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雁卿默默地盤著手中的這串古色生香的紫檀木念珠無目的的跟在福伯的身後隨他在這城西街麵上散心。


    “真是怪哉!為什麽王老大夫會在大年初一出去訪友….還給自己留了這麽一串念珠…怎麽看這串念珠也都像上次慈航留給自己那一串啊!…難道王老此舉跟慈航有什麽關係…他在暗示自己什麽!…可為何不直接告訴自己…憑著他與祖父八拜之交的情誼…能有什麽會讓他如此忌憚…隻敢給自己作這些提示…..想不通、實在是想不通!”


    鄭雁卿漸漸地收回了思緒,重新放眼回到眼前西街,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排排紅磚青瓦的古樸建築,其牆壁四周粉刷得有如白雪,就顯得此處與他處不同。四周摩肩擦踵的行人仿佛都忘卻今天大年初一該守在家裏一樣全都出來瞧熱鬧了。而這裏的商鋪也不像剛進城時見到的那樣上著門板,仍舊熱熱鬧鬧地經營著自家的生意。


    逛著逛著,鄭雁卿便隨福伯來到了一個類似於碼頭的地方。


    “少爺,咱在這歇歇腳、吃碗雜糧麵吧!….您別看這麵攤不大,但這老李頭可是咱們汝陰縣城數一數二做麵的老師傅…他這麵可都做了幾十年了,端是一頂一的好手藝,凡是來吃過的沒有不讚聲好的!等咱們吃飽喝足了,待會老奴再領著你在城裏好好逛逛….”


    福伯指著左手邊的一個手推木車做的簡易灶台、灶台下側還有個做工粗糙的櫥櫃,外加幾張桌子,幾把馬紮子就臨時拚湊成的一個簡陋至極的麵攤。


    “行,就全聽福伯您老的!咱們爺倆就先吃碗雜糧麵墊巴墊巴!”鄭雁卿打量了下這個攤位,又見一個弓腰駝背、滿頭銀發的麵攤師傅朝自己點頭一笑,便從善如流地答應了。


    “得來!少爺您稍待,我這就和老李頭說道說道,一定讓他拿出看家本事,非得把少爺伺候舒坦不可!”


    福伯掏出藏在衣袖裏的一塊絹布,熟練的把眼前的桌椅板凳擦了一遍,服侍好鄭雁卿坐倒,才轉過身去急吼吼地喊道:“老李頭,你鄭家爺爺來了!…大過年的也不知道過來給爺爺磕頭問好,老子還要你個混賬孫子幹啥,真恨不得一腳把你踹死!”


    “去你爹的蛋!”原來還在做麵老師傅,兀地就把大勺往鍋裏一丟,瞪著一雙牛眼、掐著腰吼道:“鄭來福,我家的狗兒!大過年的也不會喘個人話,一上來就瘋狗一樣地胡亂咬人,沒看見你祖宗在忙麽!…有事說事,沒事滾蛋!別淨來你爹這找不自在!”


    福伯也不生氣,嘿嘿一笑,“算了,你爹今個陪貴人過來到你這找食吃,沒閑工夫陪你在這胡咧咧,趕緊的把你的絕活端上來!兩大碗雜糧麵,多放肉少放菜,肉要毛尖,麵要成盤,孬了,你爹可不認賬!”


    “你個蛆了心的破爛玩意兒,見那個來雜糧麵的攤檔,光吃肉的!你當你爹淨剩閑錢填活你了!…倒黴玩意,回回來,都不消停,竟給你爹添堵!咱不死了算了!”


    老李頭嘴裏不停地罵罵咧咧的,隻是手上卻沒耽擱,他重新從鐵鍋裏撈起大勺,麻溜地下起了雜麵,又從灶台下一個櫥櫃裏取出一對較為精致的青花大碗放進溫水裏洗滌起來。


    “福伯,你和這麵攤師傅認識?”


    鄭雁卿看得好笑,明明就是一對至交好友,卻又裝作一副死敵冤家模樣。


    “回少爺的話,老奴這孫子老李頭,原本是從外地逃難過來的流民,受過老太爺不少恩惠,原本也在咱們鄭家酒樓廚房討生活。後來老太爺走了,這老東西就背主棄義一個人出來單幹。老奴怕他餓死,逢年過節的就過來買兩碗雜糧麵全當救濟這老東西。”福伯咬牙切齒地說道,“這鱉孫,就是不挨罵,渾身就不舒坦!…..老王八蛋,你爺爺的麵還沒下好嗎!…想餓死你爹啊!”


    “去你奶奶的腿!”老李頭狠狠地罵了一聲,隻是手裏仍是捧來了碗肉片落得老高的雜糧麵恭恭敬敬地放到了鄭雁卿的麵前,“小少爺,您難得出來趟,…來嚐嚐小老兒的手藝,老太爺在世都誇過好的!…你嚐嚐,是不是得味!…要是不夠再喚我,千萬別客氣,小老兒一定管夠!”


    “唉~!雁卿這裏謝過李老了!不夠吃,一定喊您再送的!”鄭雁卿趴在麵上嗅了下,作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趕緊從竹筒裏取出一副竹筷就要品嚐下這碗麵的好手藝。


    “等等!小少爺且等下!”老李頭趕緊打斷了正要吃麵的鄭雁卿,忙轉身回到灶台,又從他的櫥櫃裏拿出一個錦盒,打開後從裏麵去出一對精致的竹筷連忙遞給鄭雁卿換下,“小少爺,您用這個!這是小老兒用二老太爺做官前留下的一棵竹子做的,說是紫竹….珍貴的緊,小老兒找了專門的木匠也就做了一籠,專門給咱家貴人留得….你用這個!”


    “唉~!謝謝李老想得周到,雁卿就用你給的這個!”鄭雁卿換下紫竹筷子,心中不禁吐槽,這就是二叔公當年栽紫竹?可惜現在紫竹都換成半畝地的毛竹咯!


    “果然好吃!…難怪祖父都會稱讚李老好手藝,這麵做的絕了!”


    得了鄭雁卿的稱讚,老李頭黝黑蒼老的臉上差點沒得意出一團花,嘴裏還一個勁地謙虛:“嘿嘿!也就那回事,比不得貴人吃的精細,咱們老百姓也就能順著下咽,混個肚皮飽!”


    “李老你謙虛了,這碗麵確實好吃,我來大明朝這麽久…..不是,我是說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麽勁道的麵食!真好!”鄭雁卿挑著大拇指毫不吝嗇的讚道。


    “嘿嘿….”


    “我的兒,你嘿嘿個屁!沒看你爹還餓著呢!爺爺的那碗麵呢?咋不給你的爹端過來…想餓死爺爺啊!”


    “滾!你個沒事亂咬人的畜生,想吃自己端,你爹伺候小少爺是應該的!老子這輩子都趁著老太爺的活命之恩,你算啥?大尾巴蛆!…”


    “你大爺….”


    ……………………..


    那碗麵最後還是福伯自個端過去的吃的,他本來還想向老李頭也討個紫竹筷子,隻是之前把老李頭得罪的重了,最後連個普通的碗筷都沒給他留,全都收起來了。福伯也不急眼,從旁邊樹杈上撇了兩節枯枝,就直接扒著麵埋頭吃了起來,嘴裏仍就“孫子、爹”的罵個不停。


    “福伯,您老跟王老神醫熟麽?”


    吃完飯,老李頭就留了鄭雁卿和福伯在他的小灘子上小座了一會,鄭雁卿趁著福伯掏牙的空擋打聽起王大夫的事情。


    “少爺說姓王的那個赤腳大夫?….那就是個老王八蛋!比老李頭還不是東西!”福伯一聽這人名諱,也顧不得掏牙就破口罵了起來,當即惱了。


    “怎麽,福伯與王大夫有仇?”


    “老奴哪有閑工夫和那孫子結仇!”


    “那你罵他做什麽,我聽祖母說王大夫以前可是做過活命無數的大德之事的!你咋就這麽不待見他可是對他有怨?”


    “小少爺,老奴跟那姓王的孫子可以算得上往日無仇近日無冤!老奴也不是為了自個,就是為老太爺感到不值!”


    “噢~?”鄭雁卿立刻提起了興趣,“福伯能和我說說麽…咋回事呀….您老怎麽就替祖父叫屈了…趁著沒人,說說唄!”


    “這個事呀….老奴還真不能跟你說的太仔細,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老奴非掉一層皮不行!”福伯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不說。


    “福伯,你這做的太不夠意思了!咱爺倆處這麽久,你還不知道我,我是那種背後亂嚼舌頭根子的人麽…你就放寬心,把這事告訴我,以後就是事發了….我鄭彥卿也一個人全頂下來!”鄭雁卿把胸脯拍的砰砰作響,一個勁的保證道。


    “唉,容老奴想想!”


    “成!福伯你就稍微想想,你要知道過段時間等我外出求學後,您老可就要陪我一起出門了,祖母在家也管不住你,咱爺倆才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您老好好想想!”鄭雁卿蠱惑道。


    “也是,咱倆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老奴得為少爺著想!”


    “那…福伯你想通了?”


    “想通了!”


    “那王大夫跟我祖父的事…”


    “老奴得為少爺著想.....我還是不能說啊!”


    鄭雁卿“…..”


    “鄭來福,你個鱉孫,就會整景!…有啥不能說的,這事兒你藏著捂著咱家小少爺文曲星一般的伶俐人就自個猜不出了?….不就是老王和普濟寺的慈航老和尚聯手把老太爺坑了一回麽…有啥不能說的!”


    “老李狗!這事兒你咋能亂傳!…老太爺臨終吩咐,一定要等小少爺當家頂門了才能說的,你個****的憨貨,現在到時候了麽!”


    “這…老太爺真這麽交代過?…我咋不知道!”


    “你馬勒個巴子的,老太爺走時,你在哪,你當時正在北邊收拾爛攤子呢!你知道個屁!”


    “李老,福伯不說….要不,你說說唄!...反正我現在也娶過親了,也稱得上頂門立戶,您老即便現在說了,也不算違背與祖父的承諾的!”鄭雁卿趁老李頭還沒反應過來,趕緊上去蠱惑道。


    “小少爺,這..這要真是像這老狗說的,老太爺臨終特別交代過,恕小老兒實在不能說!….要不您回去問問咱家大爺,大爺要是同意了,小老兒這就告訴你!”


    鄭雁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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