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的犧牲也已經——”


    結城沒法把話說完了,隨著帕特裏克·薩拉無言地轉過身,抬手間對著他開了一槍。


    砰——


    槍聲炸響,結城不可置信的睜大了雙眼,他感覺腹部受到了一陣強烈的衝擊,灼熱的痛楚撕裂著他的身體。


    而帕特裏克·薩拉的表情卻始終沒變,隻是眼神淡漠如冰的看著他。


    結城這才領悟到對方早已聽不進任何諫言了——


    不遠處準備上前的幾人瞬間僵硬,雙手顫抖著向腰間摸索了過去。


    “那幫家夥——那些敵人明明還在那裏……你居然叫我不要攻擊?”


    “——我們非下手不可!在被對方攻擊之前!”


    帕特利克語焉不詳的吼著,在結城錯愕的眼神中衝向了連結發射係統的控製台:“敵人必須被全部消滅!你們怎麽連這種淺顯的道理都不懂!?”


    “議、議長!射程上還有我軍部隊啊!”


    “我們是為了求勝而戰的!大家應該早有覺悟!”


    非阻止不可了……這個為仇恨所迷失的人——


    看著薩拉已經開始操作,不遠處的三名士兵咬牙伸向了腰間,取出了手槍,不能在耽誤——


    砰砰砰——


    然而他們剛把手槍取出,就聽見一陣槍聲響起。


    隻見不遠處的結城不知什麽時候從槍套中取出了配槍,接連三槍命中了薩拉的胸口。


    司令室的電梯門一開,阿斯蘭便聽見了槍聲。


    他一時以為那聲槍響是衝著他們而來的,立刻藏在門旁血外窺探。


    直到瞥見一個在眼前晃動的身影,阿斯蘭頓時僵在了原地,持槍的手臂也不禁垂下。


    “父……父親……?”


    帕特裏克·薩拉的胸口被射穿了。


    緊接著又是兩道響亮的槍聲,他的身體應聲濺射出更多鮮血。


    開槍的那名士兵也受了重傷,身旁漂散著大量的血塊。


    而在無人察覺的角落內,三名士兵對視間默默將槍械放回了腰間,各自開始了屬於他們的行動。


    沒有人發現他們的異樣,或許說他們已經沒有那個餘力觀察旁人。


    帕特裏克·薩拉的身體隨慣性而浮離了地麵,鮮血在無重力的狀態下刺眼的漂浮著。


    在場所有的人無不錯愕地看著這副景象。


    幾乎連呼吸聲也聽不見的司令室裏,隻有管製單住傳來的通話突兀地響著。


    不知過了多久,凍結的時間好像才開始流動。


    有人倏地從位子上站起,騷動立刻隨之擴散開來;


    驚恐、疑懼和竊竊私語,頓時宣泄而出。


    “啊……議長被……?”


    “結城隊長——!”


    “堅守崗位!現在還是戰鬥中啊——!”


    斥責已經不具意義。


    隨著一個人影飛也似的衝向了出口,士兵們便也爭先恐後的跟著擠了上去。


    在這一波湧向電梯的人潮中,阿斯蘭的腳步虛浮。


    他看了看射殺父親的那名士兵,那人竟是禮·結城,當初從地球返回的時候還是他迎接的自己。


    同時也是父親的得力助手——


    可是現在的他已經氣絕身亡,那最後的三槍宛如他在世的最後使命。


    可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阿斯蘭神情呆滯的移向了飄浮在半空中的父親,茫然地將手搭在他身上。


    他有想過最後和父親對峙,甚至不得不強製讓其停下暴行,可他從未想過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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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嘉莉帶著幾名士兵來到了阿斯蘭身側,憂傷的注視著阿斯蘭的側臉。


    腦海中不禁想到了自己與父親的離別——


    或許是對自然人的憎恨與執念,讓帕特裏克·薩拉一息尚存。


    他顫抖著抬起雙手,死死抓住了阿斯蘭的肩膀。


    “發……射……”


    沙啞的喘息聲從薩拉議長喉中逸出。


    帕特裏克·薩拉的臉對著兒子,眼神卻像是眺望著遠方一般深邃。


    “……奪去了……我們的世……必須報仇……報仇”


    斷斷續續間,隨著報仇兩個字的落下。


    鮮血從薩拉議長的嘴角溢出,阻斷了他接下來的話語。


    滿身是血的身體抽搐了一會兒便不再動彈了。


    “——父親……!”


    阿斯蘭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臨死的這一刻,父親的腦中仍隻想著用那架可怖的兵器攻擊敵人。


    尤尼烏斯7號——奪去了妻子的那場核爆就像一道枷鎖死死困住了他。


    讓薩拉一生也無法逃出它的束縛。


    當他辛苦建立的世界幻滅後,從此便一心隻想著打倒那些破壞者——


    複仇的怒火將他的一切點燃。


    直到最後,他的眼裏仍然沒有看見自己這個兒子……


    隻是注視著複仇——


    ————


    “唯有你!不能放過!”


    雅金杜維外,基拉嘶吼著衝向了天意高達。


    通過穆·拉·弗拉格的對話和解釋,基拉等人知道了克魯澤的真正目的,也大致猜到了他是這一切的主導者之一。


    雖然有些荒謬,但眼前這人確實是讓這個世界落入如此地步的主要負責人之一。


    “你怎麽喊都太遲了!”


    克魯澤嗤笑著回道。


    時間已經到了,創世紀恐怕已經進入最終階段了,最後的勝利者是自己!


    “這就是命運,是明知不可仍要勇往直前的道路!”


    “胡說!”


    基拉用光劍揮向他,握劍的手臂卻被克魯澤擋開。


    “正義和信念,無知和逃避,不知道卻不去聽,隻是自我的相信著自己所知的一切——眼前這一切正是人類傲慢與自我的終局!”


    “擁有者不理解未擁有者的心情,未擁有者嫉妒擁有者····種種一切帶來的未來,已經沒什麽可以阻止了!毀滅才是歸宿,人是應該被毀滅的存在!”


    基拉一時竟無言以對。


    想到人們率領著各自陣營,秉持著各自深信的正義。


    出於盲信、輕忽、冷漠或自我的思慮而默許這一切。


    又或者隻知唯唯諾諾、服從命令,卻從不質疑——或像不願了解現實的自己。


    別過眼睛、捂住耳朵,一廂情願地認定那些事情都與自己無關,拒絕深視這個隨波逐流的世界。


    為什麽大家沒在事態發展至此之前阻止?


    無知便是罪,責罰並不會因為人的不知情就被赦免。


    因無知而死,正是對應該知道的事情置若罔聞所致。


    佯裝不知時,又將責任推諉他人,如此豈能挽回逝去的生命和慘遭破壞的一切?


    因為渴求毀滅的人暗中主導,無所求的人卻無意阻止,隻是選擇隨波逐流,以為一切與自己無關。


    於是,世界就這麽走上了毀滅之路。


    沒錯,做過了什麽的克魯澤等人確實有罪。


    但是在局勢惡化至此以前,什麽也沒做的基拉等人是不是同樣有罪呢?


    在這個席卷整個人類文明的死鬥中,那些隨波逐流的人難道就能說是無辜者麽?


    世界崩塌的真正原因並不是因為誰而主導推動,而是因為所有人的淡漠與無動於衷而逐漸演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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