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棺中紅衣許鼉龍


    “哼,什麽風?自然是冤風。”


    吳大富冷哼一聲,他臉色鐵青,配上這口氣,尤為駭人。


    青年愣了下,起身笑道:“吳大人莫不是在說笑?秀川縣在縣令與吳大人的治理之下,吏治清明,百姓安康,何來冤風?”


    吳大富看向青年覺得有些眼熟,又看了看,這才想起來:“哦?原來是河事所的孫少吏啊!”


    秀川縣名曰秀川,便是因為縣內河流多,水事多。


    故此,秀川縣特別設“水事所”,後改為“河事所”乃是一個不入流中不入流的小部門。


    河事所有一總吏,三個少吏,附近有河流的村子各有一個幫閑,一般都是有經驗懂水性的木匠擔任。


    河事所內說的是管理水事,實際上就是記錄河流情況,對橋修補修補,別看叫的好聽,其實就是個水工。


    不過,即便權利不大,幹的也是辛苦活,但畢竟是朝廷部門,端的也是鐵飯碗,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其中油水非常可觀,所以普通百姓中眼饞這個位置的還真不少。


    因此,這河事所的位置也被父子傳承起來。


    能當上少吏的就拚命把自己兒子拉到幫閑,能當上總吏就把兒子拉到少吏,然後想辦法多活幾年,好將來把總吏位置傳給自己兒子。


    吳大富眼前這青年就是河事所前不久才來衙門報道過的新晉少吏,名叫孫平水。


    一般能當上少吏的少說也是四十多歲的老木匠,這孫平水能二十啷當歲就跳過幫閑直接當上少吏,還是因為他爹是總吏給他開了後門。


    原本孫平水是縣學學生,想著是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誰承想他壓根不是那塊料,所以眼看著考功名沒有希望,他爹孫林連忙趁著自己有權利的時候,把他給拉上了少吏的位置。


    一個蘿卜一個坑,本來這個坑空出來是有別的等著的,但因為孫林是總吏,他刻意卡著人家就上不去。


    孫林會做人,懂規矩,為了兒子上下打點一番,要頂個位置並不難。


    不過一個不入流的小吏,孫平水還是縣學學生,加上孫林也算有點苦勞,所以衙門就給了這個麵子,讓孫平水頂了上來。


    孫平水連忙拱手道:“不敢不敢,學生見過吳大人,學生曾有幸聽過大人授課,對大人人品以及才華極為折服。大人若是不嫌棄,直呼學生字“安橋”便是給了學生天大的麵子。”


    伸手不打笑臉人,但在仙人交代的事情麵前,別說區區一個不入流河事所少吏,就算是縣令……的親兒子,這個麵子也不給。


    吳大富冷著臉說道:“敘舊的話還是等本官處理完了案子再說,況且……本官還不記得與你有舊。”


    吳大富說著朝著棺材走去,正午出喪,無一人掛白,且還是這般安靜,加上這些人心虛的表現,吳大富要是看不出有問題,他就有問題了。


    孫平水愣了下,他沒想到吳大富竟然這麽不給麵子,這般赤裸裸打臉,讓他頓覺臉上火辣辣的有些尊嚴掃地。


    但看到吳大富朝著棺材走去,孫平水又連忙上前,擋在吳大富麵前。


    壓下心中怒火,孫平水賠著笑臉拱手道:“吳大人,此地真無案子發生……”


    吳大富沉聲說道:“有無案子,何時是你這河事所少吏說了算?有知情人秘密告知本官,下柳村有人命案發生。”


    “這棺中是何人?你擋著本官作甚?”


    麵皮抽了抽,孫平水的臉色也不好看了,但他知曉此事不是和吳大富鬧掰的時候。


    “大人,學生擋著您是怕您過了病氣,染了晦氣。”


    孫平水說道:“實不相瞞,棺內乃是突染惡疾抱病而亡的內子。未免病邪之氣擴散,正要趁著正午陽光毒辣之時下葬,不成想竟引來了大人。不知是那個多嘴的亂說,折騰大人白跑一趟。”


    吳大富抬眼看向孫平水,一個為官多年,斷案無數的官場老油條,一個則是初出茅廬,少不更事的富農二代,孰高孰低還用得著比較?


    孫平水哪裏是吳大富的對手,他堅持不到三個呼吸便已冷汗連連敗下陣來。


    吳大富伸手推開渾身僵硬的孫平水,朝著棺材走去,一邊走一邊說:“何人報案,本官應當不必跟你交代。你說棺中是你亡妻?”


    “少年夫妻,如膠似漆,正是恩愛之時,怎麽你妻子病故,你連半分傷心都無?”


    走到棺材邊,吳大富一眼就看出這是一口最廉價的小薄棺。


    看著薄厚不過半指,用的還是最便宜的鬆木。


    鬆木質地鬆軟,不能承重,還極容易開裂,別說壽材,就連凳子都沒人做,一般都是當柴火燒。


    孫林做了十多年的河事所總吏,攢下來的家業比起一般的富戶都不逞多讓,單看孫平水身上華麗的衣裳便可見一斑。


    這一副棺材,怕是連孫平水的衣服零頭都不如,怎麽會給自己媳婦用這種棺材?


    而且……


    吳大富看了一眼,這棺材漆麵也不對,誰家年輕亡婦的棺材用暗紅色?


    孫平水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他還是下意識往前挪,想要擋在吳大富麵前。


    “大人,死的是學生的結發妻子,學生怎麽可能不傷心?”


    孫平水狡辯道:“隻是……隻是學生仰慕大人……不想在大人麵前失禮,所以這才強行收斂悲傷之意。”


    “嗬嗬……”


    吳大富冷笑一聲:“所以你不僅收斂的悲傷情緒,還臉上掛著笑臉相迎?你這養氣功夫,倒是比縣令大人還好呢!”


    “來人,將這怪異薄棺抬進去,本官要驗屍。”


    吳大富突然爆喝一聲,嚇得孫平水一個激靈差點蹦起來。


    聽到這話,孫平水急忙上前。


    “大人,吳大人不能開棺……”


    嘭……


    孫平水走的著急,一腳踹在棺材上。


    本來這棺材就沒放好,是摔下來的,孫平水這一腳直接將棺材踢的猛地一晃。


    咚咚……


    棺材中發出細微的碰撞聲音,別人或許沒聽到,但一心注意棺材的吳大富卻是聽到了。


    怎麽回事?怎麽會有這般撞擊聲響?莫非屍首分離?


    吳大富心中猜測,他正要在說話,忽的有聽見棺中發出微弱的“哼唧”聲音。


    “住口,不得喧嘩!”


    吳大富暴怒嗬斥了還在滔滔不絕的孫平水,他一聲喊嚇得眾人下意識的屏氣凝神。


    棺中也安靜了些許,似是也被吳大富的吼聲嚇到。


    “注意聽……”


    吳大富聲音剛落,棺中就發出細碎的聲響。


    哇……哇……哇……


    “哭聲?”


    吳大富看向隨從。


    隨從瞪大了眼睛,補充道:“嬰兒的哭聲……”


    孫平水也愣了,他瞪大了眼睛,臉色慘白。


    “怎麽可能?她都死了快一天了……肚子也才堪堪八個月……怎麽可能生了?”


    孫平水下意識的嘟囔出來。


    吳大富怒視孫平水:“孫平水,你好歹毒的心,竟連一個嬰兒都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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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將這棺材打開。”


    吳大富看向那幾個抬棺材的人。


    他們聞言連忙往後麵縮身:“河神……河神爺爺的新夫人,不能動……”


    “你說什麽?”


    吳大富一把抓住那驚慌之下無意說話的抬棺人,怒聲質問。


    孫平水回過神來,臉色猙獰的嗬斥道:“李二狗,你閉嘴,休得胡言!”


    “說……你敢有所隱瞞,本官先砍你的腦袋。”


    吳大富臉色猙獰,疾言厲色,配上他那黑青的眼眶,讓那本就心神不穩的抬棺人直接白眼一番昏死過去。


    本來這些人就是孫平水忽悠來幫忙的,根本不是專業做這個的,所以膽子都不大,哪裏經得起這接連驚嚇。


    吳大富見狀,隻得丟下這人,扭頭怒視孫平水:“孫平水,本官真是小看你了。”


    “來人,將這些人壓下去,分開審問,誰不說實話,或者誰最後才說,就把誰打入死牢,秋後問斬。”


    吳大富嗬斥一聲,接著又對那些愣神的捕快嗬斥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麽?快把棺材打開,救孩子!”


    “不能開!”


    孫平水連忙喊道:“大人不能開棺,不然你會害死我們所以人!就算棺材裏有孩子,那也是不足月的棺材子,他根本活不下來……”


    吳大富怒道:“你給老子滾一邊,一會再找你算這命案。你不心疼你自己的兒子,本官心疼自己治下的子民。開棺……”


    看到吳大富急了,幾個膽大的衙役連忙上前,拔刀就要砍開棺材。


    吳大富見狀連忙嗬斥:“孩子還活著,別用刀。”


    那捕快隻能放下刀,拿起鋤頭,插入縫隙剛要用力起開棺材釘,誰承想根本不需用力棺材跟紙一樣,他們輕輕一撕就開了。


    棺材打開,就見到一身紅色嫁衣的女屍。


    女屍肚子隆起,大腿地方的裙擺鼓動,正是那邊有細碎無力的哭聲。


    “大人?”


    眾人不知所措的看向吳大富。


    吳大富連忙說道:“快去找穩婆……不,去找個婦人過來把孩子就出來……”


    就算死了,畢竟是也個女子,孩子所在位置尷尬,他們這些都是男人,不好動手。


    吳大富聲音剛落,忽的平地起風,大風吹著塵土一下子就迷了在場所有人的眼睛。


    眾人捂著眼睛,淚流不止。


    “哪裏來的怪風?”


    吳大富心驚。


    “完了,完了,一定是那位生氣了……”


    孫平水脖子上青筋暴起的喊道:“吳大富,你闖下大禍了,就因為你多管閑事,這下子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他一張口,塵土連帶著一旁的幹枯狗屎一下子全被大風吹進他嘴巴裏麵。


    無人注意到,大風之中,棺中裙擺之下,寬闊的褻褲之下鑽出來一個紅彤彤,還沾染了髒汙的小嬰兒。


    大風來得快,去得也快,眾人還未來得及找地方躲避,大風就已經過去了。


    哇哇哇……


    吳大富聽到哭聲響亮,低頭一看,就看到那嬰兒已經鑽出來了就趴在棺材後麵,在他母親的腳邊哭泣。


    此時,衙役也已經從旁邊硬拖著一個婦人過來。


    吳大富讓婦人把孩子抱走處理一下,婦人哪裏敢碰棺材子,她畏縮不敢上前。


    婦人說道:“大人,這是棺材子,很邪門的,不能碰,誰碰誰就會倒黴。”


    吳大富眼睛一橫:“你不照顧他,本官讓你現在就倒黴。”


    真當他是什麽大善人不成,一個兩個都敢跟他討價還價了,若非顧忌仙人在場,他早發飆了。


    “哎!大人,還是民婦來吧!”


    正在僵持中,孫家院內走出來一個老婦人,她手裏拿著小毯子。


    “娘!不能動他,您忘了河神了……這會害死好多人……”


    被衙役壓著的孫平水見到老婦人要伸手,急赤白臉的喊了一句。


    老婦人看了自己兒子一眼,手上動作不停,用小毯子抱住小小孩子,抱在懷中,這才說道:“天塌了自有高個子頂著,既然大人來了,兒你索性和大人實話實說,別為了你那所謂麵子,硬撐著壞了事。”


    “咱沒有那個大貴的命,就得認,別為了當那什麽大官的白日夢毀了現在。”


    老婦人說著抱著孩子回身走去。


    吳大富也不阻攔,此地已經被衙役包圍,別說一個老婦人,就算是個壯漢也別想逃出去。


    衙役將棺材重新抬進了孫家的院子,吳大富命令一個隨從騎他的馬回去找仵作過來驗屍,這才在院中坐下。


    吳大富看向跪在一旁神色很不服氣的孫平水,開口道:“孫平水,你是現在在這裏說,還是拖著等到了衙門,在本官大刑伺候之下再說?”


    “本官看,你娘就比你有腦子,她剛才的話,你最好還是在心裏想一想。”


    雖然沒看到仙人身影,但吳大富覺得仙人就在這裏,隻是他們看不到而已,剛才那一陣大風必定就是仙人所為,是在幫助他們,所以他是想在這裏弄清楚緣由。


    萬一真的涉及什麽妖怪鬼神,也好有依仗,免得他們處理不了。


    孫平水冷哼一聲:“告訴你又如何?你吳大人的威風也隻能對我們手無寸鐵的普通百姓耍一耍,難道你吳大人還敢跟妖怪……河神去鬥一下嗎?”


    “實話告訴你,我一切都是為了救人,為了好幾個村子村民的安危著想,這才犧牲了自己妻子,結果現在全被你毀了,白費了我的一番苦心。”


    孫平水沒有秀才的才氣,卻有讀書人的傲氣,他竟還瞧不起武夫出身的吳大富。


    “欠欠的,你是缺了打啊!”


    吳大富嗬道:“來人,隻要不影響他說話,隨便打。”


    慣的你,說話這麽討厭,連個功名都沒,誰給的底氣敢這麽囂張?真以為自己不能打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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