歩醫上前一步想摸一摸這枚蛋,看看蛋齡幾何,距離出世還有多久。誰知他的手才觸及蛋頂,黑蛋就猛然往後一縮,像躲避什麽洪水猛獸一般迅速。


    黑蛋的動作很大,三個人都看見了。酒嶷呆了半晌,指著這蛋疑聲問道:“這蛋,剛剛動了?”


    歩醫皺眉:“……好像是的。”


    說完,歩醫再次摸上蛋頂,但那枚黑蛋一被歩醫碰到,又馬上往旁邊偏移了一些位置。


    “哎唷真好玩,我也要摸!”酒嶷眼睛一亮,把手中的藍緞折扇合上插♂到腰間,捋捋袖子撲到桌前一巴掌就罩住了蛋頂,“哈哈哈哈!看你還怎麽躲!”


    黑蛋被酒嶷忽然襲擊,來不及避閃,又被一掌壓製住了,在酒嶷手中扭來扭去,卻怎麽也掙不開頭頂的桎梏。扭動了半天,像是沒有力氣般靜止不動了,隻是往雲采夜這邊傾了傾身體。


    雲采夜卻不知為何,忽然覺得這蛋開始委屈了。要是他有眼睛,估計一定是含著兩包淚水,可憐兮兮地望著自己吧。


    “你多大的人了,怎麽還欺負我的小徒弟。”雲采夜一巴掌拍開酒嶷作亂的手,把自己的小徒弟重新摟回懷裏。


    黑蛋被親愛的師尊抱住,像是撒嬌般在雲采夜胸前蹭了蹭,然後貼著雲采夜的胸膛不動了。


    酒嶷瞪大了眼睛,修長的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雲采夜的胸,大聲說道:“采夜!他吃你豆腐!”


    雲采夜:“……”


    歩醫輕敲了一下酒嶷的腦門斥道:“瞎說什麽呢!”


    “我沒瞎說啊!”酒嶷依舊指著那枚蛋,“你看看你看看,這蛋還沒出殼呢,要是出殼了那還了得?”


    “你多大的人了?這蛋就算靈智已開,也不過隻是個兩三歲的幼兒,采夜將他撿回來,他親近采夜也是應該的。”歩醫皺眉,瞥了酒嶷一眼。


    酒嶷不敢和歩醫頂嘴,嘴角一撇小聲嘀咕道:“這蛋還是我挖出來的呢……”


    雲采夜聽兩人拌嘴,清咳一聲來遮掩自己略微尷尬的表情,他總不能告訴酒嶷和歩醫,他期待有個小小軟軟萌萌的徒弟很久了吧……雲采夜抬手輕撫黑蛋,感受著蛋裏傳來的陣陣心跳,覺得心都軟了。他不禁想起相氏家裏看到的那個白白嫩嫩的小嬰兒,要是他的徒弟破殼化形以後也是那個模樣,那該有多好啊。


    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把阿醜孵出來。


    “這蛋不願意讓我碰,摸齡就算了。”歩醫從懷裏掏出一個月白色的錦囊遞給雲采夜,叮囑道,“這是我給他配的鍛體藥材,你將它放入靈水中煮開,再把蛋泡進去,等你小徒弟破殼時,便是天生仙體了。”


    “歩醫,謝謝。”雲采夜接過錦囊,彎腰想要同歩醫道謝時卻被他扶住了。


    “你我之間無需道謝,等你徒弟出世,帶他來我和酒嶷那裏一起吃頓飯吧。”酒嶷聽到歩醫這話,耳根紅了一下,不自在地別過頭,歩醫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又繼續說道,“不過這藥水可能會有些痛苦,我看你徒弟已經開了靈智,藥浴的時候你最好陪著他。”


    “嗯。”雲采夜應了一聲,又摸摸懷裏的黑蛋,“就算他沒開靈智,我也會陪著他的。”


    酒嶷在一邊不停搖頭,唉聲歎氣:“你沒救了沒救了……”


    在歩醫與酒嶷離開後,雲采夜很快就讓青鶯青鳶取了口黑砂鍋來。


    “師尊……你這是要煮了小師弟嗎?”青鳶捧著不盡靈水壺,看著青鶯忙上忙下地架鍋,結結巴巴地問道。


    青鶯話音剛落,雲采夜就感覺到原本窩在他懷裏,不時挨挨蹭蹭的黑蛋僵住了,不禁有些莞爾:“怎麽可能?我這是為你們小師弟鍛體。”


    “師尊待師弟真好。”青鶯望著雲采夜懷裏的那枚黑蛋,撇撇嘴角,但緊接著又補充道,“但是師尊對我們也很好的!”


    看著前·小徒弟濡慕的眼神,雲采夜上前幾步準備再摸摸青鶯的腦袋,但懷裏的黑蛋忽然掙動起來,左搖右擺止住了雲采夜的動作。


    “怎麽了?”雲采夜停住腳步,低頭柔聲問道。


    黑蛋又不動了。恰在這時,青鳶在黑砂鍋裏加好了靈水出聲道:“師尊,仙髓靈水加好了。”


    雲采夜唇角一勾,從懷裏掏出一個小錦囊:“青鳶青鶯都辛苦了,這是我從長安洲帶來的零嘴,你們拿下去分了吧。”


    青鳶青鶯聞言眼睛一亮,接過錦囊嘻嘻笑著離開了水雲閣。


    仙界眾仙沒有天帝的令牌,是不能隨意下凡的,若私自下凡被抓到,可是要被宇文猛將軍捉去天牢懲罰一番的,但雲采夜有天帝的令牌,可以隨意下凡,而酒嶷是天帝的侄子,也搞了一個令牌在手,所以他們二人才能經常下凡。


    雲采夜每次下凡,總會給徒弟們帶上一些人間奇巧的小玩具或是美食糕點,所以說這麽好的師傅,簡直六界難尋!


    青鶯和青鳶離開之後,水雲閣又恢複了寧靜。雲采夜取出歩醫留給他的錦囊裏的一份藥材,扔進黑砂鍋裏,用靈力加熱,直至藥材盡數沉底,飄出淡綠色的精華之後才停下,將黑蛋輕輕放入水中。


    忽然間離開了雲采夜溫暖的懷抱,黑蛋似乎有些驚慌,在水裏不安地扭動著,像是在尋找雲采夜去哪了。


    “阿醜莫慌,師傅在這裏。”雲采夜伸出玉白的手指,輕輕點了蛋頂一下,“待會你可能會有些痛,但師傅會一直在這裏陪著你的。”


    黑蛋聞聲,掙紮的幅度小了下來,但是不一會,藥力湧進殼內,黑蛋便瘋狂地晃動起來,像是痛苦到了極點一般。


    雲采夜見此,擔心地皺起眉,歩醫不是說隻會有些痛嗎?怎麽阿醜反應這麽大?


    但是這些痛苦隻能靠黑蛋自己熬過來,雲采夜是不能出手相助的,否則這藥就沒用了。因此他隻能一遍又一遍低喃著:“阿醜乖,很快就不痛了……”


    直到半晚時分,黑砂鍋的綠液才被黑蛋吸收幹淨而此時黑蛋也像是垂死的魚翻著白肚皮一樣,死氣沉沉地漂在水麵上。雲采夜取了幹巾,把黑蛋從水裏撈出來,擦淨水跡後抱在懷裏打趣道:“阿醜抱起來也不輕呐,怎麽就能那樣輕鬆地浮在水上,竟是不會沉底。”


    黑蛋半晌後才虛弱地蹭了蹭雲采夜的胸膛,好不可憐,讓雲采夜心疼得直低聲細細安慰。


    在雲采夜看來,他這個小徒弟在仙磐石底獨自一人待了不知多少歲月。雖靈智早開,但未經教導,心智恐怕就像小嬰孩一樣脆弱懵懂,需要他這個好師傅寵著哄著。


    他剛剛經曆了鍛體的痛苦,若是有眼睛,此時肯定已經哭了。想到凡間嬰兒哭泣時的可憐模樣,雲采夜更是心疼萬分,抱起來都不願撒手了。


    但是阿醜還需要休息啊,雲采夜望望桌山的金絲軟籃,暗忖片刻後直接將黑蛋抱上了床。


    好幾千年沒睡過覺了,今天就陪阿醜睡一次吧。


    雲采夜掀開軟被,將黑蛋放在一側,用軟被蓋好後自己才躺進去,誰知黑蛋察覺到雲采夜的氣息,竟是一拱一拱地滾進雲采夜懷裏,非要雲采夜摟著抱著才肯安分下來。


    “調皮。”雲采夜輕笑一聲,輕輕拍了黑蛋一下。闔上眼睛,掩去了清眸萬千柔光。


    桃花苑邊的桃花樹,在今夜悄悄生了淡粉色的花苞,朵朵相挨等待著盛放的時刻。往年,都是雲采夜獨自一人,走在小榭上看桃花瓣隨水落下天塹崖,而往後的歲月裏,或許會有另一個人出現,伴在他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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