上請了三兩個戲班子回來用作接親用的;而福伯則托了在鎮子上的油糧作坊做掌櫃的小兒子請了好些個有名的廚子來鄭家幫廚做宴;至於要給那女孩家三牲四畜、綾羅綢緞的聘禮,責備老鄭家以衝喜以急,事分輕緩的由頭用白花花的銀子折現了,至於女孩家自然不會反對。


    鄭家就開始布掛喜飾、張貼彩緞、竹炮盈門,熱鬧了起來。鄭老爺見事瞞不了自己的夫人鄭李氏,也就在私下與這個善良的女人通了個氣。開始鄭李氏也是不大同意的,隻是向來柔弱慣了再加上也是極疼愛兒子的母親,在鄭老爺一番規勸和許諾之下,勉強算是點了頭。後來鄭老爺又與鄭李氏私下盤算著這場冥婚要請哪些個賓客,在賢內助的提點之下,鄭老爺打消了大操大辦的念想,隻是讓村老請了村中的老少爺們前來赴宴,並且沒有瞞著村老鄭彥卿去世的消息,畢竟這是自己父親的堂兄弟,按輩分該叫聲四叔的,想著以後這事兒還有許多要麻煩他,在瞞著人家就有些不是那個意思了。


    那女孩家對於老鄭家這麽著急的結親雖然有些疑慮,但是他們來當地也有些時候,也是清楚鄭家小少爺臥床許久,再加上清早墨兒跟著鄭家大管家福伯是親眼見過那鄭彥卿的,雖然隔著紗帳,但據說是隱約聽到了幾聲咳嗽、見到了起伏的錦被,所以也就並沒有往壞處想。再加上鄭家村的村民都對鄭家人的風評極好,也都說鄭家小少爺更是難得的為人和善,長相也是極俊美的,若不是他如今臥病在床,需要結親衝喜,這天大的好事也不會落到他們已經敗落的柳家。最重要的是鄭家二太爺如今還是廬州的府尊,這對於還是秀才身份的柳乾來說真是天賜良緣呐!,墨兒啊,墨兒!以後爹爹的功名可就全靠你了啊!


    所以當福伯奉上五百兩白銀以及求親的婚書後,柳墨兒的生父柳乾略帶思索了下就滿口答應了。


    鄭老爺一家忙活了一天總算,把鄭雁卿的婚事給收拾妥當了。為了不讓親家一家發現端倪,鄭老爺特地在鎮子上也擺了幾桌宴席,宴請了柳乾一家人並讓大管家福伯和他在鎮子上的兩個兒子作陪,說是他們老鄭家的規矩,成親當天娘家人不興去夫家赴宴。宴會期間福伯還煞有其事地將他們老輩是隴右老秦人的事兒拿出來當作說辭,按照福伯的說法老鄭家這是沿承上古先秦的鄉間習俗,直把柳家一眾唬的一愣一愣的。柳乾讀了半輩子書自認沒有聽說過老秦地有著風俗,剛想了一會就被福伯和他兩個兒子輪著灌了一肚子水酒,也不再深想隻把鄭家當作隴右的一支少數民族了。


    另外一邊鄭家老宅那邊的婚宴也算妥善地結束了,因為托詞鄭彥卿病臥在床不能親自與新娘完成婚禮儀式,便請了族中同輩的兄弟抱著大公雞拜完了天地,新娘因為年弱,有沒有頂事的大人在旁再加上喜婆子是受了鄭家大把銀錢的不會為她說話,也就默認了下來。婚宴上,鞭炮“劈裏啪啦”的響著;大台戲子也冗聲地唱著;賓客們也都觥籌交錯地吃著席麵;怎麽看都是一副婚宴應該的模樣。


    帶著紅蓋頭的小小新娘柳墨兒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還沒嫁過來就要守活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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