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天色微暗,我和覽冥順利潛入上日觀中


    師尊喜淨,觀中日日撣掃,一塵不染。師尊還有個癖好,一般每過百年北極天櫃山的家具用物幾乎都會更換一次。以往我不覺得有何不妥,隻當是師尊的潔癖使然,如今卻越想越後怕——他是在防我嗎?


    小時候我還抱怨過,我說:“師尊,您把東西都換了,我就沒法穿越著玩了。”


    師尊斥我道:“衛弋,要再敢成日動用這力量,小心為師不饒你!”


    其實仔細想想,師尊的擔憂都不無道理。天機鏡的力量的確是萬禍之端,我若一直好好聽師尊教誨,絕不至於招惹到夭舍覽冥……所以,師尊這麽做,隻是為了更正製止我的惡習,不是要防我!


    我不敢明目張膽承認自己在祈禱,但我抑製不住意識深處的偏好,每當我嗅到一絲陰謀的氣息,卻總能迅速為師尊找到合理圓滿的解釋。我不斷告誡自己不可如此偏袒,這樣會影響我的判斷,然而……


    唉。


    “沒有發現?”


    見我獨自撫著師尊的撣塵發呆,覽冥關問道。


    我訕笑回神:“不是,我還沒有開始。”雖然發生了很多事,但在這個時代也不過過了幾天而已,觀中用具應該都還沒有更換……若統統更換過,那問題恐怕就真的……


    我的指尖不自覺晃動,心生膽怯,不敢覬覦真相,就怕真相非我所願。


    深呼吸,吐納常新,抱元守一,寧心定氣,我調整好心緒,整頓收拾複雜心緒,印堂虯紋青青,開始沿著記憶銘刻搜尋自己需要的東西。


    漆黑重甲,墨蘭深發,血泊雙瞳!


    ——兀屠!


    當這個映像衝入我腦海刹那,我不受控製地發出一聲驚呼,印堂陣陣發痛,手從撣塵上針紮似地掙開,趔趄三步跌入身後的胸膛時,暈眩的大腦才微微清明。


    “看到什麽了?”覽冥托著我雙臂憂問:“渾身涼成這樣?”


    我合攏雙掌緊緊捂住眼睛,又用力呼吸了兩下,蒼白笑道:“沒事……我還沒找到。”


    默默運轉一邊清心咒,我的手無法克製顫抖著再次撫上撣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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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如波紋蕩漾開。


    師尊於蒲團上閉目打坐,室中黑影一掠,兀屠現身。


    師尊並未啟目,隻淡淡道:“聽說你奇襲大桃木,我就知不日即有故人到訪。”


    兀屠抱兄冷笑,並不言語。


    師尊靜如止水,平靜道:“當年你不告而別,這些年我四處明察暗訪,卻遍尋不得,便猜測你必是潛入九陰鬼界尋開天斧去了。想是自大桃木出來時被神荼鬱壘發現,為免行蹤暴露,幹脆折身佯攻大桃木,讓世人都以為你意欲強入鬼界,卻想不到你是從鬼界出來的。”


    兀屠依舊那副冷酷模樣,哂道:“不愧是鬼師,猜得分毫不差。”


    鬼師……


    我腦子一懵,無法思考。


    師尊,真的就是鬼車……不對,師尊話裏有蹊蹺,我不可操之過急,枉下斷言!


    師尊緩緩睜目,風神俊逸,撩塵而起,仙姿飄飄,衝門外道:“本座有貴客到訪,勿令打擾。”


    門外傳來仙侍的應喏。


    師尊沏茶,為兀屠奉上一杯,這廝竟然冷傲之極,隻抱胸冷睨我師尊,卻不伸手來接。


    師尊也不以為忤,將茶隨手擱在兀屠身旁桌上,示意他坐。


    兀屠仍是沒動,冷道:“本君此來,隻再問一次你的答案。”


    師尊語意淡漠空曠:“往事已矣,我這些年閑居散遊,早不問天下事。”


    聞言,我一陣歡欣激動!


    兀屠點點頭,舉起桌上的茶,冷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以茶代酒,就此恩斷義絕。”言罷,不待師尊說話,他兀自一飲,將茶杯隨意扔在桌上,“鬼車惡名昭著,另一條路並不容易,你自己好自為之。”


    師尊感歎,為自己斟茶自飲。抬眼見兀屠意欲離去,急出聲道:“且慢!”


    兀屠側身冷睨。


    師尊挺如秀鬆,看著他的目光帶著絲絲悲憫:


    “我以為你此行是來取天機鏡的。”


    兀屠抿了抿唇,不置可否,轉頭又要離去。


    “兀屠,奉勸你一句,曆史不可違。七千八百年前我既然見過你,便從不懷疑你能否成功回到過去,同樣地……尊主,依然會敗亡,無論是遠古時代,還是七千八百年前。”


    兀屠用背影冷哼:“與本君何幹,本君隻是去做該做的事。”


    師尊搖頭,忽然道:“當年青玉宮一役後,你重傷變回原形,沉睡不醒,尊主魂魄盡散,我竭盡全力集齊,然則他魂魄依舊虛弱不堪,我不得已,將這絲魂魄養於衛弋體內,折損她劍氣整五千年,耗盡元神,化回原形,以至於她對前塵往事一概不知。這數千年,我親眼見她日夜受噬,煎熬度日,形同枯槁……一千年化回人形,又養了整整一千五百年才蘇醒過來……我給她取名衛弋,便是希望她能扔掉槿兒的身份重新生活,不要再卷入之爭中。”


    兀屠旋身,微微眯眼,將大拳一緊,撫了撫手中的開天斧柄,輕道:“多謝。”


    謝師尊保存了玠梧的魂魄,還是謝師尊讓我重獲新生?


    師尊上前一步:“這麽多年朋友,我看得出來,這回你對她是動了真情。她如今雖心性懵懂,對你其實一直記掛在心,兀屠……何不學我們,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兀屠沒有回答,亦不曾有絲毫所動。


    見兒女私情動搖不了他,師尊又道:“你此去生死未卜,亦不知是否還有再見之日,臨走前,你不去看看她?”


    什麽意思?這會兒我根本不在北極天櫃山,師尊又不是不知道。緩兵之計?


    用我來緩兀屠,找錯籌碼了!


    兀屠向前邁了一步,自走他的路。


    看著兀屠消失,師尊良久不語,末了隻向著他消失的地方惆悵地自言自語:“你會後悔的。”


    我腦海中莫名浮想在鍾山時兀屠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血泊,他自上而下地看著我,笑得曖昧不明:


    “……真沒想到……你竟然就是那煩人的玄……”


    師尊不是想施緩兵之計,他隻是想讓兀屠來看看當時的我……然後發現,原來衛弋就是玄算子……


    師尊為什麽說兀屠會後悔。


    玄算子,他必殺之。而我……他真的對我有情?


    師尊忽而又一聲輕喃,聽得我鼻頭一酸,淚意上湧,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耳刮子。


    他說:


    “我又怎能眼見你傷我徒兒……”


    師尊,答應兀屠會置身事外的師尊,是為了保護我才千裏迢迢趕到皇宮的,我之前竟然還將他想得如此不堪!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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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現實,我鬆了口氣,卻又多了些沉甸甸難以言喻的東西。


    “看到什麽了麽?”覽冥見我長長吐了口氣,為我拭去額頭汗珠,柔聲詢問。


    “不是。”我捂著心口微微一笑,燦爛絢目,“還好還好,師尊不是鬼車。”


    要得到別人的認可並非容易之事,尤其是一個天下人人得而誅之的惡人,我也要保護我的師尊。


    覽冥怔怔盯著我,忽而苦笑,揉著我發絲低道:“你心裏最在乎的,真是你師尊。”


    我訝然抬眸,不明所以。


    他側目道:“上次回來,是擔憂你師尊傷勢……這次回來,是為了還你師尊清白……你呀……”


    何時才能為我而來?


    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我卻懂了。


    我一片茫然。覽冥吃兀屠的醋我理解,怎地現在連師尊的醋都吃上了,這我該怎麽辦?


    道歉?我又沒錯。發氣?沒氣發不出來。


    嗯,怎麽都怪怪地……懶得理他!


    我在外頭悠晃好些年,離開前又順道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間。


    房間裏亦是幹淨整潔,夕陽餘輝灑入,桌上擺著我以前捏的泥偶,做的小木甲獸,牆上依舊貼著麵壁思過時抄寫的女誡,貼在牆上不為別的,主要是那段日子天天煉字,登峰造極,我覺得那幾個字是我寫得最漂亮好看的,幹脆就給裱起來自我欣賞。


    衣櫃裏有個暗格,是我藏材料的,打開檢查一下,空空如也,小維辦事牢靠,我讓她統統打包過來,她果真半點兒不留。


    我四下搜了一遍,發現除了些年少時玩耍的東西真沒什麽好帶走的,就招呼著覽冥走人。


    回頭一看,覽冥竟在把玩我捏的小泥偶。


    “捏得好。”指著靠窗那一排活靈活現的泥偶顯擺道:“努,這個是師尊,這個是我,這個是小維,這個是阿延,這個是……”我瞅著碧蛇姐姐的泥偶,心中警鍾大作,往他手上偷瞄一眼,當即恨不得時光倒流,打死我都不會帶他進屋緬懷過去!


    我怎麽都忘了我還捏過兀屠的泥偶呢!!!!!


    又要吵架了,又要吵架了!我哀歎。


    出乎意料地是,他把泥偶放回窗台,朝我漫不經心嗯道:“走。”


    隱忍不作,倒黴在後頭!


    我憋不住話,竄到他跟前張臂攔住:“你現在要打要罵直接來,別秋後算賬。”


    他微蹙濃眉,負手在後,抿抿薄唇,卻沒說話。


    我瞪著眼睛看他,隨時準備接招,是以他突然伸手,我立即就擺出格檔姿態。


    他略錯訛,五指一換,攬星抱月,就圍著我的腰肢把我拽到他胸口,俯身吻住。他一點一點咬我的唇,細細麻麻地,帶著一絲痛,又不是很痛。


    末了,貼著我的唇,悵然一嗟:“我這樣子,是不是很惹你討厭?”


    我愣了愣,直覺搖頭:“沒啊。”


    他手臂收得更緊,軟軟的睫毛與我交接,我忍不住踮腳吻了吻他緊閉的鳳目,無比認真:“我發誓,從今以後隻和你雙修。我衛弋向來說話算話的。”


    覽冥對我的誓言十分無奈,把我的手拿回來握在掌心裏,低道:“不是的……你不懂。”他歎了口氣,眉眼顫動,稍微掙紮後,呢喃道,“你知道嗎,每次你回去,我回憶起七千八百年前與你種種親密……有時……連對過去的自己和你,都無法釋懷。”


    自己吃自己的醋?!


    我嘴一歪,忍不住笑場了。


    覽冥兩頰閃過一絲紅暈,迅速板下臉孔,用力捏了捏我的手以示警戒。


    我隻好強忍,抑製不住身體怦怦作抖,憋著笑艱難出口:“好好好,以後若再穿越,連你我都敬而遠之,我隻和這時這世的你雙修,行不行,覽冥神尊?”


    覽冥從沒被人用這種逗孩子的口氣對待過,一時表情分外精彩,估計正在對自己的天真坦白悔恨交加。


    我怕他真的惱了,趕緊撲過去抱住他,臉頰在他胸口蹭了蹭,笑道:“覽冥,我好喜歡你,比喜歡師尊還喜歡,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他的心跳微微加快,我想抬頭看他表情,卻被他緊緊扣著腦袋,無論如何掙紮不得。


    我整張臉都快被壓扁,嘟囔叫嚷道:


    “你要捂死我……鼻子要壓斷了……覽冥,我打你哦……唔,唔……嗯~”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衛弋對師尊和鬼車的心理,比較類似於覽冥對衛弋和槿兒的態度,那啥,關心則亂,越在乎就越沒有辦法保持平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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